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母國全力北上 奪人妻囚侯贖罪
公元前688年(楚文王二年),楚文王討伐申國(今河南南陽境),向鄧國(今湖北襄陽境)借道。鄧國國君是鄧曼(楚文王母親)的弟弟,外甥開了口,舅舅沒法不答應,而且還好吃好喝地招待他。鄧侯的三個大夫騅甥、聃甥和養甥,認為楚國很危險,侵略性很強,伐申之後,必定伐鄧。現在,楚文王已是入口羔羊,正是殺掉他的最好時機。
但鄧侯於心不忍,坐失良機,並給後世留下一個很形象的成語:噬臍莫及(用嘴咬不到自己的肚臍,比喻後悔已經晚了)。果不其然,楚文王滅申以後,忍不住誘惑,回國時順手攻打了鄧國。10年後,母親鄧曼去世,楚文王滅了鄧國,將申地和楚國連成片,徹底掃清了北上中原的障礙,版圖擴大至南陽盆地,出申地便可進入中原。
除了北面,楚文王還積極向東拓展,以擴大進入中原的通道。漢東諸姬均已臣服,惟蔡國(今河南上蔡境)持觀望態度。蔡國鄰宋、陳、許等國,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楚文王一直想攻打他,卻找不到理由。誰知有一天,機會送上了門。
公元前684年(楚文王六年),息侯突然跑來楚國,向楚文王獻計,如果楚國攻打息國,他便向蔡求救。蔡國肯定會來救援,到時就可乘勢攻打它。
原來,蔡哀侯和息侯(今河南息縣境)同娶陳國(今河南柘城境,後遷至周口境)國君女兒為妻。息侯夫人息媯,被後世評為“春秋四大美人”之一(文姜、夏姬、西施),因目如秋水,面若桃花,而獲“桃花夫人”美譽。
蔡哀侯愛色如命,久慕其名,苦無見面機會。不久前,息夫人回國探親,途經蔡國。蔡哀侯色心頓起,強盡地主之誼,並乘機揩油,惹怒息媯。
息侯非常氣憤,卻無可奈何——實力太弱,幹不過蔡國,可又咽不下這口氣,苦思冥想出一條妙計,便趕到了楚國。沒想到,自己引狼入室,落了個妻離子散、家破國亡的下場,悔之晚矣。
楚文王一聽,有這等好事,不幹那是傻瓜。果然,蔡哀侯中計被俘。楚文王要殺蔡哀侯,滅蔡改縣,但大夫鬻拳不讓,認為於爭霸不利。
到了嘴裡的肥肉不吃,還要吐出來?楚文王哪裡肯聽。鬻拳再三苦諫,最後放出大招,他左手拉著楚文王的衣袖,右手拔出佩刀說,寧願和大王同歸於盡,也不希望看到大王失去中原諸侯的支援和認可。
逼到這份上,楚文王只得認慫。目的達到,鬻拳便下跪求罪。冷靜下來的楚文王,也意識到欲速則不達,認為他是為楚國大局著想,便不忍處罰。
老大不加罪,可鬻拳不能原諒自己,揮刀自殘,砍傷了雙腿,以示懲戒。楚文王趕緊派人醫治,可傷勢過重,腿算是廢了。於是,被送回都城,做了守城門的官員。
楚文王沒有想到,這個決定,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
話說蔡哀侯僥倖逃過一死,回過神來後,明白自己上了息侯的套,心裡便琢磨怎麼報復他。
一日,楚文王請蔡哀侯喝酒壓驚。席間,楚文王命色藝俱佳的宮女給他敬酒。蔡哀侯抓住這個機會,向楚文王描述了息媯的美麗。
作為大國君王,楚文王自信還是見過不少美女的。起初並未在意,但經不住天天講,月月講,年年講啊。終於,講得楚文王心裡長滿了草,便借巡視之名,去了息國,以證虛實。
息侯不敢怠慢,好吃好喝供著,生怕楚文王不滿意。他不知道,一場滅頂之災正悄悄逼近。
楚文王放下酒杯,發了話,息侯啊,寡人給夫人出了氣,能不能讓她出來敬杯酒啊。
息侯哪敢拒絕,連忙派人去請息媯。盛裝之下的息媯有如天上仙子,飄然而至,只見她斟滿美酒,纖纖玉手竟如白玉酒杯一般晶瑩剔透。
楚文王呆呆地看著她來,又呆呆地看著她走,隨後失魂落魄地回到營帳。次日,他借回請息侯的筵席上,將其軟禁,滅息改縣。息媯本欲投井自盡,但楚文王以息侯性命及其子民相威脅,她只好犧牲小我,委屈求全。今河南息縣、淮陽等地,都有息夫人雕像,被民間尊為“平安神”。
楚文王也非貪淫之君,而是立息媯為夫人,對她極為寵愛。息媯生了兩個兒子,後均為楚王(長子堵敖熊艱,次子楚成王熊惲)。期間,息媯極少與楚文王講話。問她原因,其幽怨作答,妾一婦道人家,卻侍奉了兩位夫君,又不能守節而死,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見她鬱鬱寡歡的樣子,楚文王也非常心疼,同時也埋怨上了蔡哀侯。於是,他再次囚禁了罪魁禍首——蔡哀侯。9年後,蔡哀侯客死楚國。
平亂楚文王受傷 表忠心鬻拳自殺
楚文王以賢能著稱,身邊也聚集了一批正能量的人。如鬥伯比、屈重、鬥祁、鬥廉、鬻拳等人。所謂君明臣賢,國內外形勢一片大好。
楚文王十四年(公元前676年)春,巴人襲擊那處(即權縣,今湖北沙洋境)。那處的權尹閻敖望風而逃,被楚文王斬首。不料,激怒了閻敖的家人,他們跟巴人聯合起來,進攻郢都(紀南城)。楚文王率兵抵抗,在津(今沙市境,或枝江境)展開戰鬥。
閻敖族人扮成楚軍,混入陣中,乘亂將楚文王射傷。楚軍敗退,回到郢都。守門人的正是鬻拳。於是就有了下面一段,堪稱史上絕無僅有的君臣對話。
打勝仗了嗎?
沒有。
自先王以來,楚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更何況大王親自領軍,竟然在都城打了敗仗。不怕諸侯和國民笑話嗎?請打了勝仗再回來吧。
楚文王無言以對,他知道鬻拳的臭脾氣,多說無用,走吧。於是,楚文王率領殘兵敗將去找“軟柿子”。選來選去,相中了幾百裡外的黃國(今河南潢川境)。
次年夏,即公元前675年(楚文王十五年),大勝黃國。在班師的途中,經過湫(今湖北鍾祥境)地時,楚文王箭瘡復發身亡。
噩耗傳到郢都,鬻拳趕去參加葬禮。隨後,他揮刀自刎,要求葬在楚文王地宮的前院,繼續守衛楚文王。
楚文王的胸懷和格局,古今帝王,鮮有人及。他對外擴張,開疆闢土,殺伐決斷;但對內卻從不輕言殺戮,而是慈愛有加。對待老師如此,對待卞和如此,對待鬻拳更是如此。他不好面子,聞錯即改,從不用王權強迫。以至於和他父親楚武王一樣,戰死沙場,而不是後宮的安樂窩。
“經天緯地曰文”、“慈惠愛民曰文”,熊貲,諡號“文”,是為楚文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