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他十幾年,也當了他的僚機十幾年。看著他從羞澀的純情少男,變成遍地花開的海王。不變的只有我,他的金牌輔助。
現在,他在我的生日趴上和新女友熱吻,不知怎麼,突然不想陪他玩了。
1
看著周止微信朋友圈曬出來的一款 sky-dweller,我知道他這次又成功了,上一次見面,還是我冒著傾盆大雨替他去買玫瑰的時候。
被告白的女生滿臉嬌羞,身著粉色小碎花短裙羸弱地依偎在他的懷裡,周止低著頭,眼神溫柔得彷彿眼裡只能看到女孩一個人。
兩個人看起來般配極了!
如果我不知道周止到底有多麼的喜新厭舊的話。
我,阮夏,是周止的專業輔助,是他的僚機,是他的感情裡必不可少的夥伴。
我曾在烈日下幫他跑腿買禮物,在雨幕裡幫他拉告白橫幅,也曾熬夜排長隊替他買兩張演唱會門票,亦幫他設計過無數個表白場景。
三年前我們一起考到這座城市,我們是彼此最親密的朋友,我也成功成為了他的助攻。
說來也奇怪,他這個人雖然花心,但對待每一任女朋友也都是用盡心思的,以至於每次分手後,他的每一個前女友都對他戀戀不忘。
每次隔著老遠,看著一個個淚如雨下的女孩,我彷彿都能夠看見我的影子,之後淚眼不斷地重疊出現在我的夢境當中,次次都會從夢中驚醒。
周止也不是次次都能勝利歸來,也會有一些千金大小姐甩掉他,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把我叫出去喝酒,紅著一張臉對我訴苦,說他就多麼喜歡誰誰誰。
他會親密地勾住我的頸項,一雙薄唇貼近我的耳畔,卻不知道我此時的酸澀和絕望,疼痛從心臟延伸到四肢,我到最後也只能獻出我的笑臉。
我一直以朋友的名義呆在他的身邊,見證了他身邊的女友換了一批又一批,甚至還有些慶幸,我們只是朋友。
周止永遠不會捨棄朋友,特別是我這個幫他做助攻的朋友。
我給周止打電話說恭喜的時候,那邊聽起來十分的安靜,我聽見他沉重的呼吸聲。
此刻他正對我說:「阮夏,有什麼事嗎?」
我明白也許周止此刻正和他的新女友在一起,可在這個靜謐的夜裡,我莫名地想要聽見他的聲音,可我沒有任何的藉口。
小心翼翼用著朋友的口吻。
「啊,我看見你朋友圈,是上次我幫她代課的那女生嗎?」
「是的,還多虧了你,不然我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追上了。」
他的聲音傳過來,帶著無法抑制的欣喜,我還聽見了那個女生嬌滴滴的嗓音。
那個女生是個嬌豔的美女。
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周止匆忙地對著話筒:「我先不給你說啦,她現在換好衣服出來了,下次帶她請你吃飯。」
話音剛落,我只聽見電話結束通話的嘟嘟聲,他把電話結束通話了。
我抬眼盯著玻璃窗反射出手機微弱的光,心臟驟然扯得發疼,我將周止放在心底十幾年,一直跌跌撞撞,用盡全力地在他身後,追逐著他,可他從未看過我一眼。
我不該自取其辱的。
2
現在我對面坐了一個男人,身高約莫 185,五官深邃,一頭黑髮齊肩,藝術氣息濃郁。
他面前擺放著我的學生證。
今天早上還沒睡醒,我就被靳靳一個電話叫醒,激動地告訴我,我被掛錶白牆了。
說是表白牆,其實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往上掛,比如現在我的學生證掉了,藍底人像未加馬賽克的照片就這樣出現在全校人的面前。
我的學生證已經丟了兩個月了,還是上次幫周止租賃告白場所抵押的時候弄掉的。
