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本侵略者的鐵蹄踐踏我們祖國,可能產生“亡國恨”的時候,有的人醉生夢死地去唱《後庭花》;有的人連“商女”都不如,當了漢奸;有的人卻像民族英雄岳飛一樣,高唱《滿江紅》,拿起武器,衝向抗日的戰場。
魯迅先生曾論述過“中國人的脊樑”,曾經投身抗日的熱血男兒們,今天讀起魯迅先生這一段話,我想是內心無愧的,因為他們無愧於那個時代。
後來成為廣州軍區參謀長、協助許世友打贏南疆自衛反擊戰的周德禮將軍,在當時和許許多多的熱血男兒一樣,按顧炎武說的“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為報效祖國而走上革命道路。
晚年周德禮回憶道:我從沒想到過當一個什麼高階參謀長,是盧溝橋的槍聲震醒了周德禮這個農村娃子,在“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衝進了抗日戰爭的硝煙。
1937年7月7日,日本帝國主義悍然對中國發動了全面的侵略戰爭。戰爭的爆發地點就在周德禮的家鄉——河北省宛平縣盧溝橋。周德禮的家在距盧溝橋不到一天行程的西齋堂村。
周德禮(中)
西齋堂村的沉寂被日本侵略者的槍炮聲打破了。苦難的山村人民於貧困交加中又陡增了幾分惶恐。
7月底,國民黨中央軍開到北平以西地區,其中,有一個師的兵力就駐紮在西齋堂村。一時間,愁眉緊鎖著的眾鄉親有了笑臉,原先沉甸甸的心情也為之一鬆。
那是周德禮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穿軍裝、扛大槍的中國軍人,當時他才15歲,只能從少年的瞳孔裡記錄這場戰爭。
15歲的年紀要是在今天,可能是個見多識廣的大小夥子 了。可是作為一個出了孃胎就未離開過西齋堂村這條山溝溝的周德禮來說,從記事的時候起,就成天跟著大人們一起上山打柴,下田幹活,哪裡見過什麼世面?
此刻,周德禮和村子裡一般大小的夥伴們,以稀奇的目光打量著這些恍如一夜之間從天上掉下來的軍人,並總想去接近他們。
可是村民慢慢發現,這些兵並不好接近,他們罵人,欺負老百姓。至此,村民才真正懂得老年人私下裡議論的“兵匪一家”是怎麼回事了。
這些中國軍人與日本鬼子對峙了一段時間後,戰鬥終於打響了。槍聲、炮聲、手榴彈聲有時徹夜不停。戰鬥持續了十多天,以後人們才慢慢發現,形勢有點不對頭,中國軍隊的傷員一天天多起來了。
周德禮從大人們緊鎖的眉梢和遲緩的語氣中感覺出,日本鬼子像佔了上風。儘管人們的心裡一百個不情願看到日本鬼子勝,國民黨軍隊敗,但國軍終究還是潰敗了。
常言道:敗軍如匪,一點也不假。且不講這些潰敗下來的國軍哭爹罵娘、爭相逃命的狼狽相,就他們那種見老百姓東西就搶,遇到老百姓反抗就打、就殺的野蠻行為,也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人心寒齒冷了。
看著這些潰逃的國軍,人們已明白了:國軍說什麼也靠不住了。他們是三十六計,逃命為上策。於是,敗軍潰走之後,鄉親們扶老攜幼,揹著行李,有的躲進深山,有的遠逃他鄉。
周德禮全家也不得不夾在匆匆慌亂的人群中,逃到在當時看來還算安全的黃嶺西村,住在姨母家中。
過了不多的日子,聽村子裡來人說, 日軍佔領了國民黨部隊的陣地後,並未進駐西齋堂村。所以,周德禮全家又返回到西齋堂村家中。
這年冬季,共產黨的工作人員來到了西齋堂村,成立了抗日民主縣政府。由於他們言行一致,關心民眾疾苦以及他 ,深得鄉民的擁護。
