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道三是一個十分有名的風水先生,看了大半輩子風水,最遺憾的是沒有發現一處最佳風水,以後能讓自己好好地庇佑後代子孫。
孫道三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孫道三重男輕女的思想頗為嚴重,對兩個兒子孫文孫武百般溺愛,對女兒翠娘卻是冷冷淡淡。
時光荏苒,幾個孩子都長大了。為了孫文孫武的婚事,孫道三早早地就留起心,忙裡忙外的,一直操心了整整三年,才把兒子滿意的兩個媳婦娶進了門。
到給翠娘說親時,孫道三竟然打算隨便把翠娘許配給一個脾氣暴躁的屠夫做續絃。好在妻子吳氏一直很疼愛勤勞懂事的女兒,趁著孫道三不在家時,趕緊做主,讓翠娘和同村的讀書人舒堯定了親。
舒堯家離孫家不遠。舒堯並不是大家心目中的好女婿。只因他人雖然長得端正,為人也謙和有禮,但讀了幾年書,連個秀才都沒考上,倒是家裡窮得只剩四堵牆。
孫道三更是瞧不起舒堯這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心只讀聖賢書,卻又讀不出什麼名堂的讀書人。
今年年初的時候,舒堯請人來提過親。孫道三故意為難他,要他拿出十兩銀子的聘禮才答應。誰知,舒堯的親戚朋友們十分給力,竟然幫著把十兩銀子湊齊了。
孫道三惱羞成怒,反口說十兩銀子的聘禮不算,還要若干若干東西才能把翠娘許配給舒堯。
舒堯這才知道孫道三根本就看不上自己,只好怏怏地回去了。
這次,吳氏主動上門提親,舒堯高興之餘,也不委屈了翠娘,還是湊足了十兩銀子做聘禮,和翠娘定下了親事。
孫道三回到家,得知翠娘已經和舒堯定親,大發雷霆,發誓說他要找個最佳風水,只庇佑兒子,絕對不會庇佑女兒。
翠娘不敢吭聲,只是趴在母親懷裡默默流淚。吳氏悄悄安慰翠娘說,自己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風水都強。
時光飛逝,轉眼幾年就過去了。翠娘已經嫁給了舒堯,生了一個兒子。一家三口雖然生活貧困,但夫妻二人恩恩愛愛,勤勤懇懇,有商有量地過日子,十分幸福和美。
孫文孫武也有了幾個孩子。不過,孫家的兩個媳婦不和睦,經常因為家長裡短,雞毛蒜皮的事吵鬧不休。孫文孫武兩弟兄也因此時常慪氣,家裡總是吵吵鬧鬧的,很少有安寧的時候。
無奈之下,孫道三隻好給兩個兒子分了家,他和老妻一個兒子家住一個月。
開始幾年孫道三經常出門去看風水,時常拿錢回來分給兩個兒子。吳氏身體不錯,總是幫著帶孫兒孫女,操持家務,兒子兒媳對老兩口倒也滿意。
不過幾年過後,有一次孫道三上山看風水時被摔斷了腿,再也不能出門看風水賺錢了。吳氏的年紀也大了,操持家務也越來越力不從心。兒子兒媳便開始嫌棄孫道三和吳氏了,不僅時常冷言冷語,給老兩口吃殘湯剩羹,還經常因為老兩口的贍養問題夫妻、妯娌、兄弟之間吵鬧不休。
孫道三和吳氏只好含淚搭了一個小茅棚,獨自住在了一邊,靠著吳氏沒日沒夜地紡紗織布艱難度日。
自從老兩口搬到茅棚來住後,孫文孫武不聞不問的,從未來看望過一次爹孃。倒是翠娘和舒堯時常來照顧老兩口,並請求老兩口到舒家去住。
吳氏有些意動,孫道三卻是堅決不同意。他告訴吳氏說,這幾年他踏遍了四處的風水,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已經找到了一處最佳風水,並且已經詳細地告訴了兒子。為了兒子,他要選個日子絕食死去……等他被埋葬在最佳風水寶地之後,孫文孫武一定會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過上人人稱羨的好日子。
吳氏哭著求孫道三不要做這樣的傻事。孫道三說他為了兒子,主意已定,絕不更改。
這天翠娘又來看望爹孃。見孫道三和吳氏已經吃不像吃,穿不像穿,過著和乞丐無異的日子,既傷心又難過,又提出要接老兩口到舒家去。
吳氏企盼地看著孫道三,孫道三卻搖頭道:“我才不去舒家,我若死在舒家,那最好的風水,豈不便宜了舒家 ?”
