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四年五月初九的清晨。
三河縣城東約十里的和合村,鄉民們紛紛起身忙碌開了。已有好多天沒下過一場雨了,地裡的麥苗、瓜果蔬菜已顯露出枯黃,鄉民們不得不每天早早起身,拎的拎、挑的挑,到天仙廟前的井邊去打水。
今天,許老伯第一個趕到井邊。像往常一樣,他放下扁擔,解開繩索,正欲放下水桶打水。“咦”,許老伯嘴裡發出驚詫聲,一瞧井裡漂浮著黑糊糊的一團東西。“那是什麼玩藝兒?”他不由地貓下腰,兩手扒在井口瞧個仔細。這一瞧,直瞧得許老伯渾身起雞皮疙瘩:是一具屍體!頓時,他像丟了魂似地撒腿往後跑。“嘭”的一聲,與迎面走來的一個鄉民碰了個仰面。許老伯倒在地上,顧不上疼痛,扯起嗓子大喊:“井裡有死人,井裡有死人呀——”
驚喊聲如炸雷,驚動了所有陸續前來打水的鄉民。“啊,井裡有死人!”
“快去看看,井裡的死屍是啥樣!”
訊息不脛而走,鄉民們蜂擁而來,將這口井團團圍住。
不多時,聽到訊息的地保劉升、李福也急匆匆地趕來,邊走邊喊:“閃開,快閃開!”人群讓出一條路來。劉升、李福奔到井邊細細一瞧,愣了一下,然後對幾個手下人說:“快……快搭起屍棚,我們馬上去衙門報案!”
彭公剛盥洗完畢,在用早餐。猛地,值日班頭推門進來:“老爺,大門外有兩人清早就在喊冤。”
彭公皺了皺眉頭:“這麼早?好,本縣馬上升堂。”他匆匆換了官服,便令升堂。
“將兩個喊冤之人帶上來!”一黑一白的兩個人被帶上來。黑面板的約三十多歲,白臉皮也三十光景。他們跪下後,彭公問道:“你們兩人一大早就來鳴冤,究竟是為了何事?”
黑面板的人搶著說:“小的叫姚廣禮,家住何村。今年三十歲還孤身一人。昨天晚上,小的吃了晚飯後無事,就在村頭閒逛。這時,笑話張興匆匆忙忙地從身旁走過,看也不看我一眼,彷彿有什麼急事似的。小的只因平常經常與他開玩笑,便笑嘻嘻地對他說:‘喲,張二哥,你發了財,連我也不認識了?’他聽了此話,站在那兒瞧我,臉上變了色,說:‘姚哥,什麼時候了,還亂打岔。'我一聽更來了勁,湊上去說:‘有事?要走也不必這樣急嘛,我們老朋友了,今天見了,你總該意思一下,請我喝上一盅吧!'他見我如此,嘆了一口氣。我便拖了他到村邊的一家酒店裡,要了兩壺酒,美滋滋地喝了起來。我見他悶悶不樂,忙說:‘好長時間沒看到你,今天又行色匆匆,究竟幹嘛?’他瞪了我一眼,忽然說道:‘今天剛從香河縣來,發了點小財,你敢要不敢要?'說完,竟從口袋裡掏出兩大封銀子,放在我面前:‘你若要,儘管拿去!'我一見他這副神色,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便問:‘你這銀子從哪兒弄來的?’他湊到我耳邊,神秘兮兮地告訴我,說他在和合村殺了一個人,把那人扔到了井裡,得了一百兩紋銀。我一聽這話,一時弄不清他是在開玩笑,還是真有此事,就對他說:‘這種玩笑可萬萬開不得的,你還是拿去吧。'說完,我再也沒心思喝酒,草草與他告別。可小的一回家,越想越怕,覺得不對勁,整夜都沒睡好,生怕萬一是真的受他牽連。所以一大早起來就進城稟報老爺。不料,在半路上又遇到他,見他一副慌張的神色,心裡更覺得此事非假。便一把抓著他,拖他來見老爺。小的與他無怨無仇,只是殺人事大,知情不報會受連累,才這樣做的。”