這個民主縣政府一成立就成了日本鬼子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釆取種種辦法進行破壞、搗亂。先是派特務、漢奸進行偵察,接著又派飛機進行轟炸。
大約是1938年初春的一天,轟炸縣政府的日軍飛機又 來了,對準縣政府新址投擲炸彈。兩顆炸彈落在縣政府附近,沒有炸著人。一顆炸彈落在街上爆炸,炸死了這個村的四寡婦。還有一顆炸彈把后街王老興半個家給毀了。
這些激起了村民對日軍深深的仇恨,激起了所有愛國志士的憤怒。抗日烽火在村裡各個角落點燃起來。
到了1938年5月,八路軍鄧(華)宋(時輪)支隊開進了西齋堂村。
鄧華
這是一支完全不同於國民黨軍隊的隊伍。這支隊伍從當官的到當兵的,待人都是那麼親切和氣。
除了訓練、學習外,其它時間就是想著法兒替老百姓幹事,從掃地挑水,到犁地種田,只要是對窮人有好處的事樣樣都幹。
他們待人謙和,對老百姓關心體貼,只要老百姓有事找到他們,他們都會幫忙。
時間不長,他們就和鄉親們話說到一起,活幹到一起,日子久了,軍隊與老百姓,關係親密到簡直不分彼此的程度。
在這種情況下,最高興的還是周德禮和他的一幫小夥伴們。只要一有空,他們就要鑽到他們中間去,跟他們學唱歌,看著他們搞訓練,與他們一起上課學文化,同他們一道上街貼標語。
八路軍在村子裡建立了一個“抗日救亡室”。天一黑,無論大人還是孩子,就都朝這裡跑。開頭由一位青年幹事教唱歌,接著再由一位幹部講全國抗戰的形勢,或者講八路軍打日本鬼子的故事,村民們一個個聽得津津有味。
在這裡,周德禮學會了唱《五月的鮮花》、《大刀進行曲》 等歌曲,聽到了從未聽到過的許多道理。
與這些八路軍戰士的接觸和相處,處處使周德禮感到新鮮、好奇,久而久之,原先國民黨軍隊在周德禮頭腦中留下的那種“兵匪一家”的印象,怎麼也無法與這支軍隊沾邊。
那時要是有一天不到“救亡室"來,或是“救亡室”在哪一天不活動,心裡那個沒著落的滋味,不是當事人是怎麼也體味不到的。
這種沒著落的滋味不久還真的讓周德禮領教了一次。大概也就是6月份,鄧、宋支隊已改為八路軍第四支隊,奉命到冀東發動群眾,開闢抗日遊擊根據地,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候走得無影無蹤。
當週德禮一覺醒來到村頭一看,往日操練的八路軍戰士們一個也不見了。再仔細一瞧,家家門口清掃得乾乾淨淨,再到家裡一瞧,戶戶水缸都裝滿了水。
看到這副光景,別說周德禮直怨自己夜間睡得太死,就連上了歲數的人也都直後悔未能送他們一程。
也就在八路軍第四支隊開走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日本鬼子對平西(即北平以西地區)進行了瘋狂的“掃蕩”,把西齋堂村進行“三光”。村裡房子全是斷垣殘壁,倖免於死的鄉親們悲痛哭嚎。
看到鄉親們悲痛的神情,周德禮緊咬牙關,攥緊了拳頭,當八路軍去!
1939年夏季,八路軍冀熱遼挺進軍開赴西齋堂村,發動青年人參軍打日本。此時周德禮已經17歲了。覺得這是天賜良機,於是立即報了名。
晚飯後,周德禮把報名參軍的事悄悄跟媽媽說了。誰知正在洗碗的母親一下子愣住了,兩眼看著周德禮,好半天也沒說一句話。
周德禮慢慢抬起頭,見她老人家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已經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媽媽一生吃的苦太多太多了,為了周德禮兄弟三個,她幾乎把世界上所有的苦都吃盡了。再說,周德禮又是最小的一個,無論周德禮多麼大,在她老人家的眼 中永遠都是個孩子,何況她從現實生活中已經懂得了“戰士”意味著什麼,她怎麼能捨得呢?
