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9月初,剛剛調入北平飛行隊的他接到一項特殊的任務:他將作為飛行員駕駛飛機參加開國大典的閱兵儀式。
這是一件足以載入民族史冊的大事件,但他卻沒有時間表達興奮之情。
因為彼時中國技術落後,飛行缺少雷達定位,一切佇列全靠飛行員肉眼定位,且距離正式“表演”僅剩20余天,所以他必須與隊友全神貫注刻苦訓練,以免出現什麼差錯,累及祖國顏面。
再加上他負責守衛北平上空的安全,是以那段時日對他來說,真是辛苦又高興。
很久以後,早就功成名就的他接受記者採訪,袒露當時種種,說:
“我們上飛機以前,都立下了誓言,哪怕自己犧牲,也絕對不會讓飛機掉在北京城中,給人民的生命財產造成損失……
那時,外媒和全世界皆以為咱們的飛機有26架,他們不知道,實際上我們只有17架,是周總理說,為了顯示飛機多,讓我們飛行速度最快的p-51型號戰鬥機繞了一圈又飛了一遍。”
同時,為了防止國民黨偷襲,有4架飛過天安門上空的戰鬥機內攜帶了真槍實彈,這種行為非常危險,可飛行員戰士們並不在乎,他們很清楚自己肩膀上究竟擔負著怎樣重責。
那麼,二架飛機飛過天安門廣場的他到底是誰?又有怎樣的人生經歷?
01,少年小八路:他不知道父母性命,也不曉親人下落
他的名字喚作林虎。
年老時,曾有記者問他:“我在網上見到一些文章報道,說您是混血兒,母親是俄羅斯人,這是真的嗎?我可以如此寫嗎?”
林虎笑笑,坦然表示:“你寫吧,是事實。關於我身世的很多事情,我也是聽知情人說起的,我不記得我父母的姓名,也一直沒能找到我唯一的姐姐。”
他出生在1927年的哈爾濱。他的父親祖籍在山東招遠,昔年為生計所迫,隨鄉親闖關東至東北,到一個蘇聯富商家中當苦力,結識了一位俄羅斯姑娘。
後二人私定終身,被東家趕離,輾轉住到哈爾濱街道兩側搭建的簡易棚中。不久,林虎的母親接連生下2兒1女,他排行第二,上有一個姐姐,下有一個弟弟。
但好景不長,艱辛的生活迫使林虎的父親常常從哈爾濱帶貨物乘火車到齊齊哈爾、漠河等地售賣,某一年因冬天寒冷,竟活活凍死在拉煤的火車上,令一家人失去經濟來源,陷入絕境。
林虎的母親與弟弟於飢寒交迫裡喪命,姐姐被不明人士領走,自此下落不明。唯剩下年紀小小的林虎被一戶姓林的人家收養,更名“林根生”。
林虎的養母不喜歡“混血兒”長相,時常打罵林虎,叫他吃不飽肚子。
林虎不願意繼續在態度惡劣的養母手下艱難求生,遂一連逃跑9次終於成功,於1938年流浪到老家一座山村偶遇兩名八路軍戰士,向其提出參軍的請求。
彼時正在部隊的李耀文少將聽聞此事,特地見了這個衣衫破爛,滿身疲憊的白面板小男孩一面,問他為何在兵荒馬亂的年代中亂跑?林虎向其訴說往事,獲得改變一生命運的機會。
他被分配到後勤單位,負責運送檔案。這項工作看似簡單,實則常走夜路,對年紀尚小的林虎而言十分危險,遂組織另派一個和林虎年紀相仿的小八路與他作伴。
某天,後勤部的領導把兩個孩子叫到跟前,對他們說:“我給你們兩個改個名字吧,你叫林虎,他叫張龍,怎樣?”
