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的《太陽照常升起》看不懂?看不懂那就對了。
整部電影突出的就是一個“瘋”字,人瘋了、時代瘋了,跟著讓觀眾也“瘋”了,而觀眾的“瘋”則是看得一頭霧水、不知所云。
《太陽照常升起》由四部分組成,瘋、戀、槍、夢。
第一部分本該是夢,可姜文卻將其放在了結尾,而把位於第二的瘋提到第一位,是姜文的有意為之。
直截了當地告訴觀眾,這是一出關於“瘋”的故事,相當於為影片定了基調。
後邊的戀、槍、夢是對“瘋”的補充。
戀是時代瘋了,槍是人與時代的瘋結束了,夢是人的瘋開始了。
1958年,李不空(姜文飾演)就是阿遼莎,也是老唐。
從抗美援朝的戰場上下來後,在國內與蘇聯老大哥的相處中,學到了他們的浪漫。
以能夠把小鞋做成大鞋的手藝,吹號好聽的才藝,以及打槍準的武藝,寫信矯情的文藝,搞大了瘋媽(周韻飾演)的肚子。
與此同時,李不空邂逅了年輕的唐夫人。
幾句肉麻話加上學蘇聯文青的求婚方式拿下了她,瘋媽那邊,李不空送給了她一個他已經死掉了的謊言。
在李不空和唐舉行蘇式婚禮的同時同地,瘋媽在火車軌道上生下了李東方。
李不空有了後,瘋媽向著太陽的方向給李不空報喜訊,阿遼莎,別害怕,我們的孩子沒事,火車在上面停下了。
阿遼莎,別害怕,我會好好活著,把孩子撫養成人,等你回來,他一笑天就亮了,太陽便會照常升起。
1976年,十年動亂接近尾聲。
李不空成了老唐,與妻子兩地分居,難以見面,於是他在學校有了婚外情,物件就是林大夫(陳沖飾演)。
只是一次放電影的晚上,五個看電影的女孩被人耍流氓,也在看電影的梁老師被當做流氓。
四十二個手電筒在後面追,一個梁老師在前邊跑,穿過老唐的房間,撞見了同樣趴窗臺怕被人抓到的林大夫,林大夫騙了梁老師導致他被冤枉。
為了防止他們偷情的事被放大,老唐和林大夫設計栽贓梁老師,把流氓罪坐實,但梁老師識破了他們的詭計,學校也還了他清白。
可梁老師為人正直,看不得有傷風化之事。
以請吃飯感謝為由釣老唐和林大夫上鉤,老唐殺了他。
之後老唐被下放到李東方所在的農村接受勞動改造,瘋媽得知後瘋了,後來又好了,也不見了。
老唐帶著唐夫人坐著李東方開的拖拉機到了村裡。
老唐整日與一群小孩在林中打獵,獨守空房的唐夫人一回生二回熟,跟李東方在瘋媽為李東方搭建的石頭屋給老唐帶了綠帽子。
老唐本打算此事就此打住。
但李東方的一句“你老婆肚子根本不像天鵝絨”惹怒了老唐,一槍打死了自己的兒子,也打死了那個荒誕的年代。
而老唐卻不知道李東方是自己的親兒子,李東方也不曉得老唐是他的親爸。
這個故事裡,老唐是假瘋,瘋媽是真瘋。
李東方和唐夫人是不知情的瘋,梁老師與林大夫是被逼成了瘋子。
老唐有一門把妹的手藝,可以把小鞋變成大鞋。
在小布爾喬亞風情瀰漫,在那個物資緊缺,文化生活匱乏的年代,老唐就是永遠的神。
既然是神,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放過,自然不是問題,於是老唐在三個女人的巫山間,雲夢閒情。
可心是神,人不是神的老唐終究是凡人。
他遇上了第二個女人,不想要第一個女人,所以他開始裝瘋,以假死擺脫瘋媽,並丟掉李不空迎接唐夫人的投懷送抱。
人們常說“忘記你,等我忘了我自己”,而老唐是先忘了自己,再忘記你,這種顛倒,若不是裝瘋到連自己都信以為真,恐怕就是真瘋了。
裝瘋的老唐來到了真瘋的年代,可他又突然清醒了。
親耳聽到唐夫人對李東方說,“你唐叔說我的肚子像天鵝絨”後,老唐到北京找天鵝絨,想讓李東方死個明白。
到了北京,經過崔健的開導,老唐適才清醒了,原來女人背叛自己,大都是自己的原因,正如自己當初拋棄瘋媽一樣。
可這樣的清醒沒有維持多久,老唐又瘋了。
當年的李不空用“你的肚子像天鵝絨”開始了自己的造孽,現在他的兒子以“你老婆的肚子根本不像天鵝絨”揭穿李不空小布爾喬亞式的謊言。
李不空向天放兩槍開啟了裝瘋的行徑,老唐向天打數槍打醒了自己,後又向李東方開了一槍,真瘋了。
瘋媽沒有老唐那樣的心路歷程,因為她是真瘋了。
年輕時,守著他沒有死的希望,帶著他的孩子,來到他的故鄉,他的故鄉青山綠水,她的夢裡熱烈奔放,可沒有一片紅屬於瘋媽。
瘋媽人沒瘋,但心瘋了,因為她太熟悉他的小布爾喬亞,所以她忘不了,但她又忘記了他的樣子,所以她在老唐下放來這裡之前就要跑。
這樣的境遇讓瘋媽心已死,但她不想讓兒子經歷她的悲劇。
於是她開始上樹下河摸石頭,變成另一個樣子,讓李東方討厭瘋了的她,忘記熟悉的她。
李東方如她所願,可李不空地瘋抹殺了瘋媽的所有努力,他們的瘋共同拼湊出了時代的瘋。
至於梁老師,一個正常人處於一群瘋子之間,那他的正常就是不正常。
梁老師吊死後,臉上帶著笑容,他是在笑這個時代無休止批鬥的瘋,更笑人停不下慾望的瘋。
他的雙手插兜是文人對抗那個時代的傲氣,他掛著的笑是總算解脫得開心。
梁老師的瘋、老唐的瘋、瘋媽的瘋。
姜文用流暢的旋轉鏡頭,絕美的畫面,以及魔幻跳躍的劇情發展來表現,而在《太陽照常升起》裡,每個人都是瘋子,就連不是瘋子的人都成了瘋子。
這種表面正常,內在瘋子的電影,觀眾看不懂太正常了。
因為看不懂就是《太陽照常升起》最大的意義,畢竟作為正常人,誰能理解瘋子的內心,自然就談不上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