文 | 許兆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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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樹弄在北大街東(現稱建國路),過香花橋即到。小弄不長,大約二三百米。它鬧中取靜,是個典型的住宅區。
20世紀50年代,我的童年就在此度過。小弄東西走向,但住房都在北面,房後有一條清澈的小河;南面有很大一片廢墟,大家稱之“高高墩”,有人在上面以種植蔬菜為生,也是我們小孩的遊戲場所。
小弄為什麼取此名,不得而知,但當時弄內並沒有一棵香椿樹。後來家母從菜場買回兩棵香椿樹種在院內,其中一棵被頑童拔走,另一棵卻茁壯成長。每年春天,我們都能吃到香噴噴的“香椿頭”,小弄也就名符其實了。
整條小弄的住房,實際上是由幾幢大宅組成。較有名的,有中段的高家、東段的蔣家。蔣家大宅的房主為南匯蔣家,嘉興望族,在抗戰期間遷居上海,住房全部出租給外人居住。
整個大宅分為住宅和花園兩部分,分別為25、26兩個門牌。
25號全是住宅,共有四進,其中第二進的大廳後來改為書場,名為“南園書場”,是城裡兩個書場之一,當時生意還算興隆。
26號基本是其後花園,靠河邊有一稱“亭子間”的房子,原為主人們休閒娛樂之用,面積較大,約有100多平方米,分有四個房間,三面為一米多寬的水泥走廊,一面靠河。
我家和大姨媽及另一戶人家一起共住這“亭子間”。面南是一個大花園,最高的是兩棵楓楊樹(嘉興人稱元寶樹),約有二三十米高。大的被稱為“大元寶樹”,直杆而上,樹身要三個人才能圍上,小夥伴們只能望樹興嘆,爬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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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給我印象最深的,是每年冬天都有大批一老鵝”駕臨,吵得我們早晨不得安的,不長,每年一個星期左右(當然也說明此地環境優美)。不知是稿“及子孫們今安何處?小的稱“小元寶樹”,比大的略矮些,從根開始,它就是兩根分枝交叉而上。我兒時膽小,力氣也不大,看著小夥伴都爬上去時,心癢癢的。
到後來有一次,我終於良上去了,把家母嚇了一跳,但自己心裡的自豪感和征服感至今歷歷在目。此外,還有許多開花的樹,如白玉蘭、臘梅、山茶花、紫薇,都有十餘年的樹齡,每年都是鮮花怒放,煞是漂亮。
還有許多常青的女貞和黃楊點綴其中,體現了“紅花還得綠葉扶”的盛況。在樹間的空地上,我們種了些蔬菜,冬有青菜、蠶豆,春夏有黃瓜、玉米。當後來讀到魯迅先生的《三味書屋》時,我自然地就想起那26號,那樹、那菜,顯得格外親切。
外婆和舅舅住在少年路,外婆喜歡到“南園書場”聽“靠(音gai)璧書”。書場為了通風,在東牆開了幾個窗,正對著26號院內。院子地勢比書場高,有人撲在窗戶上,免費聽書。有時碰到好的說書先生,這幾個窗戶還會“客滿”。
外婆一般上午來,在我家吃過午飯,家母就拿出一隻骨牌凳放到書場窗下,到下午3點左右,有時還買些點心給外婆吃。非常難得是正式買一張票進去聽的,我有時也去視窗站站,但小孩喜動,很少能聽上十分鐘的,特別是男女彈唱時。
驛內同齡小孩有一大幫。因為在抗戰結束前後,社會生活趨於穩定,故1944年、1945年、1946年是中國人口出生高峰期,我們弄東頭就有十來個,奇怪的是一色男孩,所以也沒有“青梅作馬”事件。上學全在安樂橋小學,同班上課,下課一起玩耍,很是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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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興是個小地方,那時候小孩很少有到店裡去買玩具來玩的,當時的玩具主要是洋片、彈珠、打(音扮)“菱角”、揪“賤骨頭“,“賤骨頭”即陀螺,“揪”(抽)得越重,轉得越快,故嘉興人稱“賤骨頭”。“菱角”現已見不到了,其縱剖面呈上下不對稱的菱形,用雜樹木車成,木質越硬越好,下裝鋼釘制的腳。
先是比轉的時間,時間短者為輸,放在一個大圈的中心,給別人“吃”;若被別人打得都是“麻子洞”,則主人的臉面大失。好的“菱角”是木質硬,鋼釘利,重量大,這樣既能保護自己,又能很好地打擊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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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興是個水鄉,椿樹弄每幢房子後面都有不止一座的“河橋”(河埠頭)。
小河清清,流水漣漣。河對面是丁家橋河下的小道,上有兩座橋:丁家橋、安樂橋,可以通行,典型的江南小橋流水風景。
小河是家庭主婦們沃洗的主要場所,吃的水也大都取自於此處。也有人家請專業的“挑水人”從北麗橋下挑水(當時是嘉興城裡水質最好的水)。
小河是繁忙的,有主婦們洗菜、淘米、洗衣服,也有農民運送蔬菜、瓜果的小船,雖有魚,但河中釣魚的人卻不多。河中主要是鯽魚,平時都躲在“石幫岸”的洞裡。
每年黃梅天,天氣悶熱,水中氧氣大為減少,可憐的魚兒被迫浮出於水面,張著嘴巴在大口地喘氣,人稱“水泛”。不但有鯽魚,而且還有平時見不到的桂魚和鯉魚。
這可是捉魚的大好時光。大些的孩子就把家裡舊陽傘中的鋼骨取出,截成20多釐米長,一頭磨尖,六七根鋼骨綁成一把魚叉,在“水泛”時,能叉到很多魚,可美味一餐。
平時最簡單的玩法是,在夏天的傍晚,河面有大群的小小“菜條魚”,小孩們就用竹杆打下去,一次能打昏好幾條,撈起來喂貓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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