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Bull III》,1953年
架上繪畫是二維的藝術,建築則屬三維。兩者看似並不相交,實則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絡。繪畫與建築有什麼關係?建築如何從繪畫中取材?今天,時尚芭莎藝術帶你瞭解。
做建築的藝術大師
當提及米開朗基羅,人們首先想到的一定是《創世紀》《最後的審判》等繪畫作品。米開朗基羅在繪畫與雕塑領域做出的貢獻無遠弗屆,而他在建築領域的才能便被大多數人忽略了。
米開朗基羅(Michelangelo)《創世紀》(Sistine Chapel ceiling),壁畫,4000×1400cm,1508-1512年
米開朗基羅《最後的審判》(The Last Judgement)(區域性),壁畫,1370×1220cm,1534-1541年
位於梵蒂岡的聖彼得教堂便由米開朗基羅參與設計,教堂內部仍保留著米開朗基羅、拉斐爾等諸多藝術家的壁畫與雕塑。它的規模之宏大、意義之深遠以及裝潢之華麗,令其在教堂建築中有著“五嶽歸來不看山”的地位。再者,壁畫《眾神之愛》所在的羅馬法爾內塞宮也是由米開朗基羅等在內的一眾建築師設計的;依然是羅馬,皮亞之門(Porta Pia)同樣由米開朗基羅操刀創作……
位於梵蒂岡的聖彼得教堂(St. Peter's Basilica)
米開朗基羅《哀悼基督》(The Pietà),大理石雕塑,高175cm,1498-1499年,位於聖彼得教堂
其實,羅馬建築師維特魯威(Marcus Vitruvius Pollio)在公元一世紀便於《建築十書》中闡明道,除了堅固作為基本條件外,建築既要實用、也要美觀。這句話強調了建築的雙重意義:功能性自然是必要的,視覺效果亦不可小覷。在此過程中,繪畫對建築有著不可比擬的影響。
《眾神之愛》(The Loves of the Gods),溼壁畫,1597-1608年,位於法爾內塞宮
將時光拉回至近代。年輕的愛德華·讓內雷(Charles-Édouard Jeanneret-Gris)經朋友介紹,認識了畢加索、胡安·格里斯(Juan Gris)等立體主義藝術家,並短暫地加入了立體派。很快,他對學派中逐漸主觀化和隨意化的藝術表達失望,轉而離開,並開創了純粹主義。
愛德華·讓內雷《Nature Morte》,布面油畫,54×81cm,1921年
愛德華·讓內雷《Nature Morte aux nombreux objets》,布面油畫,1923年
在讓內雷的純粹主義中,感性與個人幻想被禁止、裝飾性元素被放棄。其作品更多地依賴幾何形狀,構圖則力求簡潔——如同崇拜“機械”一般。而這段經歷亦改寫了這位藝術家的建築之路。他的建築作品同樣表現出對幾何的鐘愛,建築立面處理上更為簡潔,去除裝飾物後,建築空間變得自由且流動。這種理性隨之帶給了他嶄新的建築生涯。
愛德華·讓內雷《Still Life Filled with Space》,布面油畫,60.3×73cm,1924年
1923年,讓內雷發表了《走向新建築》,宣揚現代主義是一種幾何精神,提出“房屋是居住的機器”這一影響無數後人的名言;1928年,他設計了“薩伏伊別墅”,其身簡潔通透,重視建築的功能。相比豪華繁縟的同時代建築,幾近純白的薩伏伊別墅彰顯出純粹與極簡的美學……
即便讓內雷已在繪畫領域開山立派,且收穫頗豐,他還是毅然決然地投入到建築界。而他在建築界也有著更廣為人知的名字——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這位現代主義建築的領軍人物也從未低估繪畫對其職業生涯的重要性,他說:“我透過繪畫來獲得建築的靈感。”
建築是三維的畫
畢加索《Reclining Woman Reading》,布面油畫,130.2×196.2cm,1960年
由此可知,某種程度上,立體主義催生了現代主義建築。不僅如此,人們不斷從後來的建築作品中看到繪畫藝術的身影,這證明柯布西耶的二者同生之路並非獨例。
仍以立體主義為靈感,解構主義先鋒建築師弗蘭克·蓋裡(Frank Gehry)就如繪製“抽象畫”一般創作建築,在材料運用和結構表達上皆打破常規。比如他設計的畢爾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館,建築體便像由數個不規則的金屬片隨意拼合而成。與古典建築追求的對稱與均衡背道而馳,無序與無中心才是是蓋裡的代名詞。
