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多年前的河南安陽,草木暢茂,野生犀牛沐浴在和煦的陽光下。這是一種古老而龐大的生靈,地球陸地上僅次於大象的大型食草動物。
“自古以來,犀角即被視為珍寶。傳統的‘八寶’就包括犀角。”上海博物館工藝研究部主任、研究館員施遠介紹,犀角雕刻藝術,充分顯示了中國人物盡其用的造物思想和因形造境的藝術創造力。由於犀角材料的特殊性,傳世文物存量極其稀少,歷來受到收藏界的重視。
犀角雕雲濤海獸杯,出自明代中晚期。杯身浮雕祥雲海濤。波浪中翻騰各色神獸,杯心雕刻漩渦狀,攝人心魄,氣象萬千。手柄刻為蒼虯,探身杯內,神秘莫測。一如大航海時代到來前,大明王朝領風氣之先,出征海洋的氣魄。
有趣的是,這件犀角雕出現了犀牛本尊,相比真實的犀牛,它更像是一隻傳說中的獨角獸。“那是明代人們想象中的犀牛。唐代以後中國境內的野生犀牛已經絕跡,大家都不知道犀牛長什麼樣。明清時期犀牛角都是進口的,主要是透過南洋的海運渠道。所以它是一個來自於異域的,跨過了萬里波濤之後,來到中國的珍寶。”施遠說。
赤壁懷古圖,曾經出現在歷代文人畫中。蒼松翠柏,江水湍急。蘇軾與黃庭堅、佛印和尚,泛舟江上,暢敘幽情。這一次,它被纖毫畢現地雕刻於犀角器之上。整體佈局疏密有致,人物生動傳神,松枝蘆杆的細節表現尤見功力。杯中游龍若隱若現,湧動著一股神秘氣息。
周文樞雕赤壁圖犀角杯,畫意取蘇東坡《前赤壁賦》故事,卻將前後赤壁賦兩者的意境都融合在了這件器物上。杯身一側崖壁上陰刻行楷銘“仿趙松雪筆前赤壁圖 上元周文樞制”。這件晚明犀角器傑作出自十七世紀著名犀工周文樞之手。
這件器物無論風格、刀法與款識,均可視為周文樞山水題材作品的典型。“雕刻工匠,模仿了畫家的落款方式。”施遠說,明末清初犀角雕刻藝術突破了純粹的工匠的範疇,開始和文人藝術相結合,極大提高了審美品位,反映的是一個時代的風氣。
這批犀角器,是捐贈者仇氏家族歷時半個世紀從世界各地收集起來的藝術珍品,曾長期被新加坡亞洲藝術館借展,在西方學術專著中也多有著錄。2015年,瑞士華裔收藏家仇大雄以他和家屬的名義,向上海博物館捐贈明清時期犀角器珍品。他提出由上博專家從他50餘件即將拍賣的犀角藏品中任意挑選。最終,這批犀角器中的十件珍品入藏上博。
上海博物館原藏犀角器100餘件,在全世界成規模的中國犀角器收藏中佔有重要地位。這次捐贈使上博犀角器的收藏在數量上增加了將近一成。流散海外的文物珍品最終順利回國,來到上博,成就一段佳話。
“心有靈犀一點通”。曾棲息於華夏大地的犀牛,如今只能以文物、詩詞等方式留於歷史星河中。古人以巧奪天工的犀角雕刻藝術,讓它以另一種形態輾轉留存於世。這些典藏在博物館的天工絕品,也是對這一生息繁衍在地球上的古老生靈的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