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韓淮陰廟》王竑
憶昔將軍佐命時,登壇分閫統雄師
曩沙大潰龍且陣,破趙高懸漢軍旗
自料分茅終受寵,誰知躡足已生疑
英雄赫赫傳千古,陘口於今尚有祠
王竑(1413年-1488年),字公度,號休庵、戅庵。湖北江夏(今屬武漢市)人,生於河州(今甘肅臨夏)。
正統十四年(1449年)八月十六日,明軍主力在土木堡遭遇慘敗,明英宗被俘,土木之變使明王朝遇到最嚴重的危機。同年八月十八日,皇太后命郕王朱祁鈺監國。
土木堡之變後的北京城人心惶惶,京城裡大族富戶紛紛南逃,朝廷裡有的大臣也主張南遷。但是八月二十三日這天,一則爆炸性新聞像一聲炸雷,驟然震醒了大多數驚慌失措的明朝人!
大明錦衣衛指揮使馬順,竟被一個叫王竑的小青年,一個小小的7品言官,在朝堂上活活打死了!
八月二十三日,大明代理最高領導人朱祁鈺召開了緊急朝會。悲憤的群臣們請求郕王下令誅殺王振全族,郕王猶豫不決,激起了大臣的憤怒,他們堵著大門不讓郕王離開,郕王很無奈,只好讓錦衣衛指揮使馬順,前去王振家抓人並抄家。
大明兩百多年來最嚴重的一次朝堂鬥毆就此開啟。
馬順,英宗時期的大明錦衣衛指揮使,製造“土木堡慘案”的大太監王振的鐵桿心腹,朝中高官們談之色變的狠角色。
馬順抗拒監國朱祁鈺的命令,甚至當著郕王的面呵斥群臣,誰知沒呵斥幾句,竟被一位戶部小憤青王竑揪住了頭髮開始暴打。
王竑時任戶部給事中,豪邁有氣節,敢說敢為,經常彈劾王振黨羽。
接下來發生的事,簡直讓人瞠目結舌。只見硬漢王竑抱住馬順的臉,狠狠地咬下去,生生咬掉一塊肉,這一下燃爆了當時圍觀群眾的大臣們,紛紛湊上去助攻。沒一會兒功夫,就把昔日凶神惡煞的馬順,活活打斷了氣。
王竑和群臣沒有停手,又把王振奸黨的毛貴、王長隨拉出來,掄起拳頭繼續打,直到打死才算罷手。
這樁爆炸新聞,就是明朝歷史上著名的“午門血案”。
這個事件雖然血腥,但是其意義是無比重大的。大明朝臣後來所具有的冷靜、熱血與堅強,可以說都是從這場血案開始的。
全程目睹血案的監國朱祁鈺,也被激發出滿身血氣,決定正式即位,是為代宗。事後以成熟手腕收拾殘局的民族英雄于謙,也因此擔起了保衛北京的重任。大明確立了絕不妥協、抗戰到底的強硬決心,開始了有條不紊地固防備戰。大戰一場的文武官員們,徹底放下了一切“偷生”的打算,萬眾一心投入到接下來的北京保衛戰。
這場“血案”,堪稱是一場團結且挽救大明國運的鬥毆。
王竑也因此瞬間紅透了大明朝。明朝中後期各地的地方戲曲武俠小說裡,很多都以王竑暴打馬順的故事做素材。弘治年間明朝首輔李東陽的那句“王竑犯闕雖愚憨,捨命臨危一丈夫”就是對他的深情崇拜。
事後王竑叫來妻兒,鄭重託付了後事,然後慨然進宮,只求領罪赴死。好在於謙幫忙,他反而被郕王一通好言撫慰,又被于謙果斷提拔,升為都察院僉都御史。
當時有人嘲笑王竑不過是個靠打架刷聲望的投機者,但低調上任的王竑,透過一系列的操作就重新整理了大家對他的認識。當時瓦剌潛伏在京郊各地的奸細甚多,但全被王竑快刀斬亂麻般地揪了出來。然後其又提督京城北門防務,經過一頓迅猛的整肅,把軍隊中濫竽充數的老弱病殘盡數淘汰,爭分奪秒地練兵,很快就將守軍錘練得煥然一新,王竑也成為兵部尚書于謙的左膀右臂。