畢爾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館(Museo Guggenheim Bilbao),1992-1997年
在立體主義的平行時期,荷蘭藝術界迸發出的風格派(De Stijl)也對現代主義建築產生了較大影響。經過提煉的幾何造型與原色色調是風格派運動的兩大特徵。畫派代表人物蒙德里安便將萬物抽象為點、線、面等理性的表達方式,在其代表作《紅、黃、藍的構成》中可見一斑。
蒙德里安《紅、黃、藍的構成》(Composition in Red, Blue, and Yellow),布面油畫,60.3×55.4cm,1937-1942年
施羅德住宅便是一棟風格派建築。設計師格里特·托馬斯·裡特維爾德(Gerrit Thomas Rietveld)在設計該別墅時受風格派藝術家影響,採用了很多幾何與色塊的組合。該建築外表面主要為白色與灰色,搭配黑色窗框,樸素且簡潔;同時,外部穿插著經典風格派色彩紅、黃、藍,使整體線面關係協調,充滿節奏感。
施羅德住宅(Rietveld-Schroder House),1924年
而到了當代,繪畫藝術的風潮被建築界更加頻繁地借鑑。比如上世紀末由日本藝術家村上隆提出的“扁平風”,以極短的時間延伸擴充套件至繪畫、平面、時裝和建築設計等領域,成為各界的重要走向。
在“扁平”的建築世界裡,建築如同從繪畫中“搬”出來了一樣。2004年,建築師組合妹島和世和西澤立衛操刀設計的金澤21世紀美術館便以一個“圓”的形式呈現在觀者面前。在此,外觀的方向被規避,內部的多個展示空間“平鋪”於圓內,各空間因此消除了主次之分。該美術館色彩簡潔,不使用任何具有“立體感”的綴飾,“扁平”風立現;六年後,二人設計的瑞士勞力士學習中心亦如一片扁平延展於地面的波點畫作。存在感被削弱,該建築與周圍環境巧妙融合。
金澤21世紀美術館(21st Century 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 Kanazawa),2004年
當社會變革帶來審美觀念的變化時,人們自然會尋求更合適的建築表達方式。比如上世紀60年代後現代主義建築大師文丘裡(Robert Venturi)提出“少即是無聊”(Less is a bore),正是斑斕的波普藝術大行其道時……除此之外,眾多建築與繪畫也以互文的狀態呈現於藝術史中,此處不一而足。再回到建築的雙重意義,建築師自繪畫中提取靈感,再付諸實踐,成為了一種令建築兼得美感與功能性的妙法。
瑞士勞力士學習中心(Rolex Learning Center),2010年
融合的盛宴
繪畫與建築本屬同源。在數萬年之前,處於舊石器時代晚期的人類開始了他們的“藝術”創作。在位於歐洲的昏暗洞穴中,只有打著火把才能看清:一幅幅小型人物或動物畫被繪製在巖壁上,線條簡練、形象生動。紅色和黃色或由礦石研磨和水製成,黑色則為木炭或錳。
這些材料是從洞穴所在的地面自然回收的,可以說,棲息地的碎片成為了表達的媒介。透過這種方式,建築創造了藝術,藝術也創造了建築。原來,在一種天然和本能的行為下,於藝術史的最開端,人類已選擇了兩者相融,在“美”的環境下生存。
其實在米開朗基羅時代,藝術家是建築師,建築師也是藝術家。而後,巴洛克時期的建築亦常常藉助雕塑、繪畫和景觀等元素模糊建築的內外部介面,創造異常豐富的空間效果。在此時,繪畫、建築等其他藝術形式渾然一體,是探索空間與社會關係的實踐。
喬凡尼·洛倫佐·貝尼尼(Gianlorenzo Bernini)設計的聖伯多祿廣場(Saint Peter's Square),位於梵蒂岡
喬凡尼·洛倫佐·貝尼尼《Self Portrait as a Young Man》,布面油畫,38×30cm,1623年
在中國,造園藝術與繪畫藝術也具有深遠的歷史淵源。其中,蘇州園林便囊括了各種藝術形式。園內亭臺樓榭,遊廊小徑蜿蜒,意境無限。設計者透過“借景”,將園外的美景濃縮、剪裁後收納於園林中,觀者步移景異。
此外,園林亦透過聯結不同藝術領域如繪畫、裝飾、雕刻及植物等,建立了一個具有全面藝術氛圍的環境。在此,建築是承載不同藝術的場所,繪畫自然被囊括其中。
“詩意地,人棲居在大地上。”這是出自德國詩人荷爾德林的詩句。簡單地由繪畫與建築一題延伸,所謂詩意,便可理解為生於美、居於美,眼中長存著美。失去任何一點似乎都是遺憾。放至當下,若想生活於這樣的環境中,繪畫與建築的相融僅僅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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