不少校友在表白牆下面瘋狂地評論 666,圖中掛了一串聯絡方式。
我打了電話過去。
電話那邊是清冷的男音,我感謝外加道歉地約了學校的咖啡館,準備拿回我的學生證,提前到這邊的時候發現這個男人早就已經在咖啡館裡等著我了。
撲面而來是夏季的梔子花味,是那男人先開口的。
「你好,我叫溫衍周。」
「啊,非常謝謝您,百忙當中還親自給我送來。」
我敷衍虛偽地點頭,認為東西拿回來之後就不會再見面了,雖然這個男人帥是真的帥。
聊了兩句,我便想找個藉口先行離開,可溫衍周不緊不慢地把杯子裡的拿鐵喝光,一隻手壓在我的學生證上,慢悠悠地對我說。
「我還沒吃飯,一起吃個飯吧。」
我錯愕地看著他帥氣的臉,愣了約莫十秒鐘,才注意到他眼神裡狡黠的光。
您還真是不客氣。
我答應請溫衍周吃飯,瞭解到了他更多的資訊。
男,27 歲,畫家,還有個哥哥,家裡有房有車,常青藤畢業,畢業後目前在我們學校擔任藝術系的助教。
我突然就想起了周止,他的專業就是美術,每次追女生的時候,總會給對方畫上一張畫像,然後他們分手的時候,又聲嘶力竭地把它燒掉。
我見過他給他歷任女朋友畫的畫,張張能夠提現出她們的美麗和媚態。壓抑住心裡的羨慕和酸澀,我曾經問過周止,能不能也幫我畫一張素描。
可週止只是漫不經心地瞟了我一眼,帶著諷意給我的回答是:「阮夏,我只會給我的女朋友畫。」
對,他只會給他的女朋友畫。
沒忍住輕笑出聲。
「你在笑什麼?」
溫衍周骨節分明的手拿著那雙筷子,學藝術的人身上總有種特別的氣質,盯著他的眼睛,我才終於明白勾人心魄是什麼意思。
我的碗裡是他夾的宮保雞丁。
「阮夏,這家飯菜不錯,我們下次再一起來吧。」
啪嗒——
聞言,我沒端住我的碗。
溫衍周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確實給人一種嚴肅的感覺,模樣看起來不像是開玩笑。
這種話,一般是建立在對對方有意思的情況下才會產生,我清了下嗓子。
「溫先生,您這樣,會讓我誤會的。」
我不信一見鍾情,我也不要一見鍾情。
溫衍周眼角含笑,沒否認。
可我總覺得他在捉弄我,周止曾經嘲諷我,以我寬大的骨架在美女眾多的院系裡還能生存到現在,實屬奇蹟。
儘管他以玩笑的口吻,可這多年來追我的男生也寥寥無幾,此刻內心的上升來的自卑和難堪讓我如坐針氈。
溫衍周的手搭在我的肩膀稍稍用力,我慌張地對上他的眼。
「阮夏,你自信一點。」
放置桌上的手機螢幕亮了起來,周止兩個大字在螢幕上跳動著,溫衍周收了手沒說話,我呆愣地看著手機螢幕變黑,幾秒後又突然亮了起來。
簡訊傳送過來,上面寫著:「阮夏,我分手了。」
3
「阮夏,我的心真的好疼,她居然要跟我分手,小爺我對她那麼好,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我感到我的身體發冷,我從來都不知道周止會如此的喜歡一個女孩。
六個月零四天,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
那個女生是不同的,無論從周止為了她花費的時間還是金錢上來看。
周止不吃辣,可為了那個女生,可以吃完一整桌的川菜。半夜疼得胃痙攣,他也捨不得叫醒那個女生,而我在醫院守著他,一夜未眠。
甚至周止拉著我去廟裡許願,求他和那個女生年年有今日。
可他明明在遇到這個女孩之前,一直都十分快速的從一段感情裡出來,再十分快速地進入到另一段感情裡去。
我側過臉看著他閉眼認真禱告的模樣,我連呼吸都不穩了,在漫長單戀的過程裡,我一次次地嘗著無助絕望喜歡卻不可得的滋味。
他說他的心好疼,可我也是,心臟的地方彷彿被一隻大手用力捏住,來回狠狠拉扯!