姚廣禮嚕嚕囌囌地講了一大通。彭公聽了,便對笑話張興喝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冤枉啊!”張興趴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說道:小的張興,尚未成家。平時住在母舅家。前幾天,舅舅劉祥買了香河縣城內趙家的六十畝地。定銀是一百兩。昨天,舅舅要我把這一百兩銀子交給趙家。一早我就去了,可趙家老爺不在,等到日落時也未回家。我只好又匆匆返回,走到何村村口,便遇見了姚廣禮,他平時常與我開玩笑,叫我笑話張興。可我心思重重,想早早回去向舅舅交差,無心聊天。可他卻纏著我不放手,硬說我發了財。我實在有些惱火,便索性戲他一戲,便信口說在和合村害死了一人,把人扔到了井裡。老爺想想,若是我真的殺了人,還會對他說嗎?只是我這人愛說笑話,嘴巴管不牢,才鬧出這樣的冤枉事。我怕姚廣禮當真,一早想跟他講個明白,不料他見了我,硬說我殺了人,要來見老爺……老爺,小的講的句句是真,我真的冤枉啊。”
聽了張興這番辯解,彭公微微點頭,正欲發問。忽然,堂上闖進兩個人來,神色慌慌張張,跪下稟道:“老爺……不好了,今天一早,和合村天仙廟前的井裡,發現……發現一具屍體,不知何人所為。劉升、李福特來報告。”
彭公大驚:果然有此事?是巧合還是張興真的殺了人?他狠狠瞪了一下張興,猛地拍了一下驚堂木:“大膽刁民,明明是你殺了人,還敢在公堂上喊冤。如不從實招供,大刑伺候!”
張興嚇得臉色發青,嘴唇抖動著:“老爺……老爺明鑑……小的真的沒……沒殺人……冤枉……”他邊說邊磕頭,額頭上也磕出了血來。
難道真的有冤情?彭公不由產生了一絲疑心:不如先去驗驗屍再說。於是,他吩咐將張興、姚廣禮兩人暫時收押,傳上刑役、仵作等人,同劉升、李福等一起,往和合村而來。
井邊,已搭好驗屍棚。仵作等人來到井邊忙碌起來。一衙役奉命蹲入早已準備好的大筐裡,然後慢慢將他放了下去。幾分鐘後,井裡傳來一聲驚叫:“井裡還有一具屍體!”
“回老爺,井裡有兩具死屍!”井邊的衙役高聲稟道。
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騷動聲。
兩具屍體!彭公的心頓時收緊了,他意識到問題嚴重:“快,將屍體全部打撈上來。”
繩索一圈一圈地被捲起,大筐裡除了衙役,裝了一具已浸得發胖的死屍。筐子又放下,這會撈上的竟是一具無頭屍體!兩具屍體並排地放在井邊。
“稟老爺,兩具屍體年紀均在二十開外。全屍的為女性,脖子上有明顯的勒痕,身上沒有其他傷痕。無頭的是一具男屍,系被人用刀捅死,胸部有刀傷。”
“人頭為何不見?快,再下去找找!”
筐子又放下去,過了好一會兒,衙役滿頭大汗地稟告彭公,井裡根本撈不到人頭!
時近正午,太陽光格外灼熱,一絲風也沒有。人們紛紛解開了衣襟。
彭公被眼前的兩具屍體弄懵了:如果是一個人,那姚廣禮告的或許尚可再審。可井裡卻是兩條人命,豈可貿然定張興的罪?如果不是張興乾的,那誰是兇犯呢?難道是姦殺?
彭公邊沉思邊步回公座。驀地,一人撥開人群,慘叫一聲,撲向那具女屍:“冤啊……女兒你怎……麼死了……”只見一個六旬開外的老頭“撲通”地跪在那屍體前,一把捧著死屍的臉,倒地大哭!彭公忙叫衙役將老者帶過來。
“這位老者,你女兒被殺究竟是怎麼回事?”彭公和藹地問。
老人淚流滿面:“小的蔣得清,在何村居住。一生只生有此女,小名菊娘,嫁給本村姚廣智為妻,夫妻兩人倒也和美。今天一早,我上門去找女兒,見她屋門大開,屋裡空無一人。我心想,女兒平時外出門總是關得好好的,怎麼今天會這樣?小的便趕緊回家,見女兒並未回孃家來。小的急了,去女婿開的茶館尋問,女婿說也沒看見……小的這才慌了,聽說井裡發現了屍體,便趕來了,誰知那女屍正是小女啊……”說到這,他伏地又痛哭起來。
彭公見此,不由一陣心酸:“節哀保重。你仔細認認那具無頭屍,是否認識?”
