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陳忠和是在1998年,當時他作為郎平的助手帶領中國女排來濟南參加一個活動,活動結束後我隨中國女排乘坐中巴回賓館,打算採訪郎平。在中巴車上,我發現一箇中年男子坐在最後一排,一言不發,臉上始終掛著微笑,顯得很和善。
我於是就湊了過去,問他貴姓。他很和藹地告訴我,他叫陳忠和,還給我留下了電話,那是我第一次與陳忠和近距離接觸。
從那以後,我開始留意和關注陳忠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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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郎平辭去中國女排主教練,陳忠和於2001年3月從胡進的手中接過了教鞭,我更加關注他執掌的那一屆中國女排。
2002年9月份,陳忠和率女排姑娘到德國參加世界女排錦標賽,這是他上任後第一次參加重大國際比賽。
女排在9月3日的第一階段小組賽中以0∶3輸給希臘隊,避開了眾多歐美強隊;9月8日的第二階段小組賽中又以0∶3輸給韓國隊,避開了自己不願意遭遇的義大利隊。
國家體育總局嚴厲批評中國女排,認為“代表團和教練組犯下了錦標主義的錯誤,違背了體育道德、違背了體育精神、違背了公平競爭的原則。最終中國女排獲得第四名。陳忠和成為媒體口誅筆伐的“罪人”,他和排球管理中心主任徐利都發了一封致球迷的公開道歉信。
陳忠和是一條漢子,口頭承認自己的錯誤,但堅決不提下課。接下來的釜山亞運會將決定著他的前途和命運,陳忠和也向國家體育總局立了軍令狀,如果拿不了冠軍,就下課。
在中國代表團到達釜山後的第一次媒體通氣會上,一位副團長再一次談到“女排讓球事件”,把陳忠和與王治郅開除國家隊扯到了一起。
亞運會排球比賽前半程,我沒有到現場,直到10月12日女排決賽中國隊再次對陣韓國,我趕到賽場,為陳忠和和女排姑娘加油。
我手握著五星紅旗,坐在韓國觀眾中,盡情地為女排姑娘吶喊。那場比賽,我發現陳忠和一身輕鬆,前兩局中國隊打得非常順手,他很悠閒地坐在教練席上。第三局和第四局場上局勢緊張起來,陳忠和雖然站起來幾次,向場上隊員交代著什麼,但臉上始終掛著微笑,心裡非常坦然,他知道中國女排實力擺在那裡,他也明白,經歷了世錦賽打擊的女排姑娘不會再栽跟頭了。
中國女排如願以償地戰勝韓國隊成功衛冕。陳忠和挨個與隊員擊掌相慶,之後一人躲到衛生間抽起煙來。我也來到了衛生間,這時的陳忠和收起笑臉,感嘆這個冠軍來之不易,因為無論是他還是女排姑娘,都頂著世界錦標賽“讓球風波”的巨大壓力。
談到中國隊第三局失利的原因,陳忠和認為關鍵是隊員求勝心切,很想以3比0儘快結束戰鬥。由於世錦賽沒有打好,大家都憋了一股勁,希望這次亞運會每場比賽都能以3比0拿下。兩位主攻楊昊和張越紅髮揮有波動,起伏比較大,應變能力不好,機會球的處理和判斷沒有解決好,加上韓國隊的韌勁上來了,第三局被對手壓住。
不過他對隊員們的表現感到滿意,尤其是進攻不錯。下一步中國女排最需要解決的就是主攻的穩定性問題,目前隊內還缺乏一名真正的核心隊員,馮坤距離領軍人物還有一定差距。陳忠和再一次表示,賽前他很看重這次亞運會,也感到壓力很大,畢竟是綜合運動會,國家很重視。中國女排接下來的目標就是力爭在2004年雅典奧運會上進入前四或者奪得獎牌。
對於中國女排取勝的秘訣,陳忠和開口閉口只說“拼搏”兩個字。他說,“拼搏”是我們自小就習慣了的女排精神,“我們要拼搏。”
看起來是一句套話,不過對於陳忠和——一個和王治郅一起被國家體育總局點名批評的特殊人物而言,把這句“套話”銘記心中,卻是走過了一段異常艱辛的歷程。領悟了也罷、害怕了也罷,至少陳忠和明白拼搏對於中國女排的意義,也明白那屆亞運會上中國女排要收穫的不僅僅是成績,人們更需要看到女排精神的再現。
對於世錦賽,陳忠和表示,已經認識到了錯誤,由於帶隊時還很年輕,難免會犯一些認識上的錯誤,不過他現在已經想明白了。他還說:“比賽就是比賽,每場球都得一局一局地拼,這樣才能讓隊伍得到最好的鍛鍊,保持最好的狀態。體育總局在賽前就一再強調,女排要打出自己計程車氣,打出精神風貌。對於決賽,我們也要求隊員全力去拼。”
從那以後,我對陳忠和有了更深入的認識,認為他絕對是一條打不垮的硬漢子,他一定能帶領中國女排走出低谷,重回世界之巔。
2003年11月份在日本大阪舉行的世界盃賽上,陳忠和帶領女排姑娘站上世界冠軍領獎臺,這是中國女排時隔17年之後,重奪世界冠軍。
2004年9月29日凌晨的雅典奧運會決賽,陳忠和帶領女排姑娘奪得失去了20年之久的奧運冠軍,特別是與俄羅斯隊的決賽,過程驚心動魄,跌宕起伏,中國女排0比2落後,最後絕地反擊,完成大逆轉。我在電視機前為她們祝福和祈禱。獲勝後,陳忠和的笑容非常燦爛,像個孩子似地衝進場地,與姑娘們擁抱在一起。
那年陳忠和48歲,在成功的道路上可謂苦盡甘來,20年磨一劍,他終於帶隊站上世界冠軍領獎臺。
上世紀70年代,陳忠和被袁偉民選中,成為中國女排的陪練之一,後來作為助理教練先後輔佐胡進和郎平,參加過無數場國際大賽。生活中的艱辛和痛苦,磨練了陳忠和的意志。哥哥不幸去世,前妻在一次車禍中喪生,他隨隊參加悉尼奧運會時,老父又因腦溢血不幸身亡,母親有病在家,由姐姐照顧。陳忠和憑著對排球事業的熱愛和永不服輸的精神,走到成功的彼岸。
陳忠和的老家盛產烏龍茶,他平時除了抽菸的愛好之外,還喜歡喝功夫茶。“生活的痛苦有時候會使人變得堅強,只要去細細品味人生,就會有所收穫。”他說。
談到為什麼比賽中臉上始終掛著微笑,陳忠和說:“我雖然總是笑,其實有時候自己心裡也急,但我明白,教練必須給隊員信心,不能讓教練的情緒影響球員,我的任務就是讓她們放鬆心態去拼殺,所以我的笑容多了一些。”
雅典奧運會之後,陳忠和又把目標投向了北京奧運會。
北京奧運會女排比賽,最經典的是“和平大戰”,陳忠和率領中國女排與好朋友郎平執教的美國女排在半決賽中相遇,苦戰五局,中國女排惜敗,最終奪得銅牌。北京奧運會之後,陳忠和卸任,女排帥印交還給郎平。
2009年陳忠和回到老家擔任福建省體育局副局長,從功勳教練華麗轉身,成為一名廳官。在後來的遼寧全運會和天津全運會,我都能見到陳忠和,不再稱呼他“陳導”,而是尊稱“陳局”。(作者王興步為資深體育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