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時起,對花兒、草兒感了興趣。家裡陽臺上原本沒有這些生機盎然的小東西,卻在短時間裡迅速增加。左邊固有的花架不夠安置,父親又在右邊搭了簡易的花壇。
花兒嬌豔、草兒碧綠。以前,只記得母親帶回過一盆仙人球,可是哪怕如此粗曠無需打理的易生植物,到了我家也會變得嬌弱不堪,時日不長即魂魄飛散,留下一個也算精美的空盆留做紀念。
只有在夏天,陽臺上才能見到盛開的花兒。雖然小朵小朵的,卻因數量繁多、色彩繽紛而顯得格外豔麗。那是半支蓮,又稱太陽花、海棠花。
母親用一個直徑約四十公分的土陶大花盆栽種它們。說是太陽花兒,易養易生,每年夏季開放,謝了會再開。
那年夏天,我常常待在家裡,站在窗前欣賞這些多姿多彩的小花兒。黃色的、綠色的、紅色的,粉嫩而嬌豔。雖然每朵花只能存活一天,精算起來只有幾小時的生命,卻依然綻放得充滿生機!
於是,偶爾捧回一盆吊蘭,或者一盆寶石花。因為愛上了花,又與樓下的餘媽媽結了緣。
餘媽媽住在底樓,有一間小小的院子。院子中央栽種了一棵蘋果樹和兩棵枇杷樹,還有一株粉色的臘梅。
院子四周零星點綴著紫色的吊蘭,圍繞著紅似火的一串紅,還有大朵大朵的秋海棠,聖潔的百合花,籬笆上面爬滿了絲瓜藤,間或掛著幾顆大小不一的絲瓜。繽紛的花朵與爬藤植物相映成輝,尤顯得院子朝氣蓬勃。
餘媽媽年歲大了,腿腳不大靈便。我就常去院子裡幫忙澆花和鬆土,順便學習如何栽種花草。於是懂得了扦插繁殖,掌握了綠植養護的小竅門。自然,餘媽媽院子裡的秋海棠和一串紅,也會一盆盆出現在我家的花壇上。
朋友們聽說了,興起也會抱來一盆花草。有草本的綠籮,也有木本的玉樹。於是,每日清晨忙得不亦樂乎,灑水、鬆土、施肥、修剪枝葉,一件件做得一絲不苟。有時也會拿張溼紙巾,細細抹淨橡皮樹的每一片葉子,闊而挺拔的樹葉在陽光的照射下立刻顯得分外耀眼。
清晨,倚在陽臺上端詳著那些花兒,感覺花草們彷彿幼小的孩童一樣,在那裡歡歌笑語,在那裡嘰嘰喳喳、欲訴還休,彷彿一個個繞行在膝下的孩童,撒嬌歡鬧。
可是,突然就少了一位花友。因了兒子的眷顧,餘媽媽搬到了另一個區域。自此,花園因為無人打理逐漸變得荒蕪。原來花兒也同人一樣,沒有了細心的呵護,會慢慢變得粗糙。葉子徒長不開花兒,雜草叢生,終於蔓延到花兒的敗落。滿園子裡只見荒草不見花,連枇杷樹也拒絕結果了。
以前每當整理花壇時,只要餘媽媽在花園裡,彼此就會寒暄幾句,交流一下栽種的經驗和養育花草的心得,一老一小頗有點忘年交的架勢。餘媽媽的耳朵有些背,我便時不時地吆喝一兩聲,餘媽媽也會遙相呼應。
有一天,母親說餘媽媽來電話了。餘媽媽想大家了,一個人住在那邊的獨用居室裡,頗煩悶。既失去了老鄰居日日熱切地寒暄,又失去了滿院子燦爛的花。
我說:讓餘媽媽過來玩呀!心裡卻想著,那麼大的年紀是不可能跑這麼遠的。平日裡儘管鄰里住著,卻因腿腳不便,連我家的三樓都難得上來一次。
唉......幾十年的老鄰居,走的走、去的去,母親有些傷感。
又過了些時日,餘媽媽的兒子送來了地址,希望父母有空去坐坐。母親便去了,一大早趕過去,是怕餘媽媽留她用午飯。回來時母親說,一個人真的挺孤單的。
我問,餘媽媽種花了嗎?母親說,窗臺上倒有幾盆花。
冬天來臨了,開始忙於工作了,便不再一心一意地照顧那些小生命。
失寵的花兒立刻給你顏色看。葉子黃了、葉子落了,一天早上發現又凍死了兩盆。一度枝葉繁茂的寶石花,只一個夜晚便被擊倒了。
耷拉著身軀,佝僂著腰,莖葉軟軟的、變成了黑紫色。這可是當初插了一小片葉子而長成的呀。我默默地挑出逝去的花葉,埋入泥土中,希望來年它能夠破土而出。
生命原是脆弱的,有時可以由極細微的疏忽導致。可脆弱的本身並非此意,脆弱是指經不起挫折,不夠堅強。
一片小小的寶石花葉,隨手丟棄,它就能頑強地長出根鬚。只要一接觸泥土,立刻紮根生長。些許陽光、一點兒水分,它就長得無比茁壯。偏偏卻過不了那個關卡,零度以下,頃刻化為亡靈。之前連去的跡象都沒有,讓人措手不及。
還好一年一度,花兒會再開。
打算去看餘媽媽了,帶上一盆花。相信餘媽媽看到花兒,一定會非常地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