靠在陽臺上的欄杆上,我的手無聲地攥緊,我不能夠發出聲響,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周止,次數多了,說到最後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突然就有點累了。
很多時候我就扮演著這樣的一個角色,周止戀愛的時候我出錢出力,失戀的時候我陪在他身邊,認真虔誠地安慰他。
看著他為別的女人輾轉反側,更難過的是周止的眼裡從來就沒有過我。
……
隔天周止叫我出去,尋思著要和我商討下一步行動。
我去到他的畫室時,他們好像剛剛下課,身上的衣服被顏料給上了色,卻依舊興致勃勃地談論著他的計劃,叫我把晚上的時間空出來。
周止的眼眸很亮,提起那個女生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光,我盯著他的臉,回想起年幼的周止幫我把玩偶從別人的手裡搶回來。
我不該拒絕他的,我們是朋友。
「周止,那是你女朋友嗎?」
熟悉的清冷嗓音傳來,我和周止的目光下意識地移過去,溫衍周就站在畫室門口,手裡還拿著幾張紙,他凝視著我和周止,嘴角微微有些弧度。
周止一把摟住我的肩膀,對著溫衍周說。
「助教,這是我鐵鐵。」
這世界還真小,這樣也可以再見到他,我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幾秒。
溫衍周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嘴裡在說:「只是朋友啊~」
我輕輕地咬著牙,抬眼和溫衍周的視線交匯,他在對我笑。
待溫衍周離開後,我抿了抿唇,轉過身看著周止:「你是真的很喜歡她嗎?」
周止彷彿沒聽懂我語氣裡的嚴肅:「當然,你不知道那個女生有多麼的合我胃口,她明白我想要做的一切,我感覺我們靈魂十分的契合……」
我怔怔地看著他的嘴巴一開一合,煩躁地看著他的神情,很多時候,我都是周止愛情故事的旁觀者。
他的感情世界裡沒有一點我的容身之處,其實我早就猜出了周止給我的答案。
我神情冷淡地盯著周止的臉,沒能讓他喜歡上我,是我沒有這個本事。
看著他得意的神色,我報復心上頭,唇線微微上揚。
「周止,這次你做我的僚機吧。」
4
周止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的視線落在我的臉上,在判斷我話語的真實性。
畢竟我很少開口要求他做事。
不是試探,我受夠了,我打算把目光投在其他人的身上。
比如,溫衍周。
聽見我說出溫衍周的名字時,周止臉上的表情明顯一僵,他迷惑不解地問我為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看見周止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我從來沒有在周止的面前提起過其他異性。
他默默地把畫筆收拾好,說帶我去吃飯,我沒有異議,我在等著他給我回應。我不想繼續這樣守在周止的身邊,眼睜睜看著我的感情一點點被消費。
周止似乎醞釀了很久:「阮夏,你和溫……助教他,不合適。」
那就是不願意了?
「可你剛剛才誇完溫衍周,怎麼就不合適了?」
我語重心長地把東西幫他放進書包裡,還貼心地拍了拍上面的灰,遞給他:「周止,我們是朋友,你應該幫我的。」
我的話把他堵得無 fuck 說。
周止愣了一下,說幫我問問看,我嘴上答應著,其實當天私底下就發了訊息給溫衍周。
我去找他的時候,他正好在我們學校附近的溼地公園作畫,滿眼望去溼地旁邊全是蘆葦,天氣看上去不是很好,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我這個人沒什麼藝術細胞,也看不懂他作的畫,周止從來不和我分享這些東西,他說我笨,看不懂的。
我自認是個俗人。
也就不再過問這方面的事。
我只聽見他說過,溫衍周的畫在國際上獲過獎。
聽見我在輕輕呼喚著他的名字,溫衍周停下手中的筆,笑得一臉溫柔地對我勾勾手,一雙棕色的眼瞳裡,全是我。
「過來,我幫你畫。」
?
「快來,這是我第一次幫女生畫畫。」
他和周止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見我站在那裡不動,溫衍周自己走過來,擅作主張地拉起我的手。
我沒拒絕。
可儘管如此,我還是看見他耳尖泛粉的顏色。
假正經。
我心底嘲笑著。
讓周止幫我做僚機,不過是一氣之下的決定。
「若不是周止把你的微信給我,你是不是不打算透過我的好友申請?」
上次吃飯過後,溫衍周就在微信上發起了好友申請,可我沒透過。
我沒回答,我看著他剛剛畫完的溼地,由衷地誇讚了他,溫衍周破天荒地靦腆了一番。
「我教你。」
「可我零基礎。」
下一秒,溫衍周就握住了我的手,一筆一筆地帶我上色。我的心臟砰砰在跳,身後他的體溫隔著衣服源源不斷地傳到我的身上。
我想要退縮,可是他不讓。
「你離我一點。」
可身後沒什麼動靜,我回頭抬頭看,溫衍周正一臉笑意盯著我,讓我頭皮發麻。
那雙眼睛告訴我。
我就不!
轟——
我發現,我對溫衍周,好像沒什麼抵抗力。
接下來的幾個月裡,我和溫衍周成為了朋友,他時常叫我出去陪他寫生,或者參觀畫廊,甚至,我答應可以做他的模特,不過要付我酬金。
周止說,我身上的藝術細胞彷彿突然全部長起來了。
我陡然就想起了溫衍周。
5
五月十號,周止打電話給我,意思是 520 那天他想製造個大驚喜給他女朋友。
雙方彼此都很沉默,說實話,我不想答應他了。
我總不可能給他當一輩子的助攻吧。
這事做多了,總覺得缺德。
周止透過朋友圈知道了我和溫衍周之間的發展,他沒聯絡我,我也沒去找他,我們莫名地陷入了冷戰。
現在他在電話那頭質問我:「你不是答應了給我做僚機嗎?」.
