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寫過一部綜藝《開拍吧》。
這是檔青年導演創制真人秀。
6位創作欲爆棚的年輕人,要在這想故事、選演員、拉投資,拍出滿意的短片。
在小編看來,這檔綜藝最重要的,也是綜藝感最強的環節,便是參加綠燈會拉投資。
由陳凱歌、劉震雲、舒淇、陳思誠組成的綠燈會,決定著青年導演的片子,是否能投資到位、成功開拍。
為啥說這個環節最吸引人呢?
說白了,它是一個創作者跟投資人推銷創意的環節,類似於電影節的創投會。
如何把故事“賣出去”,是情商智商的雙重考驗。
所以,在這個環節,你會看到電影人褪去所謂的高雅光環,變成一個使出渾身解數的草根銷售。
有的青年導演,用幽默感的講述和靈動的思維,拉近與投資人之間的距離。
有的青年導演,主打人脈關係,憑藉做演員累計的口碑和信任度,獲得投資人的青睞。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這樣。
有的導演,就是支支吾吾、不會表達,那該怎麼辦?
這時候,主動權就交到了綠燈會手中。
綠燈會的四位投資人,怎麼去提問題、提什麼問題,是這檔節目的第二層看點。
看似簡單的三言兩語,其實藏著兩代電影人的觀點碰撞,甚至說精神傳承。
在四個投資人裡,提問最有水準的,還要屬陳凱歌老辣。
透過他的提問和交流,你會發現,無論他身處怎樣的輿論環境,依然是在中國影壇最獨特的存在。
他的人文氣息,刻到了骨子裡,從未變過。
直擊人心的提問
陳凱歌具體怎麼交流的呢?
四個字概括:直擊人心。
雖然,綠燈會是販賣創意的環節,但他不想聽花裡胡哨的話術,只想看到創作者最真摯的內心。
因為,好故事一定要先觸及心靈。
小編舉個例子。
六位青年導演中,有個叫沙漠的新人。
北京電影學院畢業,拍過院線愛情片《我要我們在一起》。
他來這個節目,希望拍一部聚焦抑鬱症自殺現象的現實主義短片。
沙漠一上來,就闡述短片創意,但陳凱歌卻不著急問他的預算。
他先從《我要我們在一起》說起,這是部票房3.26億的愛情片,豆瓣有9萬多人評價。
他想知道,沙漠在創作時,是否足夠真摯。
於是,他問:
“片名改過嗎?”
“你的電影處女作,是寫誰的故事?”
沙漠起初有點恍惚。
以為是問改編劇本的問題,一直在回答故事有原作者、主人公有原型,是個民工的愛情故事。
於是,陳凱歌又進行了更深層的提問。
“我要我們在一起,這個我是誰?我怎麼覺得是在講你的故事?”
沙漠聽完一下子明白了,對方是在問他,創作初心從哪兒來。
陳凱歌在《我要我們在一起》裡,看到了沙漠的愛情觀和他創作的真摯,所以想跟他確認這一點,看彼此是否能達成共識。
他是在丟擲訊號,如果沙漠聽得懂、接得住,那麼合作就八九不離十。
隨後,沙漠承認自己確實把自己的情感,投放到了人物身上,再去感染觀眾。
陳凱歌滿意地笑了笑,便開始解釋,他為何要這麼問。
因為他在沙漠的作品裡,看到了“戀愛的人,愛全世界。”
由此,他推斷沙漠的底色一定是細膩而溫暖的。
所以,陳凱歌一下子就明白了,沙漠這次為何想拍抑鬱症自殺的短片,因為他想換一種方式繼續傳遞關懷和溫暖。
這種品質,打動了他,也促成了兩人的合作。
他的問題,看似咄咄逼人,揭人傷疤。
但真實目的在於,他想看到創作者最真摯的情感核心,只要這個核心足夠打動人,它才能成為一個好故事。
你看,這就是陳凱歌的高深之處。
他要麼不說話,要麼就直擊人心,把你問到“體無完膚”。只要創作者能做到袒露內心,那麼一定有所收穫。
再舉個例子。
郝傑,青年導演,憑文藝片《美姐》《光棍兒》斬獲各種電影節獎項。
奇怪的是,《我的青春期》後,他已經6年沒拍過電影。
用他的話說,不是沒有機會,而是他不願妥協去製造垃圾。
郝傑是6位青年導演中,最不會說話的電影人。
其實綠燈會成員,尤其是陳凱歌,很知道郝傑的藝術成績。
雖然他拍的都是邊緣題材,但卻有不可多得的人文關懷。
這種電影,需要創作者有一顆極其純粹、沒被汙染的內心。
郝傑就是這樣,他對藝術的敬畏,既讓他成名,也讓他顯得與世界格格不入。
面對這樣的電影人,陳凱歌非常惜才。
所以他對郝傑,語重心長地說:
“你的一切都從你的孤獨裡來,但是你又在你家房頂擰了一個燈泡,到點把這燈開啟,這燈就是電影。”
你看,陳凱歌用一個燈泡的比喻,就說透了郝傑的可貴之處。
他的孤傲與孤獨,正是他電影養分的來源。
他寧願不拍片,也不去隨大流拍流量爆款,這種品質在當下的創作環境來說,已經快消失不見了。
所以,陳凱歌說這番話,希望能夠給予郝傑鼓勵和讚賞,給他更多的勇氣,去拍自己想拍的電影。
果不其然,在後面的短片打分環節,郝傑的片子獲得了逆天高分。
證明了陳凱歌前面這番話,說得非常中肯。
陳凱歌的說話之道
節目播出後,陳凱歌的說話之道,再次引發熱議。
其實,在這之前,他就因為“阿瑟文學”出圈了。
具體咋回事呢?