蔣得清在衙役攙扶下,到男屍邊看了好一陣子,說:“不認識。”
彭公意識到案情複雜,便對蔣得清說:“你先領屍回去安葬,本縣一定加緊緝拿兇手,替你報仇便是。”說完,讓人端上幾兩紋銀。“這五兩銀子,權作葬費,你收下吧。”然後叫劉升、李福等人幫助殮葬。
姚廣智!此人好生奇怪,妻子被殺,竟還在那兒逍遙自在做生意,難道與他有關係?想到此,彭公悄悄喚來隨行的捕快馬清、杜明,耳語了幾句。馬清、杜明點頭離去。
“稟告老爺,姚廣智帶到。”馬清、杜明臉上淌著汗水,上前稟告:“我們還發現新的情況。”
“哦,什麼新情況?”
“是這樣,我們到姚廣智的茶館,那姚廣智並無憂戚之色,竟然還和一個娘們在聊天。我們一怒之下,就把那孃兒也一併帶來了。”
姚廣智有重大嫌疑!彭公聽了,手一揮:“快升堂,帶姚廣智和那婦人上堂。”
白淨臉皮,細長身材,穿藍綢緞、中褂,雙眉帶秀的俊俏後生站在彭公面前。身後的是一個搽著脂粉,杏眼含情,兩腮帶笑的年輕女子。
“跪下!”兩旁衙役喝道。
彭公不知怎的,一見到這兩人,心裡略略帶了一絲噁心,不由緊鎖眉頭:“下面跪的可是姚廣智?”
“小的就是姚廣智。”
彭公突然提高了嗓門:“你妻蔣氏被人拋屍井中,你可知曉?”
姚廣智一聽此話,忍不住伏地大哭:“老爺要替我做主啊。小的父母雙亡,只有妻子一人。因在街上開了茶店,昨晚生意忙了就沒回家,哪……哪知妻子竟會慘遭他的毒手啊。”
彭公一驚,忙問:“他是誰?”
“他,他就是笑話張興。這廝很早就看上了我妻,平時趁我不在家,就上門調戲。被我訓斥過,誰知他竟下如此毒手。”
“哦,你憑什麼肯定你妻是張興所殺?”
姚廣智抬頭,掛著淚珠愣了一下。這時,那女子卻嬌滴滴地說:“張興早就有害蔣氏之心,只是沒機會下手罷了……”彭公猛地一拍驚堂木:“呔,大膽婦人,本縣沒問你,誰叫你插嘴了。”兩旁衙役一起吶喊,嚇得她花容失色,不敢再作聲。
姚廣智又擠出幾滴眼淚:“回老爺,張興曾對姚廣禮說過,說得不到菊娘,就與她同歸於盡。所以……小的敢肯定是他為。”
彭公沉吟不語,忽問:“這女子是誰?怎麼會在你的店鋪裡?”
“哦,她是黃永之妻李氏。小的與他男人黃永有八拜之交,黃永在通州做生意,常給小的捎帶些茶葉。今天一早,她替黃永帶茶葉來,恰巧給公差撞上了,把她也帶來。其實與她毫無關係,求老爺將她放了。”
彭公微微一笑,對那女子說:“你男人做什麼生意?你家裡還有什麼人?”
女子嗲聲嗲氣:“他在通州做糧食、茶葉等買賣。家中父母雙亡,又無兄弟,只與小婦人一起過日子。平時,也只有過年過節才回來。”
彭公緊緊盯著她:“那麼說,端午節來過嘍?”