眼皮跳動了幾下,我握著手機的力度陡然變大了起來。
的確,我是答應了周止,可對他沒有感情的時候,叫僚機;一旦傾注了情感,那叫舔狗。
這輩子我最恨的就是舔狗。
所以我最終也沒有答覆周止,我以為那就是拒絕。
大三快結束的時候我便和靳靳一起從學校搬了出來,做完兼職後的我一個人回到租房裡,隔著一點距離,我看見了蹲在樓梯間的男人。
他的腳下已經堆滿了幾個菸頭,不知道究竟在這裡等了多久。
「你怎麼在這?」
「阮夏,你怎麼不告訴我你搬出學校了?」
他顯得急躁又氣憤,估計沒想到我會這樣對他吧。我對周止一向寬鬆大度,從不和他計較,可我似乎正在把他在我心裡的地位往下降。
「上次的事我可沒答應你。」
我的唇抿成一條直線,打算越過周止,可他卻突然攥緊了我的手腕,我掙脫不開,無奈地抬眼看他。
也許是明白自己的舉動有些激動,他問我:「最近怎麼不理我了,難道說和溫衍周在一起了,連我這個朋友都不要了嗎?」
其實溫衍周不是原因,是在見不得光的暗戀裡,我不認識我自己了。
夜深人靜,房子裡空蕩蕩的只有我一個人,拿起電話想要打電話找人訴苦的時候,下意識想到的人不是周止。
我突然意識到,原來我真的可以解脫了。
從小到大,我無論做什麼事,好事還是壞事,想到的第一個人絕對是周止。從來不會有人能夠排在他的面前,他永遠是我心目當中的 No.1。
這樣也好,我從未向周止吐露過任何的蛛絲馬跡,他不會知道,不會有任何人知道。靳靳告訴我,不能在同一棵樹上吊死,我好像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了。
現在對著他莫須有的指責,我只覺得萬分的不耐,心一下變成了硬石。
「周止,我剛剛做完兼職,我很累。我們明天再說好嗎?」
見我從容淡定的樣子,周止或許感受到了什麼,他手上的力度絲毫沒有減弱,他不願意放手。
可他也說不出來為什麼。
「天色晚了,你先回去吧,溫衍周等會兒會打電話給我。至於輔助的事,我們在微信上再細聊?」
為什麼會露出難過的神情呢?
我不解地看著周止臉上出現這副表情,他眼底的光我讀不懂,看著他開始喘氣的模樣,他急躁地握住我的手腕,我感覺到我的身體被他抱住了。
我嫌惡用力地推開他,他叫了出來。
「阮夏——」
6
我始終沒能夠和周止撕破臉,打電話叫他女朋友親自來這接他,他便站在臺階上盯著我看,臉色像吃了 S 一樣難看。
沉默了好久,他才問我:「阮夏,你這是想和我絕交嗎?」
我們從來沒有這樣過,我也沒想過我和周止會走到這一步,可我現在就只想安安靜靜地站在朋友的界限裡。
「周止,我們是朋友,我也有自己的私生活,我沒辦法事事都兼顧著你的啊,你有女朋友的。」
直到他女朋友踩著小高跟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這場拉鋸戰才算結束。
唐安冷著一張臉把周止帶走,我不知道他們回去會不會吵架,可從她的表情上看得出來,她不喜歡大晚上自己的男朋友還出現在別人的家門口。
兩個人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視線當中,我才拖著疲倦的身子打開了房門。
周止給我發了訊息,約我明天見面,我掃了眼內容,轉手就把簡訊給刪除得乾乾淨淨,自然,我也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去赴約。
隔天,我媽打了電話給我。
劈頭蓋臉便是一陣責罵。
「我聽周止說你在大學交了個男朋友,還是他們專業的助教,這件事是真的嗎?」
不知道周止是怎麼告訴我媽的,她的語氣並不友善。
「媽,你別聽他胡說。」
「阿夏,我和你爸只有你這個女兒,你可別被愛情衝昏了頭腦。你實在喜歡的話,帶回家來給我們看看也行。」
無奈從心中滋生,我厭惡周止這種告密的行為。
周止從小父母離異,跟著父親在小城裡居住,父親出了車禍後他和奶奶兩個人拿著的賠償金生活。