1939年7月15日,雞還未叫頭遍,周德禮就瞞著媽媽,一路奔波,徑直來到了冀熱遼挺進軍新兵營駐地。
當週德禮一行來到新兵營所在地的時候,受到了最熱烈、最隆重的歡迎。老戰士們像接待遠遊歸來的小弟弟那樣,又是端茶,又是端洗臉水,炊事班為迎接周德禮們還特意改善了伙食。
八路軍射擊訓練
周德禮總覺得這裡像家,但比家裡要神聖很多;這裡的官像父母,但比父母更善解人意;這裡的老戰士像兄長,但比兄長更能體貼人。周德禮就感到自己像一滴水,一下子融 入這浩瀚無邊的大海。
不久,周德禮就收到了粗布新軍裝,從頭到腳成為一個地道的八路軍戰士。
在新兵連,周德禮被編到第一班。由於周德禮有點文化,有些接受能力,新兵連的連長陳慶番、指導員李凡研究決定讓周德禮當新兵班長。
當班長對於周德禮來說困難是可想而知的。一排長袁有功見周德禮有畏難情緒,主動做周德禮的工作說:“甭怕,有什麼不懂的還有我呢。我先訓練你,你再去訓練別人,現炒現賣。只要你平時多留心,不難。”
就這樣,一個星期幹下來,還行,沒出什麼洋相和問題,連長、指導員和排長都挺滿意。
新兵連的生活是緊張而又艱苦的。訓練之嚴有時甚至到了彷彿不近人情的程度。練投彈,新兵的胳膊腫得老粗老粗,練舉槍,新兵的手腕甚至連飯碗都端不起,筷子都抓不住,夜裡睡覺,常常有不少同志夢中發岀“唉喲”的叫痛聲。
新兵連確實是一個友誼的集體,是一個實現由老百姓到軍人飛躍的橋樑和熔爐。所以,儘管這裡的生活緊張、艱苦,但是,從這裡出來的同志,無不把它作為自己生命中最值得珍藏的一頁。
100天期滿後,新兵營解散,周德禮被分配到八路軍第10團1營2連3排8班,連隊召開了隆重的歡迎新戰友大會,周德禮領到一支“六五式”步槍。這時,2連駐在雙塘澗村,正在進行冬季訓練,準備迎接新的戰鬥任務。
秋去冬來,在平西根據地的周德禮八路軍,按計劃掀起了積極的冬季練兵熱潮,準備粉碎日本鬼子的春季“掃蕩”。
一天夜間,正值周德禮站崗的時候,天下起了大雪,且越下越大。雪片飄來,沙沙作響,不一會兒,地面上就積起厚厚的一層, 就像鋪了一層白棉花織的地毯。
等周德禮下崗回宿舍的時候,積雪已有半尺多厚,踩上去軟軟的,走一趟一串深深的腳印留在身後。
回到宿舍,周德禮矇頭大睡。可是,早晨的起床號不管你困不困,按時吹響了。緊接著是值班排長站在院子中心的雪地裡,哨音吹個不停,高喊:“集合!”
由於天氣太冷,班長嘴裡冒著熱氣,催促大家“快點!”各人都急忙向屋裡跑去取槍,又急忙跑出來集合。
這一個來回也就是用了一分鐘工夫。全班集合完畢,班長便率領全班向連隊集合場跑去。戰士們們急速地奔跑著,那從嘴中撥出的氣流,即刻就變成一團團潔白的濃霧。
這天早操的科目是練習槍上肩、槍放下。連長親自喊口令,各排長檢查動作是否符合要求,班長以下都練動作。
連長喊;“分解動作,槍上肩,一!”大家右手提槍至胸前,左手握槍中間,嘩啦一聲,全連步槍手都把槍舉在胸前,對正自己的鼻子。
各排長在本排內檢査每個人的動作,這需要一分鐘左右才能檢査完一遍。如果有的人動作太差,排長就要當場糾正動作,那就要三分鐘或許更多一點時間。
做動作的人一動也不能動,這冰天雪地,氣候寒冷,北風吹來,足有零下二十幾度,凍得大家直哆嗦。
尤其是左手凍得生疼,因為這隻手握的是鐵的部位,這鐵比木質部位要涼得多,手和鐵一接觸,就沾在一起,往一下拿,疼得鑽心。
連長喊:“二!”全連用右手挑槍揹帶。各排長又來檢查一遍,對動作不好的又要予以糾正,直至符合要求。
連長看到大家凍得哆嗦,又喊:“三!”大家把槍送上肩,嘩啦啦!