女子臉上掠過一絲驚慌,忙說:“來……過,不過端午過後,就……就走了。”
彭公臉色沉靜,看著那女子忸伲作態的模樣,忽然用和藹的口吻對姚廣智說:“你妻究竟是否張興所殺,本縣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你先回去,快將你妻子安葬,再與你報仇。來人,將姚廣智與那婦人一起放了。”
兩人按捺不住興奮,再三磕頭離去。
這一舉動,把在場的馬清、杜明兩人看糊塗了。
關押在牢房裡的姚廣禮,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在房間裡直打轉。他的額上、身上滲出了許多汗水。正在懊惱之際,牢門開啟,看守公差沒好氣地說:“算你僥倖,彭老爺放了你,快回去吧。”
姚廣禮一聽,真是喜從天降,忙點頭哈腰一番,奔出牢門。他猶如是出了籠的鳥兒,一路哼著小曲,趁著夜色趕回何村。他來到一處大屋前,見門緊閉著,臉露驚訝之色,東張西望一番後,輕輕地叩了幾下。
“嘎吱”一聲,門開了一道縫,裡面露出一個嬌媚粉嫩的臉,見到他,也驚詫不已:“喲,原來是你,進來吧。”
姚廣禮笑眯眯地一閃身,就進了門。門很快被閂上。
這時,兩條黑影迅速來到門前,輕輕一推,門關上了,便悄悄地伏在門外。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那姚廣禮卻再也沒出來。兩個黑影顯然等得不耐煩了,縱身一躍,上了高牆,然後落了下去。
屋內沒有一絲光亮,這出乎他們的意料:剛剛明明見有人開門,怎麼回事?兩人儘量屏聲息氣,向前小心翼翼地摸索著。摸著摸著,有一道房門,推了一下,門沒閂,竟開了。
裡面伸手不見五指,沒有任何聲響,寂靜得可怕。兩人這才點燃了隨身攜帶的蠟燭一照,“啊”兩人不約而同地驚叫出聲:只見屋角一房椽上,拇指般粗的麻繩吊著一具死屍,還在微微晃盪著。死屍舌頭吐得長長的,眼睛發白,流出的尿屎沾滿了雙腳。
兩人壯壯膽,走近一看:正是姚廣禮!忙將繩索砍斷,放在地上,一探鼻息,早就斷了氣。“真歹毒!”兩人氣得直跺腳。
縣衙內房。彭公聽了馬清、杜明的稟告,氣得在屋內直來回踱步。看來姚廣禮是個知情者,悔不該輕易放他出牢,否則不致於被殺。難道兇手又是他們?可沒有確鑿證據,又難以定罪,如今人證又死,如何是好。彭公略略有些犯愁。
“稟老爺,姚廣智今天未開店,說是安葬妻子去了。”捕快杜雄進來稟告。
“哦,那姚廣禮死的地方,有否探明是誰家的?”
“據查,確是黃永家。”
“哼”,彭公聽了,不由滿臉慍色:又是這婦人,看來她想跟本縣比個高低,非揪住她的狐狸尾巴不可。沉吟了一會,他眼睛一亮,忙對杜雄說:“快帶張興來見我。”很快,笑話張興被悄悄帶到內房跪下。
張興一臉苦惱,眼睛凹陷,一見到彭公,嘴裡喃喃道:“小的冤枉,小的冤枉。”
“張興,別嚷嚷了。本縣問你,你可知道那姚廣智與姚廣禮的關係?”
張興一聽,忙說道:“回老爺,小的知道。那姚廣禮是姚廣智的堂弟。姚廣禮常帶我去那茶館閒坐聊天。”
“那你有沒有發現姚廣智的茶館有何與眾不同之處?”彭公追問。
“不同之處?這……”張興犯愁了,盡力回憶著。忽地,他想起什麼似的,臉上亢奮不已:“對了,記得有次喝酒時,姚廣禮已有三分醉了,他色迷迷地告訴我說,他曾在堂哥的一個什麼地窖裡玩過一個妞兒,說那妞兒那股浪勁可甭提了,逗得他癢癢不已……至於其他,小的實在說不出什麼。”
彭公點了一下頭:“很好,你且下去,如果查實,本縣一定洗雪你的冤情。”
天氣十分悶熱。傍晚起,陰雲翻滾,電閃雷鳴,久旱不雨的大地,終於迎來了甘露。嘩嘩的雨水,淹沒了匆匆行走的馬清、杜明的身影。雨越下越大,夜漸漸黑了。
馬清、杜明來到姚廣智開的茶館前。大門緊閉著,門上貼著一張告白,上寫道:因殯葬妻子,暫停營業。