我是大明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北京保衛戰打響後,王竑練出的北門守軍,成為明朝守城部隊裡戰力最強悍的機動部隊。
北京城哪處防線吃緊,王竑就果斷帶著北門守軍往哪奔,每次只要一出場,立刻把兇悍瓦剌騎兵揍得狼狽而逃。特別是土城大戰,當精疲力盡的明朝守軍和持磚百姓精疲力盡時,正是王竑及時趕到,裡應外合痛擊瓦剌大軍,才打贏了北京保衛戰裡最艱難的一場血戰。
北京保衛戰結束後,大臣們忙著爭功,王竑卻主動請纓,要求整頓居庸關防務。
到任後的王竑又是一番暴風驟雨的操作,把一群多年喝兵血的驕兵悍將當場法辦,把這個大明邊防的要地,整治得井井有條無懈可擊,一年時間裡,打的來騷擾的瓦剌韃靼各部抱頭鼠竄。堪稱北京保衛戰偉業前後,僅次於兵部尚書于謙的朝廷棟樑。
王竑揚威居庸關以後,景泰帝命他同都督僉事徐恭總督漕運,治理通州到徐州的運河,又敕令他兼淮安、揚州、廬州三府和徐州、和州二州巡撫,又命他兼理兩淮鹽稅。
景泰四年,鳳陽、淮安等地發生水災,王竑開倉放糧賑災,但災民數量太多,一心為民的王竑,竟然脅迫徐州廣運倉的宦官開皇倉賑濟災民,事後,王竑上書彈劾自己,畢竟越權辦事不符合朝廷規定。
北京保衛戰結束十五年後,即明朝天順五年(1461),正是王竑又挽救大明危局。
明英宗復辟後,廢除巡撫官,改王竑為浙江參政。幾天之後,石亨、張車兀追論王竑擊打馬順之事,王竑被吏部除名,解職後押回江夏監視居住,之後的五年裡,一度受盡屈辱。直到天順五年,明英宗才不得不再次啟用王竑。
可能因為做了多年戰俘,明英宗思慮成熟了一些,但治國的水平真沒改變多少。五年裡,北部邊防漸漸崩壞,戰亂不停。瓦剌倒是衰退了,可韃靼又起來了。關係國計民生的漕運更是弊政叢生,國庫日漸枯竭。
焦頭爛額的明英宗又請出王竑領軍北上。北方到任後的王竑一出手就在紅崖子莊痛擊韃靼孛來部,然後又一直鎮守到冬天,昔日囂張的韃靼再也不敢來犯。
整頓完北方邊防,王竑又被明英宗調任漕運總督,特別感人的一幕是,當王竑回任漕運總督時,當地鄉民奔走相告,夾道數百里熱情迎接。
憑著這高人氣,不到一年時間,漕運弊政和貪官,被他一掃而空,漕運恢復正常,開始源源不斷給國庫輸血。使得臨終前的明英宗有驚無險熬過危局,把江山交接到兒子明憲宗手裡。
憲宗登基後,王竑升為兵部尚書。任內他為憲宗舉薦了韓雍等一批幹員,整頓了京城十二營,法辦了八十多名將官,使得大明軍力復甦不少。
後來,因朝堂政見不同,宦海浮沉的王竑,在朝堂上百名大小官員苦苦挽留下,還是爽快地辭官而去,瀟灑地回家歡度晚年。在之後的二十多年裡,大明朝堂先後有一百多封奏摺舉薦王竑出山,直到弘治年間,以七十五歲的高齡善終於家。
從明英宗晚年國家崩壞的局面,到明憲宗時期的“成化中興”,這位兩次支撐大明危局的鐵漢,做得足夠出色,誠如張廷玉所謂“天順、成化間,六部最稱得人”。
誰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一身正氣的王竑,大明最暴脾氣的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