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交大縱橫棋社之後,週末和節假日我的活動驟然多了起來,時間被安排得滿滿的,居然還不太夠用了。在線上,看論壇,發帖子,回帖子,參與話題,解死活題,樣樣都精彩,樂趣無窮;線上下,一幫棋友們不時約著去上海各個地方的公園遊玩、然後吃飯、下棋。有的時候我們還會去周邊更遠的地方,如南翔、西塘等著名景點。在活動交流中,大家日益熟悉起來,互相性格也漸漸瞭解。
我的工作和業餘生活反差太強烈! 公司裡,和同事們的相處大多時候是這樣一番情景:大夥兒整日枯坐在電腦前,幾乎是一聲不吭地工作,偶爾嚴肅緊張地點頭示意並交流兩句。而棋友們則完全不同,大家在一起嘻嘻哈哈,打打鬧鬧,心思單純得完全不像是一群懂複雜圍棋的人。我們在灑滿陽光的草地上曬太陽、下棋;談著不著邊際的話題,互相開著肆無忌憚的玩笑,這些讓我恍惚間有種錯覺,感覺回到了學生時代。諸如此類的聚會治好了我“深宅”的懶病,也成了我工作之餘的調劑。
說到棋社,當然離不開比賽啦!縱橫棋社每年都會舉辦聯賽,棋友之間也有各種形式的手談--比如高手和低手之間的讓子棋比賽,棋力相當者之間的三番棋乃至n番棋較量等等。因為棋社的創立有好幾年歷史了,棋友們非常清楚各自的實力。這裡最高的有業餘七段,最低的是K級水平。女棋手不多,包括我大概有五、六個。高水平的男棋手都會特別關照我們,聚會時和我們下指導棋,鼓勵我們。
棋社的第三屆聯賽開始了,我報名參加了。根據水平,棋手們一共分為甲、乙、丙三個組分別比賽,每組大概10人,我被分配在乙組。按照規則,乙組和丙組前三名有資格升到上一組,而甲組和乙組的後三名要被降組。
聽說要比賽了,棋社各大門派的師父們,包括我的螃蟹師父都積極起來,他們給各自的徒弟制定了特訓和熱身的指導棋計劃。一到放假,我們就聚在一起研究覆盤總結。自我感覺,這種主觀能動性居然比上班還要積極!在沒有任何物質獎勵的情況下,如此強烈的進取精神讓我覺得不可思議。
組委會是非常用心的,他們考慮到我們棋手有的已經工作,有的還是學生,空閒時間不可能一致。所以建議大家可以自行安排比賽時間,比賽地點(網上或線下),只要在規定時間(大概是兩週之內一盤)下完即可。勝負情況由獲勝者在比賽完成後,發一條戰報在bbs上面。
比賽在一個週末正式打響,我的第一場比賽至今在腦海裡印象深刻。對手是Freeboy,他當時好像是交大的一名在讀博士生。對局前,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任性起來,不想在網上下,想當面用棋盤、棋子下。可能是我在通訊網際網路行業工作的緣故吧,平時上班總對著電腦和各種機器,休息天我不願意再這樣了,並且我特別想用一下那兩盒封存已久的“雲子”。自從在前公司和同事用它們下過棋,之後大概有3年的時間,我再也沒有碰過它們。心裡面非常懷念那種雲子落在棋盤上的清脆的敲擊聲,還有那種詩裡面才有的“幽窗棋罷指猶涼”的感覺。
要求發給Freeboy,沒想到他居然爽快地答應了。 一天下午,他從徐匯校區趕來,在裁判Ameng的陪同下來到了我的住處。那天陽光和暖,透過窗戶照在了木質棋盤和棋子上,看著它們,我彷彿融化在裡面。棋局的內容我早已忘卻,但是事隔這麼多年,我仍然記得整局棋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覺。Freeboy實力非常強,最後他不小心犯了個錯誤,我僥倖獲勝。鬆了一口氣的我,看到Freeboy有些沮喪,我便請大家吃了頓飯,感謝他“千里迢迢”成全了我面棋的心願。
