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故鄉的許多景物一直深深銘刻在我的記憶中,那裡的山山水水、花草樹木都是那麼親切,那麼熟悉,但最使我難忘的,還是故鄉的那隻大黃狗。
我的故鄉是美麗的內蒙古錫林郭勒大草原,水草豐美,“風吹草低見牛羊”是這裡的天然景觀。這裡主要以畜牧業為主,家家戶戶都養著馬牛羊,豬狗雞鴨等,那時山裡有很多狼出沒,馬牛羊常被狼吃掉,而狗被譽為“草原衛士”。從兒時上小學起,我就非常喜歡狗,記得鄰居家的大狗下了狗仔,還未出滿月,我就迫不及待地央求媽媽從他家挑了一隻純黃色的小母狗,虎頭虎腦,毛茸茸的,非常可愛。媽媽為它搭了一個舒適的小窩,我每天放學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狗窩裡看它,用手撫摸它那又亮又滑的毛,然後就去寫作業,有時,趁著媽媽不注意,還偷偷地餵它點玉米麵或饅頭,它和我格外地親,我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叫“阿黃”。
“阿黃”在家人的照料下,漸漸長大了。每次放學我一進家門,它就親熱地迎上來,又是舔我手,又是搖頭擺尾,讓人心生愛憐。那時不像現在的狗吃得好,哪有什麼狗糧,家人剩飯或是豬吃剩下的再摻點刷鍋水就是它的“美味佳餚”,只有過年那兩天,伙食才有所改善。“阿黃”訓練有素,每次我把乾糧掰開幾塊,直接扔給它,它總會一個健步加上漂亮的跳躍,準確接住,一口就能將饅頭吞下去。
“阿黃”很懂事,非常通靈性,看家護院自不在話下。如果來者是熟人,就很友善地低聲叫幾聲,提醒主人,有朋友來了;只有來者是生人,才會狂吠不止;來了強敵,也絕不含糊。如果有陌生人打它,它會反抗甚至會咬他;而做了錯事主人打它,它反而會舔你的手討好你或者哀鳴著沮喪跑回狗窩,它知道不能傷害主人,哪怕你傷害它。
有道是:狗不嫌家貧,子不嫌母醜。狗對主人忠肝義膽,不離不棄,不像貓那樣,從不嫌貧愛富。試想一下,芸芸眾生,誰能不嫌你貧窮、醜陋、疾病和衰老?誰能讓你呼之則來,揮之既去,不計較你的粗魯和無理,並無條件地服從你?除了狗還有誰呢!
記得那時放學後,我經常到離家有二里地以外,需翻過兩座大山,在山腳下一塊大青石旁看書,阿黃總是寸步不離地跟著我,我看書時,它就靜靜地趴在我的身邊。有一次在回來的路上,天有些黑了,遇見一個形跡可疑之人,突然竄到我前面,操著外地口音斷喝到,“哪來的,留下買路錢!”我當時害怕極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見“阿黃”一個箭步,猛衝上去,一口咬住他的小腿,死死不放,竟把他拖出有一百多米,那人疼得嗷嗷叫,一邊踢著阿黃,一邊往後跑,直到他拾起身邊的一塊石頭狠狠向阿黃的腿砸去,阿黃才鬆口,然後狂吠不止,顯然一副雄糾糾,氣昂昂的”英雄氣概”,結果那人狼狽而逃。我從沒見它如此兇猛,看著它一瘸一拐跑到我的面前,然後哼哼唧唧地用嘴蹭著我,我撫摸著它受傷的腿,感動的淚都要流下來了,急忙帶著它往回家趕。
上了初中,我要到離家一百里地的錫林浩特讀書,一學期才回來兩、三次,無論我什麼時候回來,只要一進家門,阿黃老遠就撒著歡向我撲來,等到了跟前,身子一躍,兩個前爪搭在了我肩上,那毛茸茸的頭,在我身上、臉上蹭來蹭去,那親暱的感覺,就像迎接久別歸來的親人,令我無限溫暖和感動。它除了不會說話,就像人一樣懂感情,是那麼善解人意,那麼真誠,那麼盡職果敢,又那麼情深意長。
不久,阿黃懷孕做了媽媽,生下五隻虎頭虎腦的娃娃,它忙著舔胎毛,那無限溫情、慈愛的神情讓我深切感受到了什麼叫舐犢情深。自從做了母親,更加煥發了母愛的聖潔光輝,它照料著一群虎仔,歡樂無憂的神情,如一幅幅溫馨和諧的畫面,深深定格在我的記憶中。因奶水實在不夠吃,怕是養不活,陸續地,小虎仔都被父母送人了,每次抱走一個,都是一次生離死別,它嗚咽著叫個不停,看得出是那麼不捨和悲痛。我聽母親說,虎仔被送走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阿黃獨自在夜深人靜時悲鳴,一定是非常想念孩子啦。
然而可怕的事還在後頭,初二放暑假回來,一踏進大門,院裡靜悄悄的,咦,怎麼沒見阿黃飛奔而來的身影,我預感到事情不妙,“阿黃,阿黃……”,我急切地呼喚著,母親嘆了一口氣,“死了……”我聽了頓時嚎啕大哭
“多仁義的狗呀!……”母親也哽咽了,“後來怎麼死了?”我哭著問。母親說,阿黃被關了三四天,打狗隊的人走了,母親以為沒事了,悄悄地把它放出來,沒幾天,還是被人發現了,於是,阿黃被人帶走了,臨走時,它似乎預感到什麼,不停用頭蹭著媽媽的手,無限依戀。阿黃脖子上套著一根繩子,被吊在十米多高的電線杆上,被活活勒死了。開始它還嗚咽掙扎著,聲音是那麼悽慘,大概歷時一個多小時,還在痛苦地呻吟,人們都不忍直視,一個小夥子架著梯子爬上去,照著阿黃的嘴裡灌了一大瓢水,我可憐的阿黃頓時一口氣沒上來,氣絕身亡。聽著母親的訴說,我哭得泣不成聲,怪母親沒有保護好它。
“阿黃”走了,死時眼睛睜得是那麼大,帶著遺憾,帶著對人類的不解和無奈,帶著對這世界的依戀,還有對美好未來的憧憬,或者還帶著沒來得及對主人的報答永遠地走了!我想,不曾養狗的人很難想像與狗一起相處是如何有趣,養過狗的人則無法想像痛失愛狗將是怎樣一種心傷。與它朝夕相伴的五年多,點點滴滴給我留下太多美好的回憶,它讓我體會到了人與狗之間的恩情,更讓我明白,不論是人與狗,還是人與人,相處都需要一顆真誠、坦蕩的心。而有些人與人之間的自私、冷漠、虛偽還真比不上與狗之間相處的那份真情。
真的,狗是大自然界中最善解人意的動物,它是人類唯一忠誠不變的朋友。直到現在,每當看到別人家養的狗,我的眼前總是浮現出“阿黃”的影子,它也無數次出現在我的夢中,與我一起歡樂嬉戲,它總是勾起我對故鄉的無限思戀和深情,只是,自此我家永不養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