我媽見他一個人可憐,經常把他叫到我家來吃飯,偏偏周止那張嘴特別的甜,十分得我媽的喜愛。
我和我媽爭論了很久,掛電話之前她長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叮囑我:「阿夏,大城市裡的人不靠譜,我聽周止說搞藝術的男人多少有些浪蕩,你得擦亮眼睛看一看,拿不準的得讓他這小子給你看一看。」
我媽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7
溫衍周約我愈發的頻繁,不侷限於他擅長的領域。他開始約我看電影,吃飯,去遊樂園,每次回到房子的時候,我的手上總會提上大包小包的玩偶紀念品。
我發現我想起周止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溫衍周不知道我不喜歡吃海鮮,所以在嚐了一口發覺不對之後,我下意識把嘴裡的東西吐出來。
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溫衍周竟然伸出手接住了我的嘔吐物。
沒有絲毫的嫌棄,過後不斷地詢問我身體有沒有哪裡不對勁,我感到我的心猶如被重拳擊中,這個男人平日很愛乾淨,到了嚴重潔癖的地步,可現在他的手裡是我嘔吐的髒汙。
我錯愕地看著他看著我關懷的模樣,眼眶一下就紅了。
這一下手足無措的反倒是這個 27 歲高齡的男人。
他擦了擦我臉上的細汗,臉上的表情全是後悔。
「你是不是不喜歡吃這個?我不應該帶你吃這個的。」
「我沒事的,謝謝你,溫衍周。」
他愣了一下,以為我是在客套,拉開我們之間的距離。他的動作愣了很久。
我記得是那天,他吻了我,義正言辭的告訴我他喜歡我。
那是一個和煦的午後,我沒有辦法忽視他臉上期待又裝作平淡的表情。
在我點頭的那一刻,他驚喜地睜大了眼睛,我很明顯的聽見了一聲放鬆的嘆氣。
喜歡上一個人,也許只要一個不起眼的細節。
那天回家的時候,吃的棉花糖也甜得齁人。
他有空的時候就會來找我,陪我上下課,吃食堂,泡圖書管。
靳靳不止一次揶揄過我,這次終於找到了個寶,現在正在下大雨,她在等著她的男朋友來接他。
靳靳在見著她男朋友過來的時候,甜蜜地挽著他的手臂,兩個人緊緊地貼在了一起,從彼此的身上汲取著安全感。
我想起在小城的時候,我和周止兩個人撐著同一把傘回家,他另外一側的肩膀已經被大雨淋溼了,也沒有讓我淋到一點水。
回去當天就發起了燒,還不斷地安慰我別難過,因為我們是朋友。
再轉念,腦海裡已經浮現了這幾年周止和不同女生的場景,他大多時候都是溫柔體貼的,於是淋雨回來的那個人,自然也就成了我。
回想起來,我真覺得自己蠢極了,竟然會為了小時候的一點點好掛念了那麼久,一直消費著自己。
靳靳對我說。
「阮夏,我們考完試去吃飯唱 K 吧,帶上溫衍周。」
我說好。
溫衍周從來不會拒絕我的請求,他開車來接我,他正拿著紙巾擦拭掉我身上的水,觸及頸項的時候我看見他吞嚥的動作。
就真的是個假正經的男人。
我佯裝無辜地仰起頭,眼睛溼漉漉的:「溫助教,你弄好了嗎?」
溫衍周低下眼見我,他的眼眸出現了笑意,察覺到我言語裡的調戲,他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我的長髮。
「不好。」
同時露出了笑容,我的小拳頭輕輕地錘在他的胸膛,溫衍周也不惱,任憑我隨意戲弄。
他低下頭如獲珍寶地親吻著我,心裡有隻小鹿在不斷地衝撞,那是我以前不曾有的悸動,被甜蜜的滋味給覆蓋掉,我主動地勾上了溫衍周的脖子送上了熱吻。
8
我到酒吧的時候,靳靳已經和他的男朋友在那等著了。
「他工作上有些事,等會兒再來。」
靳靳笑著對我說,等會兒遲到的人得自罰三杯,我笑著應允,我也想看見喝醉了的溫衍周是什麼模樣。
那個禁慾清冷的男人,喝醉了是不是也會被自己的慾念所支配,莫名的,我的臉蛋有些發熱。
靳靳和他男朋友是高中在一起的,兩個人瞞著自己的家長開展了幾年的戀情,現在他們已經開始商量畢業就結婚的事,我默默地聽著他們兩個人討論得激烈。
