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鄧穎超隨手拿了一件衣服就急急忙忙地出了門,坐在車上的她心神不定,隨從的趙秘書緊緊握住她的手。鄧穎超的手心是冰冷的,冷汗從面板沁出,像是暗示著粘稠複雜的心情
汽車飛速地往前開,鄧大姐兩鬢的白髮甩在了耳後,腫成核桃大小的眼睛呆呆地望著窗外,趙秘書連著喊了她幾句都沒有聽見。
看到丟了魂的鄧大姐,趙秘書也跟著痛心了起來,他怕鄧大姐心裡接受不了,決定先給趙大姐打個預防針。他一邊時刻觀察著鄧大姐的臉色,一邊緩緩地說道:“鄧大姐,咱還是先做個心理準備,剛剛接到醫生的通知,可能情況不太盡如人意。”鄧大姐看向了趙秘書,疲憊地點了點頭,用手搓了搓眼睛,又搖了搖頭。
車還沒停穩,鄧大姐就顫顫巍巍地下來了,她攙扶著秘書走進醫院的大門,這幾步的階梯她走了千百遍,連地板的裂縫,她都能數得一清二楚,每次來都是帶著期待祈禱的心情,唯有這次,她心裡再也不會祈求任何神明對他的庇佑了。
鄧大姐不敢走到病房的門口,想進去看看那張虛弱得毫無生氣的臉,可是她又不敢踏進去,這一眼看過去就成了定數,她怎麼也不想接受這個事實。
攢(cuán)動的人頭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躺在床上的人被完全擋住了,只有病號服的衣角在床沿乾癟地垂下。上午還堆滿儀器的房間現在已經略顯空曠,身上插滿的幾十根導管也撤走了,只剩心電圖還冒著紅色的光,平直的線條從左到右,好像在波動,又什麼也沒有發生。
好多張熟悉的人臉擁簇在病床旁,鄧穎超的到來驚動了這些人,他們刷刷地轉過頭來,一行行淚痕掛在臉上,浮腫的雙眼彷彿說著安慰的話。
鄧大姐心裡一涼,扶著胸口走了過去,只見周恩來安靜地躺在那裡,臉上流露出十分祥和的表情。鄧大姐憋了一路的眼淚瞬間決堤,她的恩來,不管是生前還是死後,永遠都是一副溫柔的樣子,從不給別人擔心的機會。
圖|周恩來和鄧穎超
鄧大姐捂(wǔ)住嘴巴,儘量不讓自己哭出聲,看見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想起每一次手術她都守在門外,她不敢相信,自己只是短暫地離開了幾個小時,他卻不可能再醒過來了。
身邊的醫護人員試圖安撫住鄧大姐,但是她猛地撲在總理的遺體上,不停地拍打著床沿,嘴裡還喊著:“你怎麼能這麼快就走,也不等等我啊!恩來恩來,不要離開我,是我來晚了啊!”
鄧大媽湊到他的胸口處,耳朵貼著冰冷的身體,想要聽聽他會不會還有心跳聲。昔日起伏的胸口不再突突地跳動,舒展的眉眼也僵硬地凝固,鄧大媽撫摸著周恩來的臉,眼裡裝滿了悲痛。換在平日,周恩來是斷然不會讓妻子掉一滴眼淚的,此時的他卻讓鄧穎超流下這輩子最難過的眼淚。
打從周恩來開始投身共產黨革命起,就沒怎麼睡過安穩覺,那時正值國家動盪、政局混亂,周恩來走南闖北,把革命的火種播散到全國各地。幾十年後新中國成立,可是建國初期經濟衰退,再加上災難連連,身為國家總理的他再次扛起肩上的擔子,三天兩頭地往國外跑,為我國外交事業做出了一番大貢獻。
躺在病床上的這些日子裡,他也沒有放下手頭的工作,時常聽著秘書的報告處理公務,病痛折磨得他下不了床。為了延長生命,好為國家繼續奮鬥,他的一身插滿了管子,連簡單的翻身動作也疼得做不了。
以前經常熬夜的他,能連著幾十個小時都泡在工作中,現在他沉沉地睡去,外界任何聲響都不能驚動他,彷彿要把昔日沒睡夠的覺都補回來。
鄧大姐握住周恩來乾巴巴的手來回摩挲,試圖把他的手心搓熱,兩隻曾經十指相扣的手如今再也牽不起來。自從4年前,周恩來被診斷出患有膀胱癌,他的體重就一路直線下滑,將近一米七的個頭,卻只有61斤的重量,這實在令人難以想象。
