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2月13日~2月16日發生在朝鮮戰爭中的砥平裡戰鬥,是志願軍抗美援朝中不多的慘敗。高烈度戰鬥中,我軍以傷亡3300人代價(《朝鮮戰爭中的美國陸軍》資料為4946人)給敵人造成的傷亡只有400餘人,戰鬥交換比8:1。
70年來,我國從未避諱過這次戰鬥,是他促使我軍思考,大縱深大踏步運動戰從此再沒用過。
對於失敗,輿論一直呈兩個極端,一些不良自媒體為蹭流量拼命誇大其辭,陣亡1萬3萬人,如:《 朝鮮戰爭中被隱瞞40年最慘烈戰鬥,終於可以說了》《人海打不過火海,一場不可迴避失利》等。部分軍史學家則用武器論淡化失敗,這些都不可取。
咱們先覆盤戰鬥經過
1,戰場態勢
軍隅裡撤出後,美第2師23團下屬法國營在雙洞擊潰朝鮮軍隊,攻佔了漢城東面50英里的砥平裡,這個鎮戰略位置極其重要,東南是原州,往南20英里驪州,構成的三角區域橫城之戰後孤零零鑲嵌在我軍攻擊線上,也是聯合國軍必經之路。
2月3日,美第二師23團指揮官保羅.弗里曼上校率其餘部隊開進砥坪裡,並建立起防禦陣地。
23團戰鬥群,由三個步兵營(含法國營),第一遊騎兵連,37野戰炮兵營,82防空炮兵營(105mm榴彈炮),第503野戰炮兵營B連(155mm榴彈炮),第2戰鬥工兵營,第2醫療營2排及坦克分隊組成,共6000人。這是支裝備精良的野戰群,指揮官弗里曼指揮才華出眾,否則不會晉升到四星上將。
志願軍方面,我39、40,42,66軍計劃向原州、忠州方向擴大戰果,必須先拔除這顆毒牙。
四面楚歌下,弗里曼當然想逃跑,回憶錄中:“23團被包圍了,中國軍隊肯定在策劃一場攻擊,白痴才會在這裡等中國人攻擊。23團必須撤,那脖子上掛著手雷(李奇微)的傢伙把23團弟兄們忘了……”
李奇微怎可能忘掉呢,美步2師是美陸軍王牌,李奇微讓23團堅守原因,23團撤了西線會被撕開口子,危及整個戰局。在他心裡,如果連裝備精良的23戰鬥群都不敢堅守,這仗真沒辦法打了。決策來自這位優秀將領準確預判——志願軍的輕裝備吃不掉這支重火力群。
美軍這些變化,我軍並不知道,一直計劃將其作為無心防守部隊全殲,在這點上,“鄧指”與39軍軍長吳信權電報中很清晰。
弗里曼硬著頭皮部署出1營在北,2營在南,3營在東,法國營在西的環形基本陣地。基本陣地前一公里外外,還有兩個警戒陣地,為戰鬥警戒陣地和全地形警戒陣地,防守各半個連。目的是遲滯志願軍攻擊部隊,迫使志願軍提前展開隊形,為炮兵提供打擊時間與目標。
不得不承認,陣地部署同樣是美軍強大一部分,警戒陣地遲滯志願軍時間越長,志願軍受到地面和空中打擊力度就越大,作戰效能就越低,損失越重。
2,雙方兵力與裝備
在將美軍人數預估為4500人後,志願軍投入了39軍115師343、344團;40軍119師356、357團,120師359團;42軍125師375團,126師376、377團共計8個團。此外,另有炮29團兩個連,炮42團一個連,45團一營。鑑於各部前期戰損都不滿編,大約為15000人~17000人,兵力對比1:2.6。
重灌105mm榴彈炮20門,75mm野炮四門,75 mm山炮24門,重迫擊炮60門,每門炮平均炮彈20~30發。
6000美軍擁有155 mm榴彈炮6門,105mm榴彈炮18門,重迫擊炮51門,M16自行高射機槍6門, M19自行高炮4門, M4希爾曼坦克21輛。還有空軍機關炮和火箭彈。火炮差距大,彈藥差距更大,僅2月13日晚美軍就發射了24400發炮彈,平均每門火炮250發。
由於沒有縱深,砥平裡炮火密度超過長聿湖下碣隅裡。必須說明一點,朝鮮戰爭中,聯軍傷亡在我炮兵下人數62%,輕武器只有38%,可我們沒有足夠火炮和炮彈。
美12個步兵連構成的火力支撐點,打掉一個最低要1772發炮彈,包括:火力急襲,破壞射擊,開闢通路,火力壓制,攔阻射擊和兩翼打擊。