馬清、杜明看了,不覺一陣冷笑。看看周圍無人,便輕輕一躍,上了屋頂。舉目四望,隱約見到北屋裡亮著一盞微弱的燈火。兩人一喜,便輕輕跳下,躡手躡腳地向北屋挪動,靠在窗欞外面,側耳一聽,咦,裡面卻沒有一點兒聲響。
杜明按捺不住了,用舌尖舔破窗紙,手指一戳,裡面空無一人,炕上也沒有東西,只有一隻小桌,上面擺著幾碟菜,兩隻酒盅。看這模樣,屋裡的人像剛飲過酒似的。
兩人見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這下如何是好?正在左右為難之際,屋裡忽然有了響動,定睛一看,頓時喜出望外:只見姚廣智赤裸著上身,用一塊布巾圍著下身,臉上紅紅的,像喝醉了酒,摸摸索索在找什麼東西。
姚廣智的現身,喜得馬清、杜明兩人差點叫出聲來,幸虧嘩嘩的雨聲淹沒了這點聲響,姚廣智在屋內絲毫沒有察覺。
不一會,姚廣智大概找到了東西,“呼”地吹滅了燈,消失了蹤影。果然有地窖!馬清、杜明輕輕躍進屋內,亦步亦趨地搜尋。
忽然從屋東北角隱約傳來幾聲女人的笑聲,聲音像是從地下傳出來的。
馬清、杜明忙尋聲找去,碰到一布簾,掀開簾子,見到有一黑乎乎的洞口,細微的光線從內裡逸出。
地窖在這兒!兩人喜得手舞足蹈,悄悄地沿著階梯往下走。來到下面,拐彎處便傳出清晰的男女聲。兩人順著聲音摸過去。
地道拐彎處豁然開朗,裝飾過的地窖四壁掛著幾幅“煬帝御女”等春宮圖,約莫七八尺見方的地上鋪著一張席子,席上放著一把酒壺。此時有一男一女正摟抱在一起,杜明、馬清看得兩眼直冒火,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聲,猛撲上去……
“帶姚廣智、黃李氏上堂!”彭公威嚴地一喝,兩旁衙役齊聲吆喝。姚廣智和黃李氏被帶上堂來,跪在案前抖成一團。
彭公一見到這對男女,眼中直噴怒火,狠拍驚堂木:“姚廣智,今天在本縣面前,再不從實招來,決不饒你!”
姚廣智嚇得頭磕得像搗蒜頭似的,翻著白眼,交代了犯案的經過——
黃永之妻李氏由於丈夫長期在外經商,耐不住寂寞。她見姚廣智一個粉白、清秀的後生,便利用丈夫與他的關係,經常到店裡勾引姚廣智。姚廣智也是個好色之徒,到嘴邊的肉焉有不吃之理?於是兩人就勾搭在一起。他們的舉動,被姚廣智的妻子菊娘察覺,便大吵大鬧,姚廣智嚇暈了,問黃李氏該如何辦。黃李氏乃毒蠍心腸,說若要做長久夫妻,就要心狠手辣,將菊娘殺了,等黃永回來,也將他殺掉。姚廣智膽小,不敢下手。
端午節這天,黃永回家過節,黃李氏便精心安排。五月初八晚,她硬拉黃永到茶館喝酒,說為黃永接風。黃永乃直腸人,便來了。喝酒之時,黃李氏悄悄在酒中下了蒙汗藥,黃永沒喝幾盅便倒下了。此刻,黃李氏拿出菜刀,叫姚廣智動手,姚廣智愣在那裡,遲遲不敢砍下去。黃李氏柳眉橫豎,一把將姚廣智推開,拿起刀將黃永的頭砍下。她瞪著血紅的眼睛,逼姚廣智回去將菊娘殺了。到這個地步,姚廣智身不由己,只好悄悄回去將熟睡中的菊娘勒死。趁午夜,把兩具屍體丟入井中。
做賊心虛的姚廣智、黃李氏知道遲早會東窗事發,商量半天,決定找堂弟姚廣禮商量。因姚廣禮也是個色鬼,曾在姚廣智的地窖裡嫖過妓,對黃李氏的美色也垂涎三尺。他們正是利用了他的這一心理,天尚未亮就喚來姚廣禮,請他找個替罪羊,答應事成後給他找個妞兒。姚廣禮聽了,喜得兩嘴合不攏,一撓頭皮,說巧極了:昨晚正好與笑話張興在村頭喝酒,張興說殺了一人扔在井裡。兆廣智與黃李氏一聽,樂瘋了,忙叫姚廣禮上衙門告狀,一口咬定張興殺人……哪知彭公感到事有蹊蹺,竟將姚廣禮放了。姚廣禮去找黃李氏想邀功求歡,冷不防被姚廣智勒死,以殺人滅口。兩人從後門逃逸。
案情終於水落石出。彭公即命杜雄等人到姚廣智茶館搜查,果然在炕箱內找到了黃永的頭顱。
彭公宣判張興無罪釋放,黃永的家業地產等判歸蔣得清養老。姚廣禮誣陷他人,咎由自取。姚廣智、黃李氏被打入死牢……鄉民聞知,無不拍手稱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