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念周潤發演的清兵，或周星馳演的家丁​

小時候一放學就蹲在電視機前的時候，以為TVB演員會永遠青春靚麗、敢愛敢恨下去，根本想不到他們老了以後是什麼樣子。直到今年，綜藝節目裡出現“大灣仔”，“劇情”好笑又好哭，才讓人感慨原來什麼都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其實，有TVB情懷不只我們，還有後來的年輕港人：“每次看到周潤發飾演的那個胸口寫著大大的‘勇’字的清兵，或是周星馳飾演的家丁，我們都會忍俊不禁，覺得非常親切，因為他們都伴隨著我們的成長。”

本文摘自《我們香港那些年》，原標題《TVB》。

不誇張地說，除了無線電視，我再也想不到任何一個東西能同時影響著所有不論貧富、不論年齡的香港華人，包括他們的日常生活、社交話題，甚至價值取向。香港人都說自己是喝無線的“奶水”長大的，此言不虛。

先說一些大家可能已經知道的背景吧。無線全稱“電視廣播有限公司”（Television Broadcasts Limited）簡稱TVB，在1967年啟播，是現時香港兩家電視臺的其中之一。創辦人之一是邵逸夫——對，就是名字常常出現在內地許多大學教學樓上的那位慈善家。

無線有兩個頻道，中英文各一，再加上另一個免費電視臺——亞洲電視的兩個頻道，就構成每個香港家庭的電視機裡必有的四個頻道。這兩個電視臺還有其他的頻道，不過以數碼廣播。家裡電視機支援不了的話，就需要買個機頂盒。除此之外，香港還有幾個收費電視臺，提供本地和國際頻道。總體來看，香港電視觀眾的選擇還是挺多的。

提到無線，不得不提“慣性收視”。無線雄霸香港電視圈40多年，跟慣性收視不無關係。無線是香港第一家免費電視臺，香港人買電視回家，自然地就會把無線調為一號頻道。別忘了，那年頭還沒有遙控器。晚上回到家，人們慣性地開啟電視，癱坐在沙發上，成為老外所說的“沙發土豆”（couch potato），也就慣性地不想再換頻道了。就算後來電視有了自動調頻功能，但由於無線頻率較亞視低，結果無線還是霸佔了電視按鈕的一號頻道，人們還是開了電視就不想再換。

這種慣性收視，威力是很大的。據說很多年前，無線的發射塔曾經因故停頓，畫面只有我們俗稱為“雪花”的無訊號畫面。然而30分鐘下來，無線仍取得了五成收視率。由此可見，許多人寧願等無線恢復訊號，也懶得換臺。這故事是真是假已很難查證，但流傳至今，可見無線從前在香港人心目中的超然地位。

平時的日子裡，無線跟亞視的收視率大概是9比1，最不濟也是8比2。這麼大的差距，亞視人難免很洩氣。偶爾，亞視也會出現一些很爭氣的節目，把收視率扳平甚至反超。這些節目以出奇制勝居多，比如80年代由倪匡、黃霑、蔡瀾主持的清談節目《今夜不設防》，請了當紅的大牌明星做嘉賓，如鄧麗君、成龍、鐘楚紅、張國榮、周潤發等，大講黃色笑話，還在節目內抽菸、喝酒、講粗口。節目是在深夜播放的，父母都會等到我們這些孩子睡了，才打開電視收看。由於《今夜不設防》風格突破、內容大膽，很難不取得高收視率，但也難免被觀眾投訴。

《今夜不設防》“三才子”與鐘楚紅

相比亞視，無線的經典節目太多了，三天三夜也講不完，它對內地文化的影響，也遠比亞視大得多。

我問過許多內地朋友哪個港劇印象最深刻，許多人的回答是《霍元甲》，因為那是第一套引進內地的港劇。除了《霍元甲》，大家給我的反饋有《義不容情》《我本善良》《上海灘》《楚留香》《大時代》《壹號皇庭》，還有許多金庸小說改編的電視劇。90後則會提到《金枝欲孽》《妙手仁心》等，這些都是無線出品。