本就消瘦的他,已經快要不成人形了,孤零零的骨架支撐起他身上薄薄的一層皮,不管是手上的肉,還是臉上的肉,都凹陷下去了。
周總理的臉上長著星星點點的老年斑,冰冷的面板呈現出紫黑色,嘴唇微微地向裡抿(mǐn)嘴著,眼皮輕輕地搭在下眼瞼(jiǎn)上,彷彿下一秒就要微笑著睜開一樣。鄧大姐不敢走開,她總覺得周恩來還沒有離去,他只是累得昏睡過去罷了,她怕自己一轉身,周恩來醒來又找不到她。
他躺在那裡的樣子,讓鄧大姐的記憶又回到了周恩來患病的這些年。早在1967年2月2日,周恩來在辦公室處理工作時,突然捂住胸口,揪著衣服掙扎了好一會,他還是耐不住這陣絞痛倒了下去。他的秘書聞聲趕來,推開門看見總理痛苦地倒在地上,連忙叫來了醫生就診。
這一看可不得了,周恩來被查出患了冠心病。冠心病可不是什麼小病小痛,一旦發作起來,胸口就像被人踩著一樣,這種疼痛感會蔓延到肩膀和手臂,有的時候還伴有呼吸短促和發冷汗,更有甚者會當場休克。
可是周總理對此並不太在意,他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去忙,沒有時間耽誤在身體的治療上。當時國內正好發生重大事件,而周總理作為各級幹部的主心骨,他不能放下這些人不管。他必須發揮自己應有的責任,帶領他們做出正確的決定。
即便他身體再不適,也還是自己著手過目眾多的檔案,提出最好的解決方案,為了在短時間內完成這些事宜,他忘記了自己仍舊有病在身,每天高強度工作,把要休息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他還囑咐秘書不要對外張揚,唯恐別人知道後,勸他好好休息暫緩工作。這可把秘書為難壞了,周總理的吩咐他不敢不聽,可是隱瞞病情這事,他也不敢做啊,周總理的健康於國家而言,都是極為重要的。
周恩來就發現自己的辦公室門口張貼了大字報,原來是身邊的工作人員想要提醒周總理注意身體,上面寫了好多人的聯合簽名,請求周總理能多休息少熬夜,改變不良的生活作息方式。周恩來自然明白別人對他的關愛,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諸多的國家事務需要他去操勞,他的心裡裝著整個民族的未來,他雖然在下面回覆了八個字“誠懇接受,要看實踐”,但是他還是一如既往地通宵達旦,經常是從天黑看到天亮。
她的妻子知道情況後,也給周恩來提了幾點生活建議,可是周恩來沒能採納實踐,他時常對妻子說自己的精力不如從前了,總是沒由來的頭疼,怎麼也控制不了,這一疼連著手也不停地抖了起來,好久都不能平靜下來。
就算他自己已經察覺到身體大不如從前,還是經常忘了吃飯睡覺,一心撲在工作上,時刻關注國家大事。
1970年9月5日,深夜還在處理檔案的周恩來突然絞痛,彷彿有把鉤子在往外拉扯,緊接著,他被送進醫院,凌晨開始吸氧。
從這時起,不管白天還是黑夜,只要周恩來在辦公室辦公,門後都有醫護人員守著,生怕再次出現什麼意外,這樣他們也來得及搶救。周恩來總是跟同行的人提建議,自己不需要那麼多人看著,與其讓人家駐守在門口,還不如趕去救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他把自己的安危看得那麼不重要,總是把別人的生命放在心上。
在當時,中國和蘇聯的關係並不友好,蘇聯曾經發動了珍寶島流血事件,兩國的局勢從來沒有緩和的跡象,在中國的北部邊境,蘇聯佈下眾多兵力,這讓中國的領土安全岌岌可危。周恩來身為外交部的第一把手,自然放不下這邊的情況,他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日思夜想。
