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前幾篇文章中,透過玉文化說明了人類社會,從氏族部落形式逐步向國家形式的轉變。在沒有文字記錄的歷史時期中,透過考古對玉器的形制、紋飾解讀,可以幫助我們更真實地理解當時的社會背景及文化內涵,這就是玉文化的重要性。
我們都知道,人類社會是由血緣氏族部落形式向國家社會形式轉變的,而理解國家構型跟血緣氏族部落構型的特點,對我們後面要講到的《道德經》部分章節,起到一定的鋪墊作用。我們只有對人類文明形成的成因有了清晰地認識,才能更準確地解讀中華文明及其文化的深層內涵,因此此篇我們再次借用玉文化的來說明人類進入奴隸社會以後的文明形態。
玉兵器
夏代是奴隸社會的第一個朝代,遺留文物很少,中國史書的記載也只到夏代。從夏代起,中華民族就進入了奴隸社會,階級由此產生,階級的產生也會伴隨著社會矛盾的產生,因此我們也可以看到玉器開始發生改變。首先是兵器的增加,比如斧、戚、鉞、刀、戈等等。為什麼增加兵器呢?我們都知道有階級就有衝突,而解決衝突通常都是靠武力:打仗。大家看打仗這個詞有點意思,丈夫的“丈”跟打仗的“仗”有什麼聯絡嗎。開玩笑地說,丈夫是丈量的“丈”,所以丈夫是指在田裡幹活的人,因此他們負責丈量自己的土地,丈量的過程中產生矛盾,於是發生衝突,衝突升級就會打仗,所以丈夫的“丈”不是指長度單位“一丈之夫”,而是指有掌權權衡之人。
因為階級產生衝突,所以兵器就變得非常重要。但是用玉做兵器並不是用它來打仗的。我們都知道玉非常脆,再鋒利也不可能直接用於戰場。從前面的幾篇文章中可以看出,玉器都是作為祭祀、通神、禮器的媒介,所以玉兵器也是一種象徵性的禮器,它表明的是一種精神和強大的手工製造能力,相當於向軍隊和敵人表明國家的能力。所以玉兵器不會有使用的痕跡,主要是在戰爭中取得一種象徵力量,一種王權的力量。這類象徵性的玉兵器能有多大呢?現在存世的、能夠看到的,大概有兩尺長。
玉禮器
商代過後就是周。周代分為西周、東周。東周一般指春秋戰國。我們講個簡單的知識:中國歷史年表中,凡是西、東兩朝並存的,一定是西在前,東在後。比如西周、東周;西漢、東漢;西晉、東晉。周代統治者吸取了殷商滅亡的教訓,重新制定了一套禮樂系統。大家要注意,這裡所說的禮樂是指包括國家政治法統以及民間禮節禮儀等方面,周公旦制禮作樂說的就是《周禮》。《周禮》是中華文明最重要的經典之一,由於它的出現,後來的行為準則受到了很大的約束。我們常說講禮貌、禮節,講的都是"禮",為什麼用周禮作為社會的主要管理手段,我們以後講到孔子時再詳細展開。
說到這裡,大家肯定聯想到禮拜天對吧,某些宗教的儀式,叫"禮拜",所以就有了禮拜天,值得注意的是,禮拜天應該是每星期的第一天,而不是最後一天,很多時候我們對文化都是用而不知,甚至還可能混淆顛倒,所以說,不管有沒有文化,都可怕。
那麼玉器到了商代時,就從祭祀通神的載體的轉變成了禮制的載體。在甲骨文中,玉是寫成像“豐”那樣的字形,表示一串玉片,有時候上面會加“V”的符號。商周金文中玉字寫成三劃平均,而“王”字象斧鉞之形,意思是具有斬殺內部將領權利的人,因此金文的王字跟玉字是有很很明顯的區別的,直到春秋戰國時期,玉開始和王混淆,王的最後一筆變得細長,區別只剩下三劃的距離,所以我們後來對玉王之別,就在中橫在中還是偏上,居中者玉也,偏上者王也。
此外,隸書中還有加兩點的玉,後來加一點的玉替代玉加兩點表示玉,王則在中間一豎上加點或曲折。加兩點的玉本來意思是朽玉,有瑕疵的玉。當玉帶“有兩點的玉”的時候,原來表示朽玉的那一點跑到右上角,變成“玊”,這是一個文字發展迭代的過程。所以說玉字跟王字是兩個不同概念的字元,玉之所以作為禮器是因為其用途而逐步演變的。
為了說明這個演變是如何過渡的,這裡我們重複前幾篇說的一個重點,祥瑞的"瑞"字。"瑞"的本意是玉製的信物,《說文》中這樣解釋:"以玉為信也",就是說用玉來表示誠信。夏商之前,由於人們對自然界的未知,為了祈求風調雨順和各種祭祀,常會做一些禮儀來呼風喚雨。一旦真的下雨了,人們就認為是上天守的信用,所以叫"天降祥瑞"、"瑞雪兆豐年",玉器能使人與自然之間進行溝通,並且能夠遵守信譽,後來把人與自然的這種關係,引申為人與人之間、君與臣之間、國與國之間的一種信任關係,因此國家的最高權力一定用玉璽來體現,個人的信譽則用玉(石)章來體現。至此,玉也成為了一種重要的禮器。所以歷史上有大量名章存世,尤其漢代以後,正是這些非常重要的文物,幫助我們找到歷史人物的證據。
商代一共有五百多年,商代的文化,今天能夠看到的主要就是玉器文化和青銅文化。但是很多人不知道,商代的絲織品非常發達,當時的織物不是絲就是麻,棉花進入中國是非常晚的事,而只有絲麻這樣耐腐蝕的織物才能儲存下來。大量漢墓中出土的絲織品,跟新的一樣,還有強度。由於絲織品的發達,使得佩玉之風興起,這就是為什麼到了商代,玉器的功能可分為祭祀、禮儀、佩飾、陳設、生產、殉葬等等種類,非常清晰,是什麼玉就有什麼功能。
稍微對文物出土歷史有所瞭解的人都知道,商代有一個著名的大墓:婦好墓。這個墓1976年在河南安陽小屯發現,從中出土的玉多達750多件,其中有500多件都是佩玉,有孔,可以佩戴,而且玉的品種五花八門。從這些物件中,我們可以看出,到了商代,人類對其它現象的關注,比如對動物、對神的關注,已經逐漸轉變成對人類自身的關注。人類對自身的關注,使藝術上升了一個高度。由於人類對自身的這種關注,使商代玉變成了身份的象徵,理解了這一點,對我們後續的文化解讀尤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