「阮夏,到時候你來做我的伴娘吧。」
她的眼睛笑成了月牙,我自然是答應了的,對著她伸出了五指。
「好啊,到時候你記得給我包一個大大的紅包。」
靳靳猶豫了一下,神神秘秘地拿著手機湊過來:「他們兩個好像分手了,我看見她發的朋友圈了。」
靳靳點開她的朋友圈給我看,照片裡周止的女朋友此刻正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勾肩搭背,臉上的妝容濃郁,眼尾上翹的眼線讓她看起來有些野,可週邊沒有我以為也會在的人。
我想起上一次兩個人不歡而散得場景,我們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聯絡了。
愛情這東西來得快,去得好像也快。
我無奈地搖搖頭,按照周止的性格:「其實我也沒有太意外啦。」
我並沒有把周止分手的事情放在心上,溫衍周發訊息過來,說學院領導有事找他,他會盡快趕過來的,讓我別生氣。
「好的,那你得快點來,靳靳說要罰你喝酒。」
我自然不會生氣,大不了也就是讓他給我洗衣服做飯啦。
從來不在別人面前主動秀恩愛的我,破天荒的開始思念起了溫衍周。
我酒量不太好,還沒有等到男朋友,眼前就已經開始迷迷糊糊看不清人了,我感覺到我被輕輕地抱了起來,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力道極其的溫柔。
我聽見靳靳的制止聲。
「阿周。」
我靠了過去,以為是溫衍周終於來接我了,我主動挽了上去,不過當我聞清楚衣領間熟悉的味道時,大腦瞬間便清醒了過來。
不自覺的發抖,我的內心掀起了一陣惡寒。
我叫了句:「溫衍周。」
身下的身軀陡然僵住。
我,是故意的。
9
隔天聽靳靳告訴我,溫衍周把我從周止的手裡接過去的時候,周止整個人的臉色難看極了,可溫衍周才是正宮。
靳靳說,兩個男人劍拔弩張的氛圍,她很害怕兩個人會因此打起來。
沒有誰知道周止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也沒有人想知道。
「阮夏,我想和你聊聊。」
周止發訊息過來的時候,我正坐在畫架前學畫畫,身上一塊又一塊全是顏料。
隨手抬了杯水咕嚕咕嚕地灌下去,心思全部在我剛剛畫的畫上。
雖然看上去亂七八糟,但我想男人應該也是喜歡的。
看著螢幕上的資訊,我吐了口氣,對周止積攢的情感已經慢慢消失了。
曾經有多麼喜歡他,現在就有多麼淡然,一次又一次的卑微並不能為自己換來什麼,最後還只會淪為笑柄。
我曾經不斷地奢求著能夠得到他的感情,可是現在我,不需要了。
我並不想再收到任何關於周止的資訊,也不好奇他是怎麼分手的。
或許因為我沒有回覆的緣故,周止的簡訊如炮轟般的傳送過來。
隨後又是不斷的手機鈴聲。
「阮夏,我分手了,你出來陪我喝酒吧。」
電話剛剛被接通,我就聽見電話裡的嗓音,是我曾經無比熟悉的,可我皺起眉頭聽著,下意識地想掛掉電話。
過了一會兒,我試探地說:「要不我再給你找個人吧,我最近都沒什麼空。」
喜歡周止的人很多,我的朋友圈也有幾個人,知道我和周止的關係親密,讓我私下給她們留意一下,現在周止分手了,她們的機會來了。
對面被我懟了一下,我聽見輕微的聲響。
對面很嘈雜,好像是在酒吧的樣子,周止對我說:「阮夏,我錯了。」
我怔了一會兒:「你錯什麼了?」
「我以為你會一直陪著我的,可直到溫衍周的出現,那天你抱著我叫出了他的名字,我第一次出現了恐慌。」
「我以為只是作為男人的佔有慾在作祟,可不是的,我一想到我以後的人生你會漸漸的消失,我感覺整個人都快要崩潰了。」
「阮夏……我喜歡你。」
我突然就笑了。
我問他:「所以呢?」
周止一向對我使喚習慣了,暗戀時候的絕望和悲傷纏繞在心頭的滋味,我再也不想要去經歷了。
約莫過了十幾秒,周止才在電話的那頭慌忙的解釋。
我截斷了他的話,我告訴周止,我們是朋友。