在2017年開播的綜藝《熟悉的味道》中,有一期講陳凱歌跟家人吃飯。
鏡頭裡,他先跟妻子陳紅,大讚肉末的神奇之處。
“一點兒肉末也不算什麼,但當它們組合在一起的時候,你可以看出它們是風味絕佳的美食。”
然後又驚歎爆米花的神奇工藝。
“就像我們小時候那個爆米花,那麼小小的一粒玉米,它是小小的能迸出這麼大一朵花來,我覺得它是有巨大能量的。”
說完爆米花,又開始聊文學。
“我還記得我小時候唸書,托爾斯泰說的,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樣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聊了半天后,他發現兒子陳飛宇還乖乖站在陰暗處。
於是,用極其優雅的口吻,呼喚兒子的英文名“Arthur(阿瑟)請坐。”
而陳飛宇聽聞並沒有及時入座,而是單膝下跪接受媽媽的投餵。
陳凱歌在就餐儀式中,呼喚兒子的洋派氣質,被網友捕捉放大,於是便有了“阿瑟文學”的稱號。
“阿瑟文學”火了之後。
不少人都指責陳凱歌在飯桌上聊文學,講究吃飯禮儀,是做作浮誇的表現。
但其實,他不是裝的,他就是喜歡詩和文學的一個人。
他的話裡,永遠有留白和想象的空間。
08年籌備奧運會的時候,他也去競標過導演候選人。
在闡述提案的過程中,他說自己得知奧運將在北京舉辦時,心情十分激動。
隨即,便現場朗誦了杜甫的《聞官軍收河南河北》,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
組委會聽完說,我們要的創意方案,不是詩人。
京圈還有一個傳聞。
說陳凱歌曾經去KTV玩的時候。
玩到盡興,也要賦詩一首。
讀完詩,一看時間,已經晚上八九點了,撂下一句“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就回家了。
這些傳聞,早些時候,都當做笑話在網上流傳。
但隨著他的電影獲得成功,隨著他在綜藝上金句頻出,一切似乎都得到了驗證。
他就是與生俱來的文藝青年。
陳凱歌出生在文藝家庭,父親是拍攝京劇紀錄片陳懷皚。他自幼接觸到的環境,就是一個談論文學、電影、藝術的氛圍。
在成長的過程中,他經歷過一段獨特的歷史時期。這段經歷,讓他更明白和珍惜藝術表達的重要性。
可以說,他的人文氣息,已經深入靈魂,流淌在說過的每一句話,拍過的每一部電影中。
回顧他拍過的片子,從《霸王別姬》《梅蘭芳》到《妖貓傳》,都是值得反覆咀嚼、細細品味的作品。
而支撐他拍出這些作品的養分,就來自於深厚文學素養和天馬行空的想象力。
所以,無論是餐桌上的阿瑟文學,還是綜藝上留白、抽象的比喻,都是陳凱歌自己獨特的表達方式。
這種表達,在當下短影片素食文化的時代,可能會被誤解為像個異類。
但不能否認,這也是藝術家的表達方式。
而且,綜合他的電影來看,陳凱歌一定是要這樣生活、這樣說話、這樣思考,才能拍出那種有藝術厚度和人文氣息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