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取自網路
說冬季釣魚,眼前自然會浮現出 拒絕光武帝劉秀的高官誘惑,身披羊裘冬釣寒澤的嚴子陵;也能想起早年釣魚維生,晚年雪釣磯山的陶侃,以及大批文人政要歌詠豔羨他們的優美詩篇。柳宗元膾炙人口的“獨釣寒江雪”,甚至幼兒園的孩子們都會背誦。
其實,晚唐皮日休才是寫冬釣的高手。
他的“寄毗陵魏處士樸 ”不但寫出了釣魚人頂風冒雪釣魚的意境,更寫出了漁父悠然世外的豁達情懷。
文籍先生不肯官,絮巾衝雪把魚竿。
一堆方冊為侯印,三級幽巖是將壇。
醉少最因吟月冷,瘦多偏為臥雲寒。
兔皮衾暖篷舟穩,欲共誰遊七里灘。(1)
魏樸就是魏璞,字不琢,璞玉無需琢也。毗陵人。才高志曠,“ 氣真而志放居毗陵凡二紀閉門窮學”,隱居芙蓉湖畔舜過山(江陰武進交界處)。皮日休任毗陵副使,“嘗聞道於不琢敢不求雅物成雅思乎”,交往了十多年,常有酬答。
“文籍先生”是皮日休贈魏樸的號,魏樸也回贈皮日休“醉吟先生”,就如現在的相互起綽號,你叫我“書呆子”,我就叫你“酒仙兒”。據說魏樸曾考過探花,卻被偷樑換柱了。這個不可信,探花北宋殿試後才有,魏樸是晚唐人,生活於公元850年前後,差幾百年呢。我們還是欣賞詩:
“文籍先生不肯官,絮巾衝雪把魚竿”。
“絮巾”是棉的,但不是圍巾,而是古人絮棉花的軟帽,類似南方冬天的棉帽。“衝雪”就是迎風冒雪。冒雪行走過的人能有這種體會:鵝毛雪片迎面撲來,甚至鑽入脖領內,可這位書呆子“文籍先生” 魏樸,卻像座雕塑巋然不動,全然不顧,氣定神閒 穩穩地握著釣魚竿釣魚,任憑雪花撲面,這是多麼動人的畫面啊?
這個“衝”字用的妙,用得傳神。一個“衝”字,就把迎風冒雪釣魚的神情寫活了,栩栩如生,躍然紙上。可惜唐人流傳下來的畫很少,也不知有沒有人畫過這樣的場景?如果當時有誰能畫出皮日休這首詩的意境,畫面一定勝宋人的“獨釣寒江雪”一籌。
接下來的幾句寫出了魏樸的志趣,我讀書不是為了當官,磯釣的“三級幽巖”才是我的舞臺,我的將壇。
真正的文化人是“糞土當年萬戶侯”的。我的“醉少“ 是“因吟月冷”,我體瘦是因為“臥雲寒。”這就是真正讀書人的風骨,文化人的氣節。也只有這樣才能“絮巾衝雪把魚竿”。對此皮日休甚為崇拜,因此才有後兩句:
兔皮衾暖篷舟穩,欲共誰遊七里灘。
為他敬重的魏樸先生 準備了暖和的皮衾,邀請他與陸龜蒙一道乘坐平穩舒適的篷船,泛舟去桐廬探訪他們共同的偶像嚴子陵當年釣魚的地方七里灘。
七里灘很多,但這裡的七里灘應是富春江桐廬的七里灘。
“七里瀨在東陽江下,與嚴陵瀨相接,有嚴山。桐廬縣南有嚴子陵漁釣處。今山邊有石,上平,可坐十人,臨水,名為嚴陵釣壇也”。(2)
這兒風景優美,加之傳說嚴子陵隱居此地釣魚,留下了釣魚臺,為歷代文人遊歷吟詠,以至於入了毛澤東的詩章
飲茶粵海未能忘,索句渝州葉正黃。
三十一年還舊國,落花時節讀華章。
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
莫道昆明池水淺,觀魚勝過富春江。
---和柳亞子先生
嚴子陵拒絕光武帝,隱居釣魚的事兒歷來為人樂道。
清代文學家嚴懋功認為“自古名勝以釣臺命名繁多:陝西寶雞渭河南岸呂尚釣臺;山東濮州莊周釣臺;江蘇淮安韓信釣臺;福建閩縣東越王釣臺;湖北武昌縣江濱孫權釣臺……呂尚、韓信、任昉三釣臺較為著稱,然均不及桐廬富春山嚴子陵釣臺。”
嚴子陵釣臺排名第一,概因呂尚、韓信、任昉等隱居釣魚最終是釣官,而嚴子陵則是真釣魚,言行一致 釣到老死家中,令人肅然起敬。
所以晚唐皮日休才邀請魏樸,陸龜蒙 “乘短䑧載一甔酒,加以飲具,由五瀉涇入震澤,穿松陵抵杭越。”(3)
冬釣的情趣不但被寫入了詩歌,也早被畫成了畫卷。描繪冬釣最經典的是宋代范寬的“寒江釣雪圖”。畫面峰高霧寒,萬木蕭瑟,陰沉慘淡中,卻來了位提著魚簍踏雪而歸的漁翁,披蓑戴笠,閒情奇趣令人歎為觀止。 雖也冒著嚴寒風雪釣魚,但並不是真正的冰釣,古人還有精彩的冰釣。
參考書目錄:
(1)《全唐詩》卷614_28 .寄毗陵魏處士樸
(2) 顧野王《輿地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