當時的蘇聯是唯一能與第一大強國美國相抗衡的國家,如果中國與蘇聯的關係都不能處理好,更別說在美國那邊會有怎樣的威脅了。中國尚且處於建國初期,綜合國力仍在緩慢發展中,能吸引到的國際支援也少之甚少,面對蘇聯可以說是沒有必勝的可能性。
周總理開始綜合各方面因素,他站在中國的堅定立場上,試圖與美國建立一定的利益關係,透過美國來壓制蘇聯對中國的野心。當初,中國與蘇聯交好正是因為美國的霸權主義,如今蘇聯又嚐到了一家獨大的甜頭,妄圖稱霸世界,愛好和平的中國當然不會接受這種違背原則的行為。
次年,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基辛格博士來到中國,想要觀察中國當前局勢和態度,以此來確定是否與中國建交。周總理雖然身體抱恙,但是為了中國能贏得外來支援,同時在國際上證明自己的和平風範,他毅然決然地整理著裝,讓自己看起來精神氣爽一些,也為中國形象加分。
周恩來在整個交談過程中,始終都是一副謙遜有度、神采飛揚的樣子,他用機智幽默的語言回答基辛格的種種提問,代表中國利益給出最好的建交理由。周恩來還適時邀請美國總統尼克松來華,在中美的良好建交中走出最重要的一步。他強忍著病痛,沒有讓對方察覺自己身體不適,他明白,在這樣的重要場合裡,不能出任何岔子,自己的病痛在國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1972年5月12日,周恩來照例來到醫生張佐良這裡做常規的身體檢查,這一次不比尋常。尿檢的結果出來後,醫生張佐良在房間來回踱步,大顆的汗珠從腦門滴落,他再也不能假裝鎮定了。報告顯示周恩來的紅血球數值明顯有問題,竟然出現了四個血球,沒過多久竟然又升高了兩倍,而正常人一般只有一兩個。
張佐良不敢怠慢,他生怕自己誤診,於是決定邀請其他的知名醫院,再做一次權威而精準的全身檢查。然而,結果依舊差強人意,74歲的周恩來得了膀胱癌。
圖|毛澤東
知道訊息的人都不敢言語了,他們不想相信這個事實。毛澤東先是接到這個訊息,他很久都沒有說話,在桌面上翻來翻去,想要找火機點一根菸,找了半天發現就在自己的手裡。過了好一陣,毛澤東吩咐身邊的人,這個事情先不要讓周恩來知道。但是周恩來怎麼會不瞭解自己的身體狀況呢,他看到身邊又多了幾個醫生,隱隱察覺到了病情的嚴重性。
周恩來深知自己有可能隨時都會發生意外,正是因為這樣,他更要在剩餘的時日裡,把國家棘手的事情都先處理好,這樣他才能放心地離開。他仍舊是每天國內國外飛來飛去,任何時候都手捧檔案,一天中,除了短短的吃飯睡覺的時間屬於自己,其餘時間都被繁忙的工作佔據了。
醫生以及周圍的人都勸他多多休息,他嘴上答應得很爽快,可每次都故作糊塗地毀約,還總是開玩笑說,自己只有在工作的時候才有活力,越工作他越有精神。
恰逢尼克松即將訪華,周總理全心全力投入於各項準備工作中,他實在抽不出時間接受治療,就連尼克松到北京的那天,他還是拖著病體前往機場迎接。周恩來挺拔的身姿在北京機場顯得格外突出,一件黑色風衣下面卻是他孱(chán)弱的身體,他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容,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中國禮儀之邦的風度,沒有人會覺得他已然身患頑疾。
周恩來始終像個沒事人一樣,對自己身患癌症的事絲毫不在意,甚至經常和醫療小組的醫生打趣道:“這樣也好,你們就放心做吧,我還能為癌症研究做出點貢獻,等我走了,你們一定要好好解剖檢查,要是真能有點效用,我會非常開心的。”
圖|周總理