我現在也只把他當朋友,如果還想讓這份友情存在的話,他不該對我說這番話的。
因為那猶如把我的遮羞布拉開,露出了原來的自己。
我最討厭的卑微到,完全沒有自己的自己。
……
我以為就此結束了,可週止打電話哭著告訴我,他媽媽又再婚了。
他可憐的聲線落入我的耳朵裡時,我不由得還是存在著幾分心軟。
就是因為太熟悉了,我知道周止的家庭,他母親頻繁地戀愛結婚離婚,構成了如今花心不止的他,其實內心深處也渴望著唯存在親人的疼愛。
還是沒辦法的。
周止開著新買的車拉著我在這城市裡晃悠。
我們也不說話,我以為他時漫無目的地開,過了好久我才反應過來,周止帶我去的地方,使我們兩個人曾經停留過的。
10
「阮夏,你還記得這嗎?我們來北京的第一年,經常在這裡吃飯。」
大一的時候,是我和周止關係的巔峰,我以為我們可以永遠這樣下去。
順著他指的方向,我的目光從窗內向外投去,一陣噁心從我的胃部上升,言語裡止不住地嘲諷了他。
「對啊,也是第一次幫你告白的地方,為了幫你租下來,我求了人家老闆一整天。」
被我陰陽怪氣一句,周止很明顯是已經忘了這一段故事,他神色尷尬,眉頭越皺越深,嘴角已經抿成了一條直線。
可他看樣子還是不想放棄。
「那是你第五次告白的地方,擺放的心形還是我花了一個下午給你鋪好的。」
「這個蛋糕店是幫你第七個女朋友喜歡吃的,我冒著暴雨饒了半個城才買到的。」
「這裡也是,那次你女朋友放了你的鴿子,你讓我陪你看演唱會,可是你一直悶悶不樂不說,中途你接了個電話就走了。」
說到這裡,我面無表情地停頓了一下。
「我一個人在雨裡跟著別人合唱了很久,最後我才發現,其實我感動的只有我自己。」
我列舉了很多例子,看他難過的樣子,我感到一陣暢快,可快感過後,又覺得有些許的可憐。
我們不應該是這個模樣的。
周止把車停靠在路邊,他的頭靠在方向盤上,許久未見,下巴已經長出了青色的胡茬,他一副快心疼的模樣,臉色變得慘白,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沒辦法去安慰他。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是把這些年來做的努力全部一一的呈現在了周止的面前,他知道了他對我做的一切,他的罪行,今天他所遭遇的一切,都是自作孽。
可我不打算給他補償的機會。
他俯下身來,距離我僅有幾釐米,我不是認不得他動情的表現,可我卻沒有忍住當著他的面乾嘔了起來。
周止用複雜的眼神看著我,不可置信般。
曾經的我,哪裡會這樣對他?
「沒事,我不難過。」
我聽見了他卑微且低小的聲音。
我的手放在車門開關上,我告訴周止,所以我現在很珍惜溫衍周,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的男生,願意傾盡自己所有來喜歡我。
溫衍周來接我的時候,我當著周止的面撲向了他的懷抱裡。
他抱住我的時候,眼神還警告似的看了眼周止,而周止就隔著車玻璃看著我們,我忽視掉他眼底的深情主動抓著溫衍周的手。
「你還記得嗎?你們只是朋友。」
離開之前,溫衍周對著周止說了這句話。
周止一雙漆黑的眸子似乎染上了一層薄霧。
「阮夏。」
他突然就叫住了我,我感到身側的人的拳頭已經緊緊地握了起來。
「今年我們繼續像往常一場一起回家過年吧!啊?」
他故作輕鬆的模樣落在我的眼裡,可明明眼底已經紅了,現在的他就像是個笑話,我察覺到溫衍周的目光和緊張。
11
年末的時候我回了家鄉的小城,只不過,我是和溫衍週一起的,我並沒有聯絡周止。
他的父母都在國外,看他主動向我開口帶他回家的時候,我知道他是害怕周止的存在,害怕我和周止還有更多的關聯。
儘管聽見電話裡母親稍微不悅的語氣,可終究她還是退讓了一步。
臨近過年的時候,街道已經裝扮上了迎新年的裝飾物,多了幾分熱鬧的滋味,以往這個時候,我都是心疼周止的。
還是忍不了心中的疑惑,我問溫衍周,為什麼會喜歡我,難道真的會有人對著照片一見鍾情嗎?
