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祥雲
出生農村,在上世紀六十年代,正是困難時期,物質生活極度貧乏,兒時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但一年到頭,飯菜都是清湯寡水,平時就連油沫星子也很難聞見。那時最期盼的莫過於村子裡娶媳婦、嫁姑娘、蓋新房、打發過世的老人,有這樣的好事就意味著能和大人一道“坐席”,吃上一頓叫人垂涎的“八冷八熱”。
俗話說“要想發,不離八”,“八冷八熱”的習俗在我的記憶中就有。鄉親們雖說一年到頭土裡刨食,苦熬苦幹勉強能填飽肚子,但遇到紅白喜事,還是勒緊褲袋,“擺上八仙桌,壘起七星灶”,做上“八冷八熱”的席面來招待親朋好友,街坊四鄰。
其實“八冷八熱”,並非什麼山珍海味,而是由16個大瓷碗盛放的16道農家土菜,8個熱菜,8個冷盤,葷素搭配,熱菜主要有雞肉、排骨、丸子、魚肉、羊肉、油炸豆腐等,老百姓的話叫做硬菜。冷盤一般是根據季節的不同而不同,當然,有時也根據主家的實際情況適當變化一些花樣。
不要小看了這“八冷八熱”,它可是老家人辦酒席的“招牌菜”。那些土廚子,雖說沒經過專業訓練,但個個身懷絕技,蒸、炸、燜、燉、拌等等樣樣精通,做事業的主人在自家院子裡搭個灶臺,吹風機不停的鼓風,火苗呼呼的舔著鍋底,大鐵鍋上汩汩地冒著熱氣,案板上堆著小山一樣的雞、鴨、魚、肉,大師傅手起刀落,“啪啪”地剁肉,放在鍋裡上下翻飛,打下手的婦女們,摘菜的摘菜,洗菜的洗菜,洗碗的洗碗,談笑聲和炒菜聲混雜在一起。
大鐵鍋燒出來的味兒,比當今星級飯店的還要正宗地道;“八冷八熱”一桌子擺下來滿滿當當的,每碗盛得都冒了尖,讓人看起來就嘴饞,吃起來也過癮,特別是那香噴噴的“紅燒肉”,光肥膘就有四根手指併攏在一起那麼厚,肥肥白白的一大碗蔚為壯觀。都是老百姓自己家養的豬,肉質鮮嫩,燉得時間長,一口咬下去滿嘴流油,肥而不膩。
在那飢腸轆轆的日子,一個農村孩子最奢侈的理想,莫過於飽食一頓“八冷八熱”。它不僅是一桌令人垂涎的“美味佳餚”,更是熱情好客淳樸民風的再現,村裡不管誰家有了紅白喜事,也不管這家人有錢還是沒錢,幾乎全村人同時行動:有殺豬宰羊的、有借桌椅板凳的、有掌勺洗菜的、有上湯沏茶的、有迎賓送客的、有記賬收禮的……
到了吉日這天,主家乃至全村,似乎都沉浸在過節的熱鬧的節日氣氛中。親朋好友、左鄰右舍,男女老少穿起平時捨不得只有在大年初一才穿的光鮮的衣裳,喜滋滋地從四面八方趕到主家,幾十號乃至上百號人,同時圍坐在一個屋簷下,構成了一幅蔚為壯觀的田園野炊圖。
臨時借來的桌子,大小不一,形狀各異,有大的,有小的,有方的,有圓的,每桌大家按照輩分大小或8人或10人依次就座。要是娶媳婦的話,孃家人最大,要是打發過世的老人的話,主家人最大,才有資格吃第一桌席。其餘人在開席前,大家磕著瓜子,吃著糖果,談笑風生,場面既溫馨又熱鬧。
坐席正是開始後,最引人注目的,是上菜跑堂的年輕後生,手裡端著大托盤,肩上撣著條白毛巾,走路像風一樣,身子扭成了麻花狀,嘴裡吆喝著“菜來了”,話音未落,一碗碗冒著尖的大碗菜端上桌。大家吃著大碗菜,喝著大碗酒。酒是純糧釀造的,幽幽地散發著醉人的香。席間,東家端著酒杯沿著桌子和每一位客人敬酒,並不斷叮囑客人菜不夠上菜,酒不夠拿酒,你們一定要吃好、喝好。
幾杯火辣辣的純糧酒下肚,如在寒冷的冬天,可將全身血脈點燃,鄉親們的話匣子就打開了:上至三皇五帝,下至春種秋收,家長裡短……等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鄉親們的大腦更加興奮,話語漸漸增多,於是觥籌交錯、杯來瓶往。好事要成雙,敬重要以酒表真心,有瓜葛要以酒釋前嫌,不管和誰都有喝酒的理由,好像一切都在酒中,一直喝到日落西山,田園野趣的“鄉村盛宴”才宣告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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