聽到這話的醫生沒有哪個不為之動容,他們知道膀胱癌的頑固性,當時的醫療技術要想完全醫治幾乎不可能。眾多醫生集思廣益,為周總理制定了最為安全有效的醫療方案,用鐳射消除了癌症病灶,就在大家都舒了一口氣的時候,危機又出現了。
周恩來因為忙於工作,每次工作超過12個小時,根本沒有按時接受治療,導致病情惡化,後期出現了頻繁尿血的情況,最多的時候,一天竟然超過200毫升,一檢查才發現,癌細胞早已擴散至全身。
疼痛已經成為周總理的家常便飯,他經常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毛澤東這時強烈要求周恩來住院,再加上鄧穎超的勸說,周恩來才同意準備手術,等手術完成後繼續工作。
這手術的數量之多,是旁人看在眼裡都心疼不已的,短短2年的時間內,周總理一共進行了13場手術,這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是一種巨大的折磨,更何況是年過古稀的周恩來,然而他卻憑藉著驚人的求生意志熬了過來。
就算是住院也壓制不住他迫切想工作的心情,他向身邊的醫護人員表明立場,他可以好好接受治療,只是不要試圖讓我停下手中的工作。周恩來總是在醫院和外面來回跑,經常是前一秒還在醫院輸液,後一秒就趕去會見外賓,哪怕是逝世的前幾天,他心裡裝的也全是新中國。
在生命的最後關頭,他在病床上接見了以維爾德茨為代表的羅馬尼亞黨政代表團。當時的周恩來雙腳浮腫,連飯都吃不下了,還要堅持起來進行兩國會談。
對方見周恩來身體虛弱也勸他多休息,他卻頗為幽默地感慨說:“這是必然要經歷的事,就像馬克思說的,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十年前,我還能不穿大衣,徒步一個多小時去參加別人的葬禮,現在可是一點也不行了,我連下床都很艱難了。”
他在會談前還承諾醫生只交談20分鐘,最後卻遠遠多出了一個小時,體力不支的他,在客人走後就昏睡了過去。
周總理在國際上始終展現出自己樂觀豁達、風趣幽默的一面,許多國家領導人在聽聞他生病後都前來探望。那時,金日成主席來到中國,而周總理病情已經惡化到非常嚴重的地步了,雙腳腫得像十幾年的樹墩(dūn)那麼大,堅硬的皮鞋套不進他的腳。
周恩來向來講究自己在他國領導呈現的形象,他覺得自己作為中國人,千萬不能丟了中國人的顏面,該有的禮節還是得有,更何況是面對他國領導,自己的表現體現的就是中國的國際影響力,一定要整潔乾淨。工作人員趕忙讓鞋匠師傅打造了一雙特大號的布鞋,周總理穿著它高興地迎接了金日成主席。
哪怕是在手術期間,他也總是拿著檔案躲到廁所裡閱讀,任誰敲門都不肯開啟,直到看完才慢悠悠地出來。有一次,人都被推到手術門口了,還大聲地喊著:“我從來都不是投降派,我始終愛著黨和人民!”周恩來從昏迷中醒來,和鄧穎超低聲吟唱《國際歌》,雖然聲音沙啞微弱,可眼中透露著堅定的信念。
這個時候的他,身體越發疼痛,麻醉藥和鎮定劑對他早就沒有效果了,疼得厲害的時候,周恩來抓著床沿的鐵桿,但是渾身無力的他很快就鬆開了手,最後疼得暈了過去。
他虛弱地喊來張佐良,詢問他:“我這個痛得太厲害了,真的耐不住了,我可不可以哼哼幾句?”張佐良聽到這話,眼淚瞬間就掉下來了,周總理就連自己疼到冒汗,也不願意影響到別人,更不想別人承受著自己的痛苦。
手術檯上,周總理輕輕地叫著主治醫生李冰的名字,看到李冰俯下身,他弱弱地說:“你們瞭解......雲南那邊......錫礦工人的情況嗎?請你們務必要處理好這個問題......”李冰努力地分辨周總理說了什麼,腦子開始組合分散的語句,瞬間她恍然大悟,原來周總理是要他們趕緊解決礦工的癌症問題。
李冰差點失聲大哭,這個自己才做完手術的人,身子骨還那麼虛弱,心裡想的卻是遠在千里外的礦工的生命安全,他什麼時候才能為自己想一想啊?
