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20 2020年4月8日 Gregores Kaiken Hotel
阿根廷全國隔離實施了19天,熱愛自由的阿根廷人早已經按捺不住自己那顆嚮往自由的心。雖說政府明確禁止非必要的外出,但街上的行人和車輛明顯比開始隔離的最早幾天多了很多。
我也很想騎著摩托車出去放放風,可最終我還是沒有發動摩托車,畢竟現在我那臺特別大的摩托車一旦上街人人都能認出我。但我默默的拿出小飛機,爬上酒店頂樓,利用難得的無風天氣“衝上雲霄”看一看這個我生活的小山村(小樹隨風擺在巴塔哥尼亞就算是“無風”)。
小山村全貌 總共就五千人口 一條阿根廷40號公路貫穿而過 最外面是檢查站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手上遙控器的油門杆被我推滿,無人機帶著我的眼睛“飛出”了這個禁錮住我的地方,朝著把守出入口的檢查站飛去,聚精會神的看著手上螢幕的圖傳畫面,那種感覺就像是我騎著摩托車馬上衝出小山村一樣。無人機剛剛飛到檢查上空的時候我突然在畫面裡看到了幾輛跟我一樣的大排量摩托車。飛機懸停後調整了雲臺發現這是個公路邊的客棧。
放大後明顯看見了大排量摩托車,還能看見一臺房車。
難道這小山村上還有其他外國摩旅者?
他們是從哪來的?
在小山村上住了多久?
下一步打算去哪?
有沒有飛機回國?
摩托車是不是外國牌照?
。。。。。。。。
自己一個人在這片荒原中已經住了快一個月,我是唯一的外國遊客。雖然航拍畫面裡面只是隱隱約約看到的幾臺摩托車,但那個感覺就好像是人類在外太空透過儀器看見了同類一樣。我隔著螢幕都要激動得跳了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騎上我心愛的小摩托車,順著出山村方向的公路直奔那幾臺摩托車,這時候阿根廷禁止出門的禁令已經被我完全跑到了腦後,反正現在阿根廷人也是滿大街溜達了。
一把油門就跑出了小山村,走進後才發現客棧剛好跟路口執勤的警察拖掛房車挨著。老遠就看見兩個阿根廷警察在路口朝我望,快到他們面前的時候我打轉向燈邊拐進了客棧,他們什麼都沒說。
眼前這家叫做CampingHosteria(露營客棧)跟我住的酒店不同,完全建在小山村外的公路邊上,周圍放眼望去看不到任何人煙(門口執勤警察恐怕是唯一的鄰居)。鐵絲網圍起來的客棧至少有一塊足球場那麼大,裡面只有一棟二層小樓和幾間平房,但是外面卻有大片的燒烤臺和座椅,看起來很像是一個私人的露營營地。客棧的兩層小樓房間裡隱約能看見放著高低床,外面停了五臺摩托車,我直接把摩托車和那些車停到了一塊。本田、雅馬哈、還有印度的不知名品牌。牌照基本上都是阿根廷周邊幾個國家的,有玻利維亞牌照、智利牌照還有就是哥倫比亞牌照。航拍畫面裡看到的房車是阿根廷牌照,上面印著一家布宜諾斯艾利斯房車租賃公司的廣告。
這家客棧看起來比我住的那個更加“簡約”一些,最大的一間平房從外面看好像是一間大廚房,正當我好奇的打量著這一大排各國摩托車時,最大那間房子的玻璃門被推開了:一個瘦高個的大鬍子聽見我摩托車的聲音從房裡出來。
我還不是很確定眼前這人是不是我的“同類”,但我這個山村上唯一的亞洲面孔還穿著一整套拉力服,“大鬍子”似乎馬上就發現了我是外國人遊客。
“Where are you from?”你從哪來的?大鬍子用英語問我,但他那“顆粒感”極強的英語馬上讓我意識到他母語是西班牙語,但還不知道他是阿根廷人還是外國人。
“Soy de china ,atrapado en el pueblo desde dia 19 de marzo”我是中國人,3月19號起滯留在這裡。
講話的時候屋子玻璃門又被推開從裡面接連走出來三個人,聽見我剛才講的話後三人全都急迫的問我各種問題:
De donde eres tu?你是從哪來的?
cuando tiempo vives aqui en elpueblo?在小山村上住了多久?
Cual estu plan?下一步打算去哪?
tienesvuelo para vovler a tu pais?有沒有飛機回國?
Traestetu moto de tu pais?你的摩托車是不是從你們國家帶過來的?
