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津王蘭,暴病死,閻王覆勘,乃鬼卒之誤勾也。責送還生,則屍已敗(科技不發達的時候,鬼勾人總錯,如果換成現在,就方便多了,直接搞個指紋識別。)。
鬼懼罪,謂王曰:“人而鬼也則苦,鬼而仙也則樂。苟樂矣,何必生?(此乃縱橫家語。)”王以為然(想來王蘭活的也不幸福吧。)。鬼曰:“此處一狐,金丹成矣,竊其丹吞之,則魂不散,可以長存(此鬼用別人的勞動成果來掩蓋自己的錯誤,也算是很有能力了,估計年底績效考核,前十名肯定有的。逆淘汰的定律,人鬼皆同。))。但憑所之,罔不如意。子願之否?”王從之。
鬼導去,入一高第,見樓閣渠然,而悄無一人(大戶人家的狐狸。)。有狐在月下,仰首望空際。氣一呼,有丸自口中出,直上入於月中;一吸,輒復落,以口承之,則又呼之,如是不已(據莫言講,他小時候常見鄉間夜裡有紅球在天上起落,如《聊齋》言。)。鬼潛伺其側,俟其吐,急掇於手,付王吞之(鬼自己不吞的原因應該是名在鬼籍,怕事後被追究責任。而王蘭是散鬼,無拘無束。)。狐驚,盛氣相向,見二人在,恐不敵,憤恨而去(應該是所有修為都在金丹中,金丹被奪,法力盡失。)。
王與鬼別,至其家,妻子見之,鹹懼卻走。王告以故,乃漸集。由此在家寢處如平時(竟能如此!要是我我也願意。屍體雖然壞了,但成了鬼仙,又有了新的肉體,從此逍遙自在。)。
其友張姓者,聞而省之,相見話溫涼。因謂張曰:“我與若家世夙貧,今有術可以致富,子能從我遊乎?(一朝得道,雞犬升天。)”張唯唯。曰:“我能不藥而醫,不卜而斷(吉凶禍福,人最關心。能有此術,輕鬆百金。)。我欲現身,恐識我者相驚以怪(不通不通,既然同村都知道了,更應該藉此名頭,大發其財。何況王蘭既是鬼仙,錢財乃身外之物,為甚汲汲如此?酲齋疑心王蘭事,乃張姓胡編亂造,以神其術也。),附子而行,可乎?”張又唯唯。於是即日趣裝,至山西界(外來的和尚會念經,人們對於千里之外的人物總是保持著想象。酲齋幼時,有一外地人到村子裡賣藥,一百一粒,可治百病。當時百元亦大額矣,村北頭一婦女將信將疑,買了兩粒,並無效驗。王蘭、張姓不在山東,卻到山西,完全是騙子手段。)。
富室有女,得暴疾,眩然瞀瞑,前後藥禳既窮。張造其廬,以術自炫(自炫二字,褒貶在也。)。富翁止此女,常珍惜之,能醫者願以千金為報(不藥而醫,便不會亂用藥治死人,萬一活過來,錢不就到手了。)。張請視之,從翁入室,見女瞑臥,啟其衾,撫其體,女昏不覺。王私告張曰:“此魂亡也,當為覓之。(叫魂。)”張乃告翁:“病雖危,可救。”問:“需何藥?”俱言:“不需。女公子魂離他所,業遣神覓之矣。(神不可見,太好蒙人。)”
約一時許,王忽來,具言已得。張乃請翁再入,又撫之。少頃女欠伸,目遽張(碰嘛,瞎貓碰死耗子。)。翁大喜,撫問。女言:“向戲園中,見一少年郎挾彈彈雀,數人牽駿馬,從諸其後。急欲奔避,橫被阻止。少年以弓授兒,教兒彈。方羞訶之(男人越大膽,女人越害羞,女人越害羞,越容易得手。),便攜兒馬上,累騎而行。笑曰:‘我樂與子戲,勿羞也。’數里入山中,我馬上號且罵,少年怒,推墮路旁(劇本不應該這樣寫,太草率了。),欲歸無路。適有一人至,捉兒臂,疾若馳,瞬息至家,忽若夢醒。”翁神之,果貽千金。
王夜與張謀,留二百金作路用,餘盡攝去,款門而付其子。又命以三百饋張氏,乃復還。次日與翁別,不見金藏何所,益奇之(僅僅是把千金藏了起來,翁就覺得他們手段高,傻子太多,騙子不夠用了。),厚禮而送之。
逾數日,張於郊外遇同鄉人賀才。才飲博不事生產,奇貧如丐。聞張得異術,獲金無算,因奔尋之(賀才洩露了張姓身份,同聲相和,同氣相求,二人不過江湖遊民也。)。王勸,薄贈令歸。才不改故行,旬日蕩盡,將復尋張。王已知之,曰:“才狂悖不可與處,只宜賂之使去,縱禍猶淺。(如此之人,王蘭小術治之,未能者,張姓與之實是相勾結也。)”
逾日,才果至,強從與俱(同夥而已。)。張曰:“我固知汝復來。日事酗賭,千金何能滿無底竇?誠改若所為,我百金相贈。”才諾之,張瀉囊授之(不合理甚矣!酲齋疑心賀才本與張姓合謀,且知其騙術,按勞分金耳。)。才去,以百金在橐,賭益豪。益之狹邪遊,揮灑如土。邑中捕役疑而執之,質於官,拷掠酷慘(只因為懷疑他鉅額財產來源不明,就直接嚴刑拷打,怕也是分贓不均,或者賄賂不夠。)。才實告金所自來(賀才招了張姓招搖撞騙的罪狀。)。乃遣隸押才捉張。數日創劇,斃於途(人命如草芥。)。魂不忘張,復往依之,因與王會。
一日,聚飲於煙墩,才大醉狂呼,王止之不聽。適巡方御史過,聞呼搜之,獲張(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王蘭真有法術,附身於張,為何不能治賀才?所以王蘭的存在,只不過是張姓虛構出來的。)。張懼,以實告。御史怒,笞而牒於神。夜夢金甲人告曰:“查王蘭無辜而死,今為鬼仙。醫亦神術,不可律以妖魅。今奉帝命,授為清道使(反正沒人看見。)。賀才邪蕩,已罰竄鐵圍山(死就死了,不用追究嚴刑逼供的責任。)。張某無罪,當宥之。”御史醒而異之,乃釋張(錢能通神,一巡方御史,能夠掙多少錢?張姓江湖行騙,錢多的是,拿錢賄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張治裝旋里。囊中存數百金,敬以一半送王家。王氏子孫以此致富焉(王蘭死後發生的故事,都是張姓編出來的。)。
酲齋評:感謝騙子,給了我們這麼多志怪小說的素材。
本篇雖然名為《王蘭》,但和他幾乎沒有關係。至於王蘭死後回到家中的事,都是張姓騙子編的。所以故事發展到最後,我們幾乎看不到王蘭,他附身在張姓身體上。
真是的故事應該是這樣的,山東張姓編出了王蘭附身的故事,然後跑到山西行騙。賀才作為他的副手,則四處偵查,蒐集情報,尋找商機。後來他們靠撞大運掙到了錢,小吏又去敲詐,結果賀才供出張姓。張姓被捕,巡方御史要他花錢買命,交完錢,御史編了個夢,就把張姓給放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