由於連長是南方老紅軍出身,喊口令時總喜歡拖尾音,這讓不少人不能在同一時間做好動作。連長有點不滿意:“有人搶口令,動作不確實,再來一次連貫動作,槍上肩!”又是“嘩啦啦”。
連長有些生氣了,連續喊:“槍上肩、 槍放下……”,全連只好跟著口令做動作。
一連做了十幾次,連長以為大家累得夠嗆,誰知大家還高興這樣,由於運動量大,戰士們反而暖和多了。
收操號響了,各連跑步回宿舍。副班長帶頭拿工具掃雪, 大家跟著搶掃把、鐵鍬,都來掃雪,邊勞動邊議論。這個說這天氣太冷了,把手凍得生疼,幹嗎這樣蠻幹?那個說這不是蠻幹,這叫冬練三九、夏練三伏,軍隊要想有能力保衛祖國,多打勝仗,就得苦練。
正在爭論中,開飯號響了。副班長說:“以後再討論,還是肚子要緊!”大家整理好勞動工具局就笑哈哈地向伙房走去。
每當星期六的早操時間,內容照例是爬山。這天拂曉前,連長帶著一面大紅旗,一隻口哨,來到今天早晨全連要搶佔 的山頭上,等待全連戰士們。
值班排長劉凱山,他是山西人,因為是一排長,有點大排長的風度,營的號手還沒有吹起床號,他就吹響了集合的哨音。班長們聽到集合哨音不敢怠慢,趕緊把戰士們叫醒,跑步到連集合場列隊待命。
全連集合齊了天還沒有亮。劉排長作了番動員,就帶著全連靜悄悄地岀發了。走了約十分鐘天就亮了,又走了一會兒,來到要爬山的地點。全連呈並列縱隊站好了。
一排長大聲說:“今天要進行爬山比賽,目標是山頭上的紅旗。”
這山有300多米高,坡度也比較陡,要想爬山快,就得要準備好。周德禮迅速地將鞋帶繫好,裝具紮緊,準備奪紅旗。
這時一排長說:“現在給各班分位置,到位後聽我的哨音,一長兩短就開始,哪個班先搶到紅旗為優勝,各就各位!”
各班按排長指示,到達自己的位置,摩拳擦掌,都準備搶紅旗。一長兩短的哨音響了,各班像離弦的箭一樣直射山頂紅旗。
開始很快,隨著時間的延長,體力消耗,速度慢慢地降了下來。3排的政治戰士是八班副班長,邊跑邊大聲喊:“3排的同志們加油啊,為了打日本救中國,我們要發揚革命的英雄主義精神,一定要把旗搶到手!”
大家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但為了搶到紅旗,奪取優勝,仍拼命地往上爬,直累得人人氣喘噓噓,個個汗流滿面,可是誰也不停一步,誰也不甘落後。
快到山頂了,一排長喊:“衝啊!殺!”大家聽到口號聲,又增添了幾分力量,喊著殺聲衝上了山頂。最先到達的是一班的一名老戰士,周德禮是第三名到達的。
後來的實戰證明:戰時和敵人同時搶佔制高點,誰的體力強,誰就能搶先一步搶佔有利地形,有了有利地形就有了主動權,戰鬥的勝利也就基本屬誰了。這種以搶紅旗形式進行的爬山運動意義主要也就在這裡。
1939年12月,一個星期六的早晨。這天進行早操科目是6公里全副武裝越野,連長親自組織指揮,各排長督促檢查。起床時間照常,全連到村邊集合,站成一個連的並列縱隊。
連長站在隊伍前作動員時說:“今天的科目是進行全副武裝越野,這是一種接近實戰行動的科目,平時多流汗戰時才能少流血,各班、排整理好裝具,準備開始。”
這天早晨,北風吹來,寒風刺骨,氣溫大約在零下25度。人們都縮著脖子,藏著手,不斷地踏步、跳躍,就這樣連續不斷地運動,還是有人凍得嘴唇發紫,臉色通紅。一陣大風把雪吹起,刮到人們的脖子裡,涼得一哆嗦,真和突然遭到敵人襲擊差不多。
連長大概把挨凍也看成是訓練的內容。他仔細觀察每個人的抗凍能力,勉勵大家要經受住考驗,邊說邊走到周德禮面前,觀察周德禮的表情。周德禮把手拿出來立正站好,笑呵呵地看著他。
連長問:“冷不冷?”周德禮回答說:“不冷!”連長也笑呵呵地說:“很好,青年人火氣旺。”