。。。。。。。
剛回答完一個問題,馬上就有人急迫的問下一個問題,還經常兩個人同時搶著發問我,不過這時候男士都很體貼的讓他女朋友先問。
都沒有給我喘息的機會,這下好了,我想問他們的那些問題被他們四人圍著我全都先問了一遍。沒錯了!眼前的這四人跟我一樣全是滯留在這荒原裡的遊客。
雖然我們來自不同的四個國家(中國、玻利維亞、哥倫比亞、西班牙)但這個時候我們都有著同一個名字“因疫情滯留阿根廷的外國遊客”。今天我突然在他們滯留的客棧門口出現,著實讓他們驚訝了一會,四個人圍著我迫不及待的問這問那,充滿了好奇。連珠炮似的向我發問完後終於輪到了我再把那些同樣的問題拋回去問他們一遍。這時候才輪到我來滿足一下好奇心,但我能問的問題基本上跟他們問我的那幾個幾乎都是一樣的,畢竟我這五個人現在全是“滯留阿根廷的外國遊客”,我們關注的事情幾乎都是一樣的。
哥倫比亞車友Sebastian和Johanna一對從哥倫比亞來阿根廷摩旅的情侶,從去年12月份就騎摩托車從哥倫比亞出發了,客棧裡停的眾多摩托車裡面有一臺400CC的車是他們的。西班牙國籍玻利維亞裔女生Flora和西班牙人David是一對情侶,他們倆平常生活在西班牙,這次是利用年假來南美洲自駕走烏斯懷亞,酒店裡停著的那臺房車就是David家在阿根廷首都租的。
我多年前去過玻利維亞,印象中絕大多數玻國人外型都是“縮小版的西藏人”:黝黑的臉龐上偶爾還有那種“高原紅”膚色,矮矮的個子講著一口滿滿“泥巴味”的西班牙語。但眼前這個Flora長著一頭烏黑長髮,雖然臉型還是有別於歐洲人那種“立體五官”但膚色卻是歐羅巴人那種白淨的膚色,總之就是沒有一點玻利維亞人的“土氣”,而且還長得很好看,屬於那種不用“美顏”就很好看的女人。這讓我想起了多年前在玻利維亞去過的城市“Santa Cruz de la cierra”,那是整個玻利維亞唯一一個全是歐美移民後裔的城市,那裡的人跟玻國其餘地方的膚色體型形成了巨大反差。
我隨口一問Flora是不是Santa Cruz de la Cierra人,Flora一聽驚訝得不得了,盯著我看說是不是以前見過她。
“我去過玻利維亞,整個玻利維亞的人膚色和體型都很印第安(我其實想講“RAZA”人種這個西班牙文單詞,但還是決定儘量不用這詞,畢竟這是南美洲人的一種內心的傷痛),我記得只有Santa Cruz省的人是像你這樣膚白貌美的”。
Flora男朋友David的外型是伊比利亞半島上那種典型的高加索人種,講話時和加泰羅尼亞這些南方區域很不同,再加上他特別立體的五官我直接問了句
“你是巴斯克人嗎?”
“對!沒錯!你怎麼知道?”
“我去年在西班牙騎摩托車跑了一個月我看你就像是巴斯克的人”
幾個來自不同國家的人因為疫情滯留在這片“世界盡頭”的荒原裡,我真想跟他們講“同是天涯淪落人”,但這話用西語講出來好像什麼意境都沒有。不過我憑著以前旅行的經歷猜出他們的老家倒是一下子拉進了距離。可惜哥倫比亞的人種太過於豐富,沒法和眼前這對哥倫比亞夫婦“猜”。但哥倫比亞人那種南美洲人生來就有的歡快樂觀氣質卻是我深深喜歡的,畢竟相對歐美拉美人才是真正能和我們中國人稱作“好兄弟好朋友”,過去這些年我對這一點一直深信不疑。
坐下來聊了聊才知道大家情況差不多,3月19號開始被困在小山村裡,唯一不同的是小山村檢查站的警察沒有允許他們進山村住宿。這些人就只有住在檢查站外的這個小客棧裡,現在客棧沒有工作人員,更沒有其他住客,客棧老闆只是偶爾過來檢視水電,門口停著那些摩托車除了Sebastian那臺其餘的全是這些年路上各國摩旅者由於旅行中斷而遺棄在阿根廷的。
那環境跟我們中國武俠小說裡那“龍門客棧”還真是一模一樣。還好客棧隔壁就是警察的檢查站,要不然在這荒原上住這麼一個無人的客棧還真不放心。但恰恰也就是因為住在警察眼皮子底下,他們嚴格執行了阿根廷的現行隔離制度,每週除了去買菜之外都不出門。
“發現同類”的熱鬧過去後我們這五個人不得不開始聊聊怎麼面對眼前的實際情況,畢竟大家都處在一種前所未有局面下。聽David說3月底的時候就有滯留在小山村的法國人包汽車去五百公里外最近的Pierna Buena坐小飛機經過布宜諾斯艾利斯、巴西、美國、加拿大好幾次轉機後回到了法國,因為他們好像是上班族,一定得趕回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