林虎和同伴均無異議,從此,這個名字就伴隨了林虎整整一生。
部隊裡的戰士們都對林虎很好,因他年紀小,體型瘦小,所以每逢夜半行軍時,後勤部幹部張少紅便會把林虎抱到自己的馬背上,用繩子綁住他,以免昏昏欲睡的小八路滑落馬肚。
有一次,首長將駝有重要檔案的馬匹交給林虎,叮囑他務必看好檔案,一份也不能丟。
林虎謹記上司命令,哪怕身處槍林彈雨也沒有鬆開牽著馬匹的手,後來更是一躍而上,駕馭馬匹衝出戰場,在野外走了3天3夜才回歸大部隊,受到領導的讚許與獎勵。
又一次,跟隨部隊趴在石壩上作戰的林虎被敵人猛烈的炮彈震到了深溝中,當場陷入昏迷,十分危險。
疾病也是戰爭中最怕遇見的狀況,林虎得過風寒,得過瘧疾,最危險的一次是和隊友患上黑熱病,又因當地醫院沒有特效藥,導致許多戰士都犧牲了。
眼看著林虎和戰友的性命亦要不保,是到醫院視察的羅榮桓及時下令要求青島、濟南兩地的地下組織工作人員儘快找到特效藥,並緊急送到根據地,才令林虎和戰友免於一死。
1941年,林虎再度被日軍炮彈炸傷,肛門括約肌損傷嚴重,每次排便時均會面臨脫肛的痛苦。6年後,他在一位投降的日本軍醫操刀下進行首次手術治療,未能痊癒。
此後他又上了4次手術檯,同樣治療效果不佳。在他的餘生裡,這個病症始終“糾纏”著他,給他的生活帶來極大不便。但即便如此,林虎也沒有退卻,一直奮戰在空軍最前線。
他一生皆將部隊視作自己的再生家庭,將共產黨當作他的母親,竭盡心力付出一切,用真心回報組織對他的照顧和提拔。
02,鐵血飛行員:他走過了艱辛抗戰,又領命步入朝鮮
1945年抗戰結束,林虎正式成為中共組織一員。同年年末,他接受組織安排,到東北民主聯軍學習航空技術。
次年,中國人民軍隊第一所航空學校在東北成立,林虎是第一批學員之一。他很興奮,說自己一定好好學習航空技術,一掃祖國往日被日本飛機追著打的窩囊。
在林虎的少年時代中,有一個人對他的影響很深,此人即是山東縱隊宣傳部的部長劉志超。他待林虎非常親近,總交代林虎在閒暇時一定要去找他學習文化。
在劉志超的教導下,林虎讀了《八月的鄉村》和《普希金詩歌》等經典書籍,為日後文化課程打下堅實基礎。
林虎很感激劉志超的幫忙,但遺憾的是,劉志超沒能挺過抗日戰爭的殘酷,犧牲在了敵人的炮火下。
林虎始終謹記劉志超,希望有朝一日能替劉志超“報仇”,不辜負他的厚望,因而進入航空學習班後,林虎特別勤奮,慢慢成為當中佼佼者,讓人刮目相看。
但依舊紛飛的戰火對航校產生極大負面影響,校址被迫一撤再撤,最終撤到中俄邊境。艱苦的學習環境沒有消滅學員們的學習熱情,反倒讓他們愈加勤奮。
學校的教練機有限,起初只有2架日本機,後墜毀一架,教學條件更加艱難,學校不得不採用被日本人暗中破壞、機體打了百餘個補丁的高階教練機。
哪怕這般,學員們仍舊不甘示弱,爭先“搶奪”飛機上天試飛。學校無奈,只得另外製定新規定,要求新學員必須學習半年文化課程,透過考試才能飛行。
林虎憑藉出色的表現和不懈的努力於學員中嶄露頭角。1949年8月,他收到一份來自中央的通知,到北京執行重要任務。他被調入北平南苑的飛行隊,負責保衛首都上空安全。
40天后,優秀的林虎再次接到上級通知,準備在開國大典駕駛戰機飛過了天安門上空,讓全世界皆目睹新中國的誕生和崛起。
同年11月,解放軍空軍宣佈成立。1950年6月,由1個轟炸團、1個強擊團和2個殲擊團組成的混合旅在南京成立。
月餘後,朝鮮戰爭爆發,林虎奉命趕到北京,以某團副團長的職務趕赴朝鮮戰場,與美軍作戰。
那個時候,美軍有千餘架飛機,比中國多出近乎10倍的數量,林虎和他的戰友們抱著一股“初出茅廬不怕虎”的莽勁兒對上世界最強空軍,在敵我力量懸殊的情況下,毫不畏懼地展開一場空中搏殺。