連長檢查了一番後就宣佈:“越野開始!”各排聽到命令後迅速向張家莊方向跑去。
過去出操只帶武器不帶別的,每個星期六爬山也是隻帶武器彈藥。今天和往常不同,所有的武器彈藥全部帶上,還要帶上隨身用品和其它物件,凡是行軍作戰需要的一樣不拉,每個人身上負重達30多斤。
周德禮當時只有17歲,雖然抗日救國的熱情很高,但體力還是不足的,如果是不帶東西空著身子跑是可以的,揹著這麼多的東西,實在感到吃力。
開始跑步還能跟上班長,十多分鐘後就拉下五六十米遠,周德禮使足了吃奶的力氣,還是跟不上他。班長在前面等了一會,把周德禮的槍接過去,扛著雙槍跑,速度也慢下來了,周德禮這才跟上他。
跑到張家莊,周德禮就把槍要了回來。連隊在原地休息3分鐘後,又向雙塘澗村越野前進。
在越野中,周德禮發現一個秘訣:如果要跑滿六公里,不少人體力肯定不夠,但如果大步走,不但能節約體力,還能確保進度。就建議班長和排長:不要跑,大步走也能按時返回原地。
排長就接受了周德禮的意見,去安排戰士大步流星地前進著,結果是:一排按時先到了,但是有11個掉隊的;三排都到齊了,但是晚了2分鐘;二排晚到7分鐘,隊伍整齊。
不久之後,日本侵略軍對八路軍晉察冀軍區的中心區進 行“掃蕩”。10團奉命配合兄弟部隊投入到反“掃蕩”的行列中。第一營全副武裝,士氣旺盛,高舉著紅旗由雙塘澗村出發,經小龍門,向淶源縣挺進。
這是周德禮參軍以來第一次在帶戰鬥背景下的行軍,而且是在大雪迷漫的冬季,他感到既新鮮,又想像老戰士那樣,模範地完成任務。
有一天,過一座40裡的大山,它叫甸子梁。山上積雪一尺厚,風力8級,溫度零下20度 ,走路必須小跑,不然就會凍死在山上。
連長不讓休息,戰士跟著班長一股勁地跑。大風把大衣襟吹起來,拍打著雙腿,沙子打在臉上像針扎一樣疼。
經過這次行動,使周德禮受到了鍛鍊,開始行軍吃力,後來走路輕鬆多了。反“掃蕩”結束後,一營回到平西抗日根據地,駐紮在莊戶村,一方面警戒門頭溝北平方向,一方面在進行軍事訓練。
春節過後,周德禮的工作又一次發生了變動。連長、指導員見他聰明機敏,又有一點文化,就把他調到連部當通訊員。
通訊員對周德禮來說是一種全新的工作,使他受到了一次生與死的洗禮。
1940年是抗日戰爭爆發後進入相持階段的最艱難、最困苦的日子。新春伊始,日軍就在緊鑼密鼓地對平西進行“掃蕩”。
3月初,日軍調集獨立混成第2、第25旅團和偽軍一部,共9000餘人,分十路向平西抗日根據地中心區齋堂村合擊。
為粉碎日軍的“掃蕩”,挺進軍司令員兼政委肖克同志遂以 第9和第10團各1個營,於齋堂村襲擾敵人;兩個團的主力分別在張家莊、齊家莊設伏;令第7團協同第9團作戰。
3月15日,日軍 1500餘人,偽軍一部,進犯齋堂村。10團在青白口大村防禦。當敵人進入我軍陣地前沿時,我軍即以強大的火力射擊敵人。
這些日本鬼子憑藉武器好,平日裡訓練有素等優勢, 雖然在槍響之初一度產生驚慌之狀,但很快即鎮靜下來,他們用其猛烈的炮火、擲彈筒和輕重機關槍,對周德禮扼守的山頭、高地進行反擊,進而又調整部署,對我軍其中某一點實施反包圍。
當時一營在大村南山地區防禦,就被兩路來敵夾擊,情況十分危急。戰鬥進行了整整一天。周德禮所在的二連由於處在一線的突出部位,敵人拼命突擊,離連主力較遠的一排受到威脅更大。
戰士們緊張戰鬥了一 天,粒米未進、滴水未沾,彈藥消耗也很大,傷亡流血不斷增加。 因此,希望一排能見機向連主陣地靠攏。
怎麼辦?看到豆大的汗珠從連長臉上、額角滲出,周德禮心裡也火燒火燎的。於是周德禮堅決地向連長請求任務,讓周德禮去通知一排。
這是一個槍林彈雨的世界, 是一塊血與火交織的地域,一眨眼的工夫就可能生死永訣。連長深情地看了周德禮好半天,將信將疑地問了一句:“你能行?”