只要周恩來是清醒的,就一定掛念著國家大事。他還叫來負責臺灣工作的羅青長同志,想要知道臺灣問題進展得怎麼樣,一次次昏睡過去,一次次醒來,在艱難的交談中,總理瞭解到情況,提出了很多建設性的意見,雖然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可他堅持到生命的盡頭。
1976年1月7日,長時間處於昏睡狀態的周總理醒來了,當時警衛看了還心生歡喜,以為周總理的病情有了好轉,臉色也好了不少。可是他沒有預料到,這竟然是周總理臨走前的迴光返照。
周總理彷彿知道自己馬上就要走了,他對旁邊的吳醫生說:“吳醫生,你去幫助那些需要你的人吧,我這裡沒什麼事了,其他人更需要你。”這是周恩來最後的遺言,也是他對人民最後的守護,他在自己用一生為之努力的土地上永遠地離去了。
說完這句話,周恩來的目光轉向了門口,看著潔白的牆壁呆呆地出了神,臨終前他在等一個人。想見她,和她做最後的告別;又不想見她,怕她見了這場面更加悲痛欲絕。於是他對詢問他的值班醫生搖了搖頭,表示不用找了,他雖然沒能清醒地看到,但是他知道,在他昏迷的日日夜夜,妻子始終不離不棄守在床頭。
她苦守了這麼多天,沒有等來周恩來明確的回應,沒有等到甦醒的好訊息,妻子這幾十年的默默守候和堅忍,他都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是時候休息一下了。對國家和人民,他可以說是無悔的,而對自己的妻子鄧穎超,他虧欠了太多陪伴。
圖|鄧穎超和周恩來
當時的毛澤東身體也大不如從前,基本都是臥病在床的狀態。他的秘書小孟接到周恩來的訃(fù)告,甚至都不敢拿給毛澤東看,他怕主席熬不住沉重的悲傷,直到主席睡醒覺,臉色看起來好了些許,小孟像往常一樣給主席讀報紙。
報紙上寫著周總理逝世的大字標題,小孟眼見著其他內容都讀完了,她再也隱瞞不下去了,聲音逐漸低沉了起來,喉嚨裡發出咕咕的奇怪聲響,一個個詞語從她嘴裡波浪式地蹦出,主席終於知道了周總理逝世的訊息。
毛澤東緩緩地合上眼,歪著頭倒在沙發上,眉頭皺得像扭成一團的麻花,一串無聲的淚珠從臉頰滾落,一直流到脖頸處,他潔白的衣領都溼透了,也說不出一句話。什麼蒼白的語言都表達不了主席內心的悲痛,從建黨到建國,他們兩人一起經歷過太多的風腥血雨。
這幾十年的合作裡,周恩來是毛澤東的榜樣、引路人,而後成為與毛澤東共同奮鬥的左右手,從久仰大名到生死之交,兩人有力地促進了新中國的建設。
他想起以前自己發表言論時,總喜歡國內國外所有事宜一把抓,講出來的話常常因為涉及面太廣、跨越弧度過大,少有人能明白,然而周恩來總是能一把抓住核心,對他的想法心領神會,並且井井有條地完成佈置下來的任務。
他把周恩來視為知己,還經常誇讚周總理是自己的“好管家”,可見毛主席和周恩來幾十年來的革命友誼,他們互為左膀右臂彼此依存。
毛澤東的身體自此更糟糕了,經常坐在床前獨自垂淚,連周恩來的追悼會他都沒能出席,只是痴痴地守在收音機旁,聽著廣播裡傳來悲傷的哀樂,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洪水傾瀉而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久久地扼腕痛惜。
長安街上,男女老少都纏著黑紗,胸前的朵朵白花異常鮮明。周總理的靈車緩緩開來,四周都掛滿了挽幛(zhàng),牽動了所有人的心。
這條十里長街承載了周總理半生的回憶,他曾隨同毛澤東在這檢閱人民,他曾一襲長衣在這會見國際友人。而當下的街道,承載了千萬群眾對他無盡的思念之情,有人踮著腳望著,有人用袖子擦著淚,有人站直了身體敬禮。夜幕籠罩著整個天空,周總理安靜地離去了,卻永遠都有人等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