獲勝戰報發出來之後,我師父比我還要開心,在帖子下面點贊和祝賀。棋友們也紛紛發出戰報,大家祝賀獲勝者,安慰失敗者。那時候我還沒有自己的個人電腦,所以我有時候蹭公司的網下比賽,有時候蹭棋友的電腦下,而且這些都是在業餘時間完成的,我經常忙得腳不沾地,卻也樂此不疲。
經過一段時間的鏖戰,三個組的排名也漸漸有了眉目。甲組最厲害的是蛇,我的螃蟹師父都下不過他,蛇最出名的不是他的棋,而是他時常自損謙虛的“煙幕彈”,不管遇到什麼對手他都會說苦。我在乙組排名是中等。乙組最亮眼的是另外一位女棋手,叫小龍女,交大碩士,特別得驍勇善戰,將眾多男棋手斬落馬下,大家聞風喪膽。她的積分非常高,是升組的大熱門。
當我打電話回家,向父母眉飛色舞地描繪這些,他們反應似乎並不熱烈,特別是母親,又開始擔憂起我的終身大事。我無言以對,也沒有任何想法,然而心下不免著急。突然有一天,我想起以前讀過的《超越自我》裡面有一句話--“識棋無惡人”。對照身邊這麼多會下棋的男士,感覺人品都不錯,我為什麼不能考慮找個會下圍棋的做男朋友呢?
想到就去做,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老鄉兼版主的Ajax。他當時已婚,又比我大幾歲,給我的感覺很穩重,夫人也很和善。他很積極,答應幫我物色可靠的圍棋男士。很快,一份Excel表格就發到了我的郵箱。Ajax用心地為我列舉了他覺得優秀的15個人選,包括年齡、身高、體重、性格優缺點。這份分析報告風趣幽默,逗得我哈哈大笑。
於是,在之後的聚會、比賽中,我留意起這些人來,發現他們的確不錯,棋不錯,人品也不錯。然而父親的一句話點醒了我,他說:“你要自己定個擇偶標準,至少要找個有工作的!”說實話,當時我也沒什麼標準,父親的話是有道理的,我雖然年紀越來越大,但也不能憑喜歡,隨隨便便找個人嫁了。這種事情太複雜,不像下棋,可以一人掌控,想想頭就疼。算了,繼續下棋吧!
聯賽還在風起雲湧地進行著,乙組的比賽也進入到白熱化的地步,接下來有一場比賽對我的人生影響深遠。記得那天好像是禮拜五,6:00下班時間一到,領導就離開了,他也沒留下什麼活,要求我加班。此時,我惦記起我的下一場比賽來。事隔多年,我已經忘記對手是誰了,只記得當時看了眼積分排名,他在我之下。我心想,下快點,說不定20分鐘能解決問題。
於是我在公司連上網路,約他下了起來。然而萬萬沒想得到的是,這盤棋越下越久,足足下了1個多小時,還沒結束。對手雖然已經處於劣勢,但是非常頑強,就是不認輸,我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正在膠著中,母親突然打來電話,問我怎麼不在家?我說在下棋比賽。她的言語憂愁起來,非常擔心我的安全。她知道從公司到住處,我需要騎半個小時的腳踏車,中間還要經過一個全黑的沒有路燈的長長的立交橋。她急促地催我趕快下完,回家。
掛了電話,我從辦公室四樓的窗戶望下去,外面漆黑一片。公司裡面也空無一人,只有電腦、機器面板上LED燈等像螢火般閃爍,想起母親的話,我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害怕。好在,對手終於認輸了。我慌忙收拾完畢,準備關機時,突然想到戰報還沒發。
然而,此時我被巨大的恐懼包圍著,只想早點離開。我手慢腳亂地翻到QQ好友列表,想找個棋友幫我發一下戰報。上面只有棋友小飛一人頭像還亮著,我就只好拜託他了。他很熱心地答應了,並要去了我的電話號碼,囑咐我路上小心點,回去給他發個訊息。他的體貼讓我在黑夜裡感到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