周德禮立即果斷地表示:“報告連長,我保證堅決完成任務。”
連長點了點頭,並輕輕地把周德禮拉近身邊,替周德禮緊了緊腰帶,又仔細地檢査了周德禮的綁腿,一再叮嚀:“周德禮同志,我相信你能完成任務。”並反覆交待如何隱蔽透過敵封鎖線等問題,然後才一揮手讓周德禮岀發。
就在周德禮轉身的一剎那,連長几乎同時下達命令:“所有輕重機槍一齊開火,掩護周德禮同志!”
從連主陣地到一排的路程很長,而且之間還有一片很大的開闊地帶,剛好都在敵人輕重武器的有效射程之內,可以說,去一排完全靠敵火力下運動的戰術。
周德禮採取分段躍進的辦法,迅速向一排陣地移動。這時敵人已經發現了周德禮。周德禮還發現有一挺重機槍一直瞄準周德禮射擊,情況相當危急。
當時周德禮像只小松鼠般輕巧地運動著身體,10米、20 米、30米、50米地躍進著,敵人的重機槍也採用短點射的方法攔擊。
應該感謝父母親給了他一副強健的身體,感謝平日嚴格訓練,敵人那麼強的火力,卻未能擦傷周德禮一根毫毛。
到了一排陣地後,追蹤的各種武器嘎然而止。周德禮迅 速向一排長傳達了連長的命令,重又撲向槍林彈雨之中,回到了連長身邊。
看著周德禮活蹦亂跳地回來了,連長一下子把周德禮抱了起來,愣愣地看了片刻,似乎在懷疑,這滿身塵土的泥人,是不是周德禮?等他鎮靜下來後,便連聲誇讚著:“周德禮好樣的!”
第二天8點多鐘,敵人又開始向八路軍陣地攻擊。高山上敵人的重機槍向周德禮們猛烈側射,“八八式”擲彈筒向一線陣地轟擊。
2連各班、排頑強抗擊敵人的進攻。周德禮用“六五”步槍打倒兩個日本鬼子,戰鬥一直持續到下午4點多鐘,2連後奉命撤出陣地,向火村方向轉移。
晉造六五步槍
戰士們下山後,要過永定河。當時,河岸邊凍著一層一尺多厚的冰,河中心漂流著冰塊。連長命令大家脫掉棉褲和襪子,在河邊上跑步,運動開後命令全連過河。一下水,刺骨冰心,渾身哆嗦,人人都咬著牙走,還要防止大冰塊碰到身上。
戰士們一口氣衝了過去。過河後大家迅速穿好衣服,這時周德禮感到骨頭有些慢疼,過了一個多小時才感覺好多了。他的關節炎病就是從這次開始得的。
敵人看到我軍退出陣地,就尾隨著追了過來。由於我軍已兩天沒有吃飯了,體力消耗太大,不便再戰,只好設法擺脫敵人。
在這種情況下,全營就上了南山,並派管理員、司務長設法去買糧食,安排炊事班在桑峪村做飯。等飯送到山上時,天已黑了。部隊兩天一夜才吃到了這一頓飯,雖然是小米飯,但大家吃起來比吃什麼都香甜。
當夜周德禮們就住宿在桑峪村。第二天拂曉從這裡出發,經過火村、南大山,到達馬蘭,又經過塔三里村,宿營於達莫莊村。在這 裡,周德禮美美地睡了一覺,恢復了體力。
反“掃蕩”結束後,連長、指導員說周德禮在反“掃蕩”中作戰勇 敢,通訊任務完成得好,因此決定讓他當班長。於是周德禮就從連部被調到本連二排六班任班長。
周德禮與許世友
當天,排長給了周德禮一冊小油印本——《班長職責》。上面寫著:班長為全班之長,隸屬排長,戰時衝鋒在前、退卻在後,平時吃苦在前、享受在後。
這是周德禮加入八路正規軍後取得的第一個職位,從此,他終身以“戰時衝鋒在前、退卻在後,平時吃苦在前、享受在後”為原則,在我軍中不斷努力,最終成長為南京軍區參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