1952年12月某天,我軍百架飛機於藍天和美軍200架飛機“混戰”之際,有一架美軍戰鬥機企圖“咬”上林虎所在指揮機,形勢無比危機。
可林虎硬是憑著機敏反應,以一個側轉繞到敵軍後方,幾炮打落對方,化解己方危險。
又一回,林虎駕駛“米格-15”飛機與敵軍作戰。由於該型號飛機作戰半徑偏小,故而林虎不得不頻繁返回加油。某次加油途中,有兩架敵機合作夾擊林虎,擊中林虎的飛機,迫使林虎跳傘逃生。
傘降過程裡,敵軍依然不肯放過林虎,不斷對其瘋狂掃射。幸有戰友及時掩護,才讓林虎得以生存。
晚年時,林虎再次回憶當初,哽咽表示:“相較於犧牲在傘降中的戰友,我確實很幸運……”
1953年,林虎凱旋歸來,與一位書店女售貨員喜結良緣,有了自己的家庭。次年起,林虎隨部隊轉戰廣州、贛南、桂南等地,指揮參加百餘場戰鬥,立下無數汗馬功勞。
1958年與國民黨戰機在南澳島上空遭遇時,林虎於3分鐘內擊落2架敵機、重傷1架,創造我國空軍史上有名的“空中3比0”的戰績。
1964年,林虎再次奉命奔赴援越前線,指揮戰士立下首次擊落美國入侵我國領土高空無人偵察機的戰績。
1979年對越反擊戰打響,52歲的林虎不顧年邁,執意率隊奔赴雲南邊境,將生死拋在腦後,深入最前線,組建此次戰鬥唯一一個前線引導指揮所,親自指揮空軍參戰。
1985年,年近6旬的林虎升任解放軍空軍副司令;1988年,他榮獲空軍中將軍銜,履任空軍副軍長、空軍學校副校長等職務,為中國空軍事業的發展奉獻巨大力量。
03,傳奇老將軍:年過古稀的他時隔26年再度回到藍天
對林虎來說,只要生命不息,那麼他就會一直奮鬥在空軍事業領域。1990年,林虎跟隨劉華清出訪蘇聯,企圖從蘇聯手中購買先進戰機,加強祖國空軍裝備。
可蘇聯人不肯把最先進的“蘇-27”賣給中國人,反而巧言忽悠中國購買差一些的“米格-29”戰機。
關鍵時刻,是林虎藉著酒席從蘇聯老戰友口中套得“真相”,令祖國避免走上“彎路”,一心只要“蘇-27”戰機。
1991年,蘇聯解體,俄羅斯繼承大部分蘇聯“政治遺產”,林虎繼續同俄羅斯人談判,希望能把“蘇-27”戰機的價格談到符合中國預算的範圍內。
期間,俄羅斯人打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再設酒局給中國人來一個“下馬威”,未想已到花甲之年的林虎竟率中國代表團直接“放倒”17個俄羅斯人,讓俄羅斯人見識到中國購買一流戰機的堅定。
“蘇-27”購買成功後,林虎又投身到研製國產高階戰機的工作中。他對幾位總設計師說:“只要你們有決心將專案進行下去,我就會永遠支援你們,為科研工作保駕護航。”
1997年夏天,離休的林虎成為珠海國際航展顧問,隨團隊到法國訪問,又至莫斯科參觀航空展。
彼時的俄羅斯試飛院副院長是林虎昔年戰友的孩子,他很希望能同林虎一起駕駛俄羅斯新機到天空翱翔。
年已古稀的林虎欣然應允,在老朋友的幫助下,很快辦理好一切手續,同年輕的副院長一塊坐到戰機駕駛座上。
隨後的半個小時裡,已經26年沒有駕駛飛機的林虎用他依舊高超的技術向世人展示整套飛行動作,包括難度最大的“眼鏡蛇”。
下了飛機後,有人問林虎緊張嗎?林虎笑笑,回答:“開始確實有點兒緊張,後來就適應了。俄羅斯相信我,把飛機交給我,我也相信新戰機的效能,才敢做整套動作。”
不服老的林虎用他的飛行“征服”了俄羅斯人,也創造了世界航空史奇蹟。他說他希望能讓世界看到中國空軍的風采,也為年輕的空軍戰士們立下榜樣,令他們不要懼怕空中打仗。
2018年3月,91歲的林虎於北京病故,結束了自己傳奇的一生。他的遺物很複雜,有他珍藏一生的手槍、匕首、護目鏡和飛行帽、降落傘包等,也有他和夫人年輕時拍攝的結婚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