美軍輕武器編織的火網同樣強大, 每立方米輸出子彈12發,理論上沒有任何生物能活著突破彈幕。因此,如果這場戰鬥能勝利則屬於奇蹟。
3,戰鬥經過
2月13日傍晚訊號彈升空後,我軍展開潮水般攻擊。40軍357、359兩個團率先向盤踞砥平裡的美23團發起衝鋒,戰場組織混亂,後續部隊隨到隨參戰,沒有衝鋒號,向前奔跑、開火是唯一命令。
美軍輕重武器一起反擊,無數士兵衝鋒路上被打成碎肉,後面戰士毫不遲疑,不斷髮起死亡衝鋒,一個叫羅志文戰士一條腿被炸飛,拖著斷腿爬行射擊,也有被155榴彈炮爆炸活活震死。
美C-47運輸機投擲的照明彈讓戰場亮如白晝,我軍夜戰優勢蕩然無存,戰場猶如地獄,鋪滿屍體,鮮血與殘肢斷肉四處噴射。
由於戰前沒有實地偵查,對地形不瞭解,我軍炮火射擊莽撞,無法校正諸元,更無法對步兵形成有效支援,導致戰士們直接暴露在敵輕重武器殺傷下。
14日白天,攻擊部隊又遭美機轟炸掃射,凝固汽油彈造成一些戰士被燒死。
儘管如此,志願軍依然攻勢不減,切斷了美軍外圍聯絡同時,還將增援的第5騎兵團(克倫貝茲特遣隊)牢牢釘死路上,42軍和40軍不斷輸送兵力。
為狙擊美軍特遣隊, 雙方殺紅了眼,我軍傷亡巨大,美軍活著的最後也只有23人,能戰鬥的僅10人——《弗里曼回億錄》。
15日時,我軍佔領外圍陣地,將敵人包圍在1.5平方地域內,但由於缺少攻堅武器,很多營級戰鬥部隊被打殘,呈強弩之末。徐國夫請求增援,鑑於美支援部隊坦克已突破我外圍防線,“鄧指”作出撤出戰鬥命令。
4,美軍戰地報告
第一天:
PVA(美軍對我軍稱呼)佔領了23團外圍陣地,但一時無法推進。
23時,敵人從397高地衝來,猛攻E連G連,被擊退。
24時,C連受到炮火攻擊,防守與攻擊一樣頑強,雙方反覆激戰,E連和G連用手榴彈引爆油桶方式打擊進攻部隊。
14:30,G連防禦陣地被突破,弗里曼讓坦克排出動一輛坦克增援,345號陣地上法國營也展開反攻,收復陣地。
2月14日戰鬥第二天
這天是情人節,但砥平裡沒有愛,只有鮮血,空氣中瀰漫著屍體燒焦的味道。
敵人攻勢猛烈,就像地獄三頭犬,比太平洋戰場日軍更瘋狂。弗里曼上校大腿被迫擊炮彈片擊中,拒絕召喚直升機到後方治療,帶傷指揮作戰。
PVA攻擊讓士兵們絕望,小夥子們己連續戰鬥30多小時。 但敵人在對團指揮所轟擊一小時後,又衝上來,眼裡兇光四射。外圍防禦陣地被撕碎,雙方爆發白刃戰,我們吃了大虧。弗里曼召喚飛機參戰,把他們趕了回去。
第三天
弗里曼和23團弟兄們50多小時沒睡覺了, PVA軍隊就像不知疲倦的死神,不間斷的自殺衝鋒,從沒見過如此強悍的軍隊。
弗里曼投入了遊騎兵連,被PVA機槍壓制,他們己衝到距陣地900碼地方,隨時可能殺死我們。最殘酷戰鬥開始後,弗里曼派出了最後四輛坦克,在佩裡.斯格上尉帶領從兩側反擊,PVA衝鋒隊全部戰死。
下午3:45,克倫貝茲特遣隊向圍困砥平裡PVA部隊突破中,遭到頑強抵抗,缺少反坦克武器的PVA士兵竟身上綁著手榴彈向坦克發起衝鋒,也有抱著炸藥包伏在地上,等坦克過來同歸於盡,難道他們不是媽媽的孩子?
看到這,筆者淚目,我們先輩就是這樣戰鬥,用前仆後繼的死亡澆灌尊嚴之花。
5,砥平裡戰鬥總結
戰後志司總結:誤判敵方企圖,將追擊戰打成攻堅戰。而在攻堅戰中,也沒有做到知彼知己, 完成足夠的戰前準備。戰鬥發起倉促,攻擊指揮混亂,兵力和火力輸出分散造成失敗。
這場戰鬥,在美軍軍史上被譽為最成功的防禦戰之一。
砥平裡失利,導致朝鮮戰爭進入相持階段,但志願軍爆發出的驚天戰力讓世界重新定位中國,也為後面一次次勝利奠定基礎,在半島和平停火問題上擁有了主動權。
砥平裡戰鬥,悲壯豪邁,志願軍勇士雖死猶榮。
參考資料:《朝鮮戰爭》
《弗里曼回憶錄》
《中國人民志願軍抗美援朝紀實》
《朝鮮戰爭中的美國陸軍:朝氣朝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