翠娘目瞪口呆,只有苦笑。
孫道三為了兒子,鐵了心要絕食而死。果然從某日開始,水米不沾,不論吳氏和翠娘如何哭求都不肯吃一點東西。這樣過了三天,孫道三已是奄奄一息,隨時可能掛掉。
這時,孫文孫武突然來了,先是哭了一場,感謝爹的無私奉獻,接著便支支吾吾地說出來意。他倆沒有學到爹爹的半點風水本事,雖然得了爹爹的指點,還是沒找到那塊最佳的風水寶地……
孫道三一下子就明白了兒子的意思。他吩咐兩個兒子紮了一個擔架,把他抬起來,趁自己還有一口氣,要指點兒子把自己埋葬到最佳風水寶地去。
翠娘和舒堯得知訊息趕了過來,攔著不許活埋了爹爹。反而被孫道三有氣無力地責罵了一頓,還說,要是翠娘和舒堯耽擱了下葬的時辰,他做鬼都不會放過兩人。翠娘和舒堯只好哭著跟在後面,送爹爹一程。
孫道三費力地擺手,不讓翠娘和舒堯跟著。這時的他,幾乎隨時要去陰曹地府報到了,只能斷斷續續地表達自己的意思:他發過誓,最佳風水絕不會庇佑舒家。翠娘和舒堯跟了去,會沾了最佳風水的光。
這下翠娘和舒堯是哭都沒有眼淚了,想了想,兩人打算去接悲痛萬分,已無力走動的吳氏到舒家去住。
吳氏還是有些顧慮,悄悄地對翠娘說,自己有兩個兒子,卻要拖累女兒養老,怕舒堯不高興,讓女兒生閒氣。
舒堯是個聰明人,知道吳氏顧慮自己,忙表示一直記著丈母孃把翠娘許配給他的恩情,是真心想接吳氏去養老。吳氏這才流著眼淚住到了舒家。
孫道三指點著孫文孫武把自己葬在了精心選好的最佳風水寶地中,終於放心地嚥了氣。一縷幽魂本來要去陰曹地府報到的,但實在有些得意自己的傑作,想親眼看看,兩個兒子如何因這塊最佳風水寶地,順風順水地過上和美富裕的日子。於是便躲過了黑白無常,飄到了兩個兒子家。
見孫文孫武兩家還是時常吵鬧,日子過得一點也不順心,孫道三覺得是最佳風水的效應還沒產生,便打算過段時間再來看看。
四處飄蕩了好長一段時間,孫道三的幽魂又來到了兒子家。卻見兩個兒子家裡更窮,吵鬧得更是沒有一刻安寧……倒是不遠處的舒家不時傳來歡笑聲。
孫道三傻了眼,百思不得其解,不禁又飄到了舒家去看看。卻見是舒堯考上了秀才,親朋好友們正在給他慶賀……舒堯滿懷感激地拉著翠孃的手,深情地告訴翠娘,他的成績是一等,被考評為廩生,不僅可以免除差徭,以後每個月都會有廩食,將來還會有機會選拔貢生……以後家裡的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吳氏面色紅潤,歡歡喜喜地在一旁看著女兒、女婿,笑得合不攏嘴……
孫道三呆呆地看了半晌,怎麼也想不通為啥會這樣,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難道是自己當時糊塗了,指點兒子埋葬自己時出了偏差?孫道三趕緊又飄到了最佳風水寶地那兒,看了又看,什麼問題也沒有啊!那是哪兒出了錯呢?
正在孫道三在自己墳頭髮愣時,黑白無常來了,拘著孫道三的魂魄就要走。
孫道三哀求道,給他寬限幾日,等他弄明白,這最佳風水問題出在哪裡,他再去陰曹地府報到。
黑白無常“哧”地一聲笑了,說:“不用想了,告訴你,孝敬父母、勤勞上進、一家子和和氣氣的才是最佳風水。你那兩個兒子早就被你養廢了,你就是找條龍脈把你埋下去,他倆也成不了氣候……”
孫道三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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