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響水巖
文|程惠
梭羅筆下的瓦爾登湖,及其蟄居山林的生活方式,曾引起無數人的遐思和嚮往。
幾年前的一個秋天,按圖索驥尋到響水巖,那片幽深的山林、野徑、山頂的水庫,其景其境,不由使人聯想到梭羅隱居的湖岸。初探之後,意猶未盡。
再去是乍暖還寒的春天,和同事陳慧玲一起。這個宿松女子,除了名字跟我相近,連愛好也相同,喜歡爬山涉水,一見到大自然的美景就挪不動腳步。她攜其小女,那天,是她女兒生日。接到邀約,自然一口應了。
天清地明,鶯飛草長,長風浩蕩。村口那幢灰瓦舊宅,不知何時已被修整得煥然一新。徽派的牆頭建築和鐫了圖案的鏤空花窗,更添幾許古韻。繞到前門去,遠遠聽到水聲,見牆根邊一條溝渠,滿渠水流像一條巨蟒抖動腰肢向村外竄去,水聲激越而清暢。院門旁,一株造型杜鵑俏立水邊,花開的正盛,臨水照影,妖嬈中有軒昂之氣。小丫頭傍花而立,這個嬌俏的人兒,分明就是一株盎然生長在春季的植物啊!
空氣溼潤清新,夾著草木清氣,耳朵裡是扯不斷的水聲。連日的雨使得山溪暴漲,像莽撞的孩童,慌不擇路地,從竹林裡,油菜地溝奔逃出來。不遠處,有一座通往山腳的石板橋,橋面上,四處彙集的水湧過來,跌下河溝,形成一道道水簾,轟然有聲。這樣的地方真讓人流連不已!每個人心中都住著一個"桃源",就連生活奢靡的陸小曼,也曾有這樣的嚮往:山腳下平屋幾間,竹籬柴門,種草養花,打理園子。我想,那一定是她年老後才有的願望,那時,她洗淨鉛華,素面朝天,也只有這樣的她才能與那樣的環境兩相宜啊。
蹚水過橋,沿河而上。山腳處,是一座規模不大的土地廟,未燃盡的香火和四處垂掛的紅綢承載山民的虔敬與乞求,希冀五穀豐登,家和人寧。循廟的右側山坡向上攀爬,坡頂,一條水渠蜿蜒。上回見時,只一縷細瘦清流,此刻,水與岸齊平,滿渠的水奔湧著,歡唱著,嘩嘩聲不絕於耳。水渠一側倚山,渠埂米餘窄,僅容一人透過。另一側是幽深的山谷,周圍靜謐,不時滴落幾聲鳥囀。一些白的黃的小花綴在渠埂上,鑲成一道鮮麗的花邊。漫坡的映山紅盡顯嬌妍之態,次第相迎;踏著鬆軟的土膏,心裡既緊張又興奮。
響水巖,既名“響水”,一定經年不缺山泉流瀑,眼下雨水充沛,想必瀑布壯觀。沿水渠溯流而上,隆隆聲隱約可聞。水渠盡頭,果見瀑布高懸,自山口傾瀉而下,氣勢非凡,巨大的轟鳴聲如雷如炮如馬奔,順著石床河道一路湍急,跌落下面的石潭裡,潭裡的水漫過低窪的石頭溝壑一路歡歌奔下山腳,遇阻石,飛珠濺玉。壩埂處,巨石相疊,坐石上觀瀑,思緒邈遠飄忽:大自然如此瑰麗神奇,萬物迴圈生息,人類有限的生命在無垠的宇宙裡不過是須臾之間!
水庫位於山頂,沿河道徒手攀援似有點冒險,遂原路返回,從土地廟左側一條毛路上山。雨後的山林,滿眼新綠,一簇簇映山紅火一樣燃燒,更有淺粉淡紫的山花不時撞入眼簾,真叫人流連忘返。看看這株,嗅嗅那株,欣喜之餘亦有絲絲惆悵。面對這樣的美景,唯一能做的,似乎就只有拍照了,用鏡頭留住春天,留住美好。於是各種擺拍輪番上演,小丫頭拍照非常有範,面對鏡頭嬌俏自然落落大方。同事跟老家親友影片,分享她的快樂,說一口我不太懂的家鄉話,她嫁過來多年,仍鄉音難改。四周荊棘叢生,林木蔚然。一路攀藤撫樹,穿過一道鐵絲網,終於抵達平闊的山頂。一條水泥路白綢布一樣呈在眼前,下面是水庫。這裡是瀑布的源頭。水庫的水漫出來,淹沒洩洪口的石頭鋪子,自山澗傾瀉而下,形成一道水簾。穿過鐵絲網時,站在旁邊的河道,我們仰頭看見的,正是這一道瀑布。它們一路狂奔,衝進河道,在某個拐彎的地方,與前方的瀑布交匯。路的盡頭,是一座四合院落,倚山面水,翠樹環繞。立在這裡,眼前浮現出棲居瓦爾登湖的梭羅和他建造的木屋,在那裡,他遠離喧囂,返歸自然,與草木為伍,野獸為鄰,活的簡樸而豐盈,未嘗不是一種境界。後來,我陸續又去過幾次,攜家人或獨行,只因迷戀那裡不染塵囂的幽靜。
初冬的一天,再次走進那片熟悉的山林。驀然發現,土地廟右側渠道入口處,水渠上方的半山腰斜劈出諾大一塊空闊地帶,直抵山腳,足有半個籃球場大,排列有序的方塊裡植了草坪——水渠已杳然無蹤。在它前方,原先低窪的河道不知何時已修通一條毛坯公路,正有施工隊在周圍忙碌。“籃球場”下方,是被開鑿的n形孔洞,洞口上方,一排綠底白字赫然在目,上書“對外交通公路隧道”。想起家住附近的鄒大姐曾說起這裡要開通一條隧道,一支勘探隊租住過她家。想來正是這條隧道。空中飄著雨絲,我遠遠地立在一邊,看挖掘機和吊車井然有序的運轉。鄒大姐的話猶在耳畔:聽說隧道直通唐灣方向,以後來來回回的就方便多啦!我在想,隨著這條隧道的竣工,方便的不僅是交通,無疑也會帶動周邊經濟的發展。
這是響水巖的變化,也將是山民生活的變化。
作者簡介:
程惠,喜愛閱讀,愛塗鴉,記錄生活點滴。現為桐城市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