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平常普通的週末,3歲的寶寶玩弄著芭比娃娃,我在一邊安靜看書,突然,他抬起稚嫩的臉龐奶聲奶氣地對我說:“媽媽,我長大了也要跟你一樣當個護士。”說完煞有其事的給芭比娃娃打針,他的一套解釋、操作、安撫流暢度讓我吃驚不已,更重要的是,我還沉浸在他剛才的話語中,詫異驚慌,五味雜陳……
想來應該不少醫護人員經歷過同樣的情景,這句話的背後有怎樣的魔力讓家長瞬間怔住。我試著抽絲剝繭,探究孩子背後這句話的意味。這句話除了讓人有些慌張外,還讓我們這些家長有些感動,小小的年紀就知道肯定父母的付出價值,感受到細微的工作成就感,何其難得,想到這內心也更多了些欣慰之情。面對這充滿稚氣又誠意的坦白,不敢輕易去肯定鼓勵,怕這小小夢想不過是曇花一現,自己反應過激,更怕這夢想是萌芽,不掐滅它,隨著歲月灌溉,逐漸長成參天大樹。
如果孩子真的長大了,可以自主選擇決定,再次對你說想當個護士,你抬頭看到的不再是褪去天真稚氣而顯得沉穩堅定的臉龐。此時,要怎麼回答他呢?
你可能先是嘆口氣,緩緩地問“你確定?”
你可能希望孩子遲疑些再考慮看看,這樣你可以說出一堆理由勸退他,但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你再次有些恍惚,整理好情緒,有些凝重地對孩子說,那好,如果你要當個護士,就要做好以下這些心理準備:
第一,你沒有時間陪伴家人,節假日這些快樂可能與你沒什麼關係。你沒有時間好好陪家人吃個年夜飯,沒有辦法跟交心的朋友好好約一次飯,你甚至不能全心照料你的家庭,做不到陪伴自己孩子好好成長,你的內心總是會對這些遺憾充滿愧疚,但只要你還在護士的崗位,你就無法改變這些事實。
第二,你會受很多的委屈,我不確定你是否你真的能承受這些,畢竟你在家、在學校,家人、老師、同學對你關愛有加,給你構建了一個充滿善意的美好世界,而你作為一名護士,你會接收到來自四面八方的莫名的惡意,這些惡言惡語衝擊你的理想和世界觀,儘管裡面很多惡意跟你本人無關,你依然要面對,且常常是獨自一人化解,你會開始覺得美好世界的崩塌,壞情緒的積累可能讓你崩潰。
第三,除了心理上的委屈,你的身體一樣在受苦。每天高強度無間隙的運轉,加上經年累月的夜班,活潑開朗的你可能開始懶言少語,除了睡覺,沒有別的事情更能誘惑你,每天透支的體力讓你開始有了力不從心的感覺,疲憊是常態,面對鏡子你可能都認不出自己,比起同齡人,你顯得更滄桑,眼神的光彩也逐漸消失,紅潤的臉龐被夜晚侵蝕變得黯淡,身體因為內分泌的失調開始微微發胖,曾經引以為傲的小蠻腰,贅肉偷偷長出,並且頑強的不肯離開。
聽到這裡,孩子有些沉默,似在思索,過一會又抬頭認真看著你問:“還有呢?”
此時你知他心意已決,這些恐嚇並嚇不到他,於是你嘴角上揚,笑意裝滿眼睛,心裡有些舒暢,接著說:
還有很多苦,只要工作了你就明白,各行各業各有各的艱辛,社會不是象牙塔,是最好的大學,各種的江湖險惡都能在其中領悟體會。護士辛苦的程度比別人或許深刻些,但伴隨的成就感也是其他行業替代不了的。
首先你每天都可以見識到形形色色的人,感嘆世界豐富多彩,人性難以捉摸,會更加明白“世人皆苦”,懷著更大的悲憫去看待人生,對韓寒翻譯的那幾句詩“有人住高樓,有人住深溝,有人光萬丈,有人一身鏽”有更深的理解,對生命更加敬畏。當患者得救時的成就感,讓人覺得即使多幾條皺紋又何妨?
看你陀螺般忙碌時,有家屬默默給你送來宵夜或水果,有時甚至你直呼忙得沒空喝口水時,他們會很有心的給你送杯飲料,這些都是黑暗的夜裡人性的溫度,有時人與人的信任就是那麼自然而然,能成為他們的信賴的人你誠惶誠恐,內心暗想一定不能辜負這些心意,出院時送上的感謝信和錦旗,是比面膜更能讓人神采飛揚的保養品。
然後你在工作中會結識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事朋友,探討專業,探討生活,擁有同行的夥伴讓你更堅定確認選擇的道路,在工作中你被打磨得越發成熟,溫柔又堅韌,親和又權威,你越來越強大有力,即使不能很好地陪伴家人,仍然是家人堅實的後盾,你的專業給他們莫大的安全感。最後你會不斷進步,因為這一行永遠要求我們不斷學習新知識,新理念,在這些新事物的刺激下,你不會那麼容易老年痴呆,沒準我們在同一個醫院上班節日還能一起臺領獎,這也算是一種傳承吧。
說完自己忍不住笑了出來,孩子心領神會,你們相互理解支援,靈魂的共振讓這份母子情更深刻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