溫衍周伸出手彈了一下我的額頭,有些受傷地說:「小王八蛋,還真不記得我了。」
搞得好像是我見異思遷的樣子。
他停頓了一下,還帶著溫潤的笑意:「五年前我曾經到你們學校支教過。」
對上他的眼睛,我才恍然大悟。
小城的教育資源有限,每年都有名牌大學的學生到學校來支教一個周,教學內容涉及廣泛,恍惚之間,腦海中才浮現一個熟悉的人影。
低頭想了想,我伸出手比了比自己的頭髮,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我只記得那個教美術的人當時剪的寸頭。」
時間隔得太久了,支教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我早就記不清楚了,更何況整個人都心思都放在周止的身上。
溫衍周嘆了口氣,揉了揉我的發頂。
「支教的最後一天,我看見你一個人還在教室裡畫畫,夕陽的光透過玻璃打在你的側臉,那個時候早就放學了。明明就沒這個天賦,可是第二天離開後,我在車上看見你送給我的紀念畫時,我想,我會記得你的。」
我不由得有些害羞,在門前敲門的時候,溫衍周右手提著禮物,左手牢牢地牽著我的手,我聽見他叫我媽媽時的聲音。
我第一次帶著除了周止以外的男性回家,溫衍周的談吐舉止給他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在廚房幫我媽做飯的時候,我聽她碎碎念著。
他們以為我和周止會從小時候的玩伴逐漸發展到戀愛結婚,她說她還記得周止和我坐車去北京的時候,周止信誓旦旦的說會照顧我。
可不是所有事情都會如願,變得理想化的。
我也曾經像媽媽說的那樣憧憬過未來,可溫衍周的出現,及時地把我從不可得的夢裡面抽離出來,我知道我也是值得被人呵護的。
末了,媽媽對我說:「我看他挺不錯,如果在外面受欺負了,告訴媽媽,我和你爸絕不會讓他欺負你的。」
鼻頭一酸,我輕輕地抱住了媽媽的腰身。
「謝謝媽媽。」
12
除夕夜的那天,溫衍周被我爸帶著在廚房裡做飯,原本在看聯歡晚會的我,手機響了起來,周止叫我去天台。
以往的每個除夕夜,我們都會相約在一起去天台放煙花,我看了眼廚房裡忙碌的人,裹上厚厚的外套就出了門。
現在家家戶戶都在家裡團圓,他哈著熱氣等我,手邊是各種煙花,好像已經等了我很久的模樣。
他問我:「阮夏,我們是不是再也沒這可能了?」
我沉默,長長地望著周止,望到最後,他眼裡的光漸漸的熄滅了。
我記得年少的時候,因為可憐同情他的家庭遭遇,周邊欺負不止,他被人謾罵,我主動和他成為了朋友。
過後的日子,周止也把我當作他最好的朋友,他保護著我免受別人的欺負,我有好東西就會和他分享。
現在想起來,我喜歡的,不過只是那種小時候單純的感情罷了。
這麼多年過去,熾熱的情感冷卻,再回頭的時候,壓根找不到原來的感覺。
可我們還是朋友。
我露出小虎牙:「周止,你也會找到你真正喜歡的人的。」
「咔擦。」
仙女棒被打火機點燃,靜謐的夜裡發出了滋滋滋的聲響,把他的臉照得十分明亮,還是少年的樣子,周止主動把正在燃燒的煙火遞給我。
他看著我笑,眼裡依稀還有那些年的乾淨和純粹。
他看著我的眼裡,有難過,有後悔,還有放手。
一個人開啟房門的時候,他們剛剛把晚飯做好,我媽問我去哪兒了,我說跟著周止放煙花去了。
「可你們一向不是凌晨十二點才放嗎?」
也許,是周止自己明白,從此以後都不會再有了吧。
爸媽給溫衍周準備了紅包,男人得意地看了我一眼,彷彿在說:快看,我可真會討我岳父岳母的歡心。
夜晚我們在陽臺的時候,他脫下他的圍巾給我圍在脖子上了。
我主動和他十指緊扣。
「小王八蛋,新年快樂。」
我原本緊張的心一下就放下了,溫衍周什麼都明白,我以為他會質問我,會吃醋,會耍脾氣。
可他現在在對我說新年快年,並且從懷裡摸出了一個厚厚的紅包。
一下被戳中了淚點,我壓抑著哭音說:「我這麼大的人了,你怎麼還給我這個?」
「可你在我心裡永遠都是小孩啊。」
他捧著我的臉,煙花在我們的頭頂綻放著,他寵溺的親吻著我,我回抱住他,一心一意倒在他的懷裡面,不顧屋內是否被聽到。
「溫衍周我喜歡你,我最喜歡你了。」
後記。
我畢業後就同溫衍周去了另外一座城市發展,很少回到故鄉,某天我媽打電話過來,說周止的奶奶去世了。
這個世界上,只剩他一個人了。
我撥通那個很久沒打過的電話,可響了很久,戛然一聲掛掉了。
愣了很久的神,終究,我還是失去了這個朋友。
我收到一個 e-mail,裡面只有一張圖,是我的畫像。哪怕上面沒有任何的署名,可我知道是誰傳送過來的。
溫衍周正在廚房做飯,狐疑地湊過來,看清楚後又嘖了一聲。
「呵,還沒我畫得好呢。」
我瞅了他一眼,他又悻悻地拿著鍋鏟回到廚房。
我們結了婚,有了孩子,過得很幸福,父母過世後,我再也沒有回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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