《金枝欲孽》劇照

劇集之外，可以讓人如數家珍的，便是無線的藝員（演員）了。無線是演藝圈的“少林寺”，它的“藝員訓練班”造就了不少現在炙手可熱的大牌明星。早期的畢業生有周潤髮、郭富城、周星馳、梁家輝、呂良偉、劉嘉玲、吳君如、劉青雲、吳啟華、陶大宇、吳鎮宇、歐陽震華、吳孟達等。無線在80年代中期把五位從藝訓班畢業的當紅的男藝員串起來，包裝成為“五虎將”，他們是劉德華、梁朝偉、黃日華、苗僑偉、湯鎮業，愛看港劇的一定都認識吧？

在藝訓班受訓，當然有機會實習，無線也樂於有“廉價勞工”幫忙進行拍攝工作。現在的巨星當年跑龍套的片段，無線會常常拿出來放。每次看到周潤發飾演的那個胸口寫著大大的“勇”字的清兵，或是周星馳飾演的家丁，我們都會忍俊不禁，覺得非常親切，因為他們都伴隨著我們的成長。

我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無線藝員，真要數的話，可能是劉青雲吧。他在1992年所演的電視劇《大時代》是我的最愛，個人認為它是香港電視劇中殿堂級的經典。作為無線25週年的臺慶劇，《大時代》的演員陣容豪華，一時無兩。除了劉青雲外，還有鄭少秋、劉松仁、藍潔瑛、周慧敏、李麗珍，以及後來成為劉青雲老婆的郭藹明。

《大時代》劇照

無線除了《大時代》，還有許多經典之作，比如超級女星和豪門媳婦的“製造工廠”——香港小姐競選、全球最長壽的電視綜藝節目《歡樂今宵》（有6613集）、每年為慈善團體東華三院籌款的電視節目《歡樂滿東華》，等等。從小到大，無線所帶給我的歡樂，是其他媒體無可比擬的。

《歡樂今宵》劇照

邁向第45個年頭，有些人說無線出現疲態了：它的電視劇受“韓流”“颱風”的夾擊，它的演員青黃不接，它的業務受網際網路和其他新媒體的衝擊，它的管理層內鬥不斷……的確，現在的無線劇集，觀眾物件都是那些接受能力較低的“師奶”（家庭主婦），造成劇集內容因循守舊，都有固定的公式套路。

前陣子網路不是流行過“TVB體”嗎？TVB連不同的電視劇，都配上一樣的對白，這就是典型的公式套路。舉個例子，以下這句對白，就常常在無線電視劇中出現：

發生這種事，大家都不想的。

感情的事呢，是不能強求的。

所謂“吉人自有天相”，做人呢，最要緊的就是開心。

餓不餓，我給你煮碗麵……

“TVB體”成為網友新的“吐槽”方式。有些喜歡惡搞的網友于是設定了不同場景，創作了不少相應的臺詞，在網路上悄然走紅：

當考試失利時——

考試呢，最要緊的就是開心。每次都及格這種事，是不能強求的。老師不算你對，是他們不懂得珍惜。發生這種事呢，大家都不想的。不要說我沒有提醒你。大不了重修，要不要一起啊？

這些TVB語體太搞笑了，同時也能看出TVB缺乏創意的現狀。於是，有人預言了TVB的沒落。

但我又想，大家不也預言過隨著電視到來，收音機會沒落嗎？網際網路也會淹沒報紙雜誌嗎？現在，這些媒體還在，只不過競爭變得更加激烈了而已。其實載體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內容。內容夠吸引人，人們就會追著看。

圖書市場也不比從前了，但我還在筆耕，堅守內容重於載體的道理。但願得到讀者的支援，不讓網際網路把我的書衝擊得潰不成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