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研究歷史,建議看史書。史書也未必是真的,依舊需要自行判斷。
【序】
在清朝的北京城,有這麼一種職業,就是“轎伕”;
作為這個客運市場的主要消費群體,大清的各王府也都養有“轎伕”,大都至少要有20名。
王府的轎伕通常裝束成這樣:
頭戴敞沿的官帽、腳穿青布灑鞋,身穿窄袖、窄褲腿的青布短襖、褲,腰扎藍帶。
出行時,通常要分為兩班,一班在抬,另一班坐在大車上緊跟轎後,以便隨時輪換。
他們都是身強力壯的小夥子,經常倚仗王府的勢力,與人拼勇鬥狠,京城的官吏們也不敢過於窮究。
所以養成了這個群體的無賴性格。
胡亂變線、強行超車、不禮讓行人、辱罵粗口、勇闖紅燈……
這些違章行為,在王府的轎伕們身上,就是常態。
對了,大概還沒有紅燈供他們去闖。
這些轎伕,跟如今職場、官場的人物的也極為神似,都是因物件的不同,兩眼的朝向就不同,腰是挺、是彎也不同……
【一】
今天要講的故事,發生在大清的兩位皇子身上。
當然了,是晚清的時候。
第一位,愛新覺羅·奕誴,道光帝的五子。
他賦性粗荒,書讀得也不好,不受父親待見,被過繼給了惇恪親王綿愷,封為惇勤親王;
他的命不太好,僅比老四奕詝晚出生六天。
老四,就是後來的咸豐皇帝,所以京城民間稱奕誴為“小五爺”。
第二位,愛新覺羅·奕訢,道光帝的第六子。他的秉性品行無暇細說,這裡只告訴大家,道光帝遺詔封他為“恭親王”、慈禧稱其為“鬼子六”。
大家心裡就能猜出個一二。
【二】
言歸正傳。
有一次,這位恭親王奕訢乘轎出行。
剛開始,走得很正常。
前頭的轎伕為了向後邊的轎伕示知路況,不時地喊著“左門照”、“右門照”(哪邊有障礙物),“左蹬空”、“右蹬空”(哪邊有坑)。
走著,走著他就感覺不對了。
轎子怎麼就突然狠踩油門、猛加速了呢?
定睛觀瞧,他看到了一乘豪華官轎正在自己的前面慢悠悠地同向而行。
咱們在日常行車中肯定都見過一種很沒素質,而且非常危險的事情:一些開豪車的人為了證明自己的車效能更好、速度更快,總是喜歡超車。
奕訢的轎伕同樣有這種毛病,見轎就要超,已成為他們的一種習慣和本能。
所以當看到前面的豪華官轎後,就決定必須要超過對方,於是加快了步伐。
但是他們不知道啊,那是奕誴的轎子。
兩者的距離被縮短之後,奕訢認出了前面是誰家的轎子,他知道自己這位哥哥的脾氣古怪,如果超越了他的轎子,必定很生氣、麻煩也會隨之而來,後果很嚴重。
他就開始在轎中大聲制止“超車”行為,但是轎伕不聽,仍然加緊拔腿前行。
剎車失靈,別他無法,只急得他在轎中連連跺腳說:
“超不得!超不得!前面是我的哥哥! ”
轎伕回答得更妙:
“是你的哥哥,又不是我的哥哥! ”
結果強行超過了前轎,揚長絕塵而去。
【三】
有的朋友可能會有個疑問,王府的轎伕竟敢如此欺主犯上?
您還別不信,京城轎伕們的驕橫心、自信心滿血爆棚,還真是緣於他們有著悠久的傳統做基礎、有著豐富的理論做支撐、有著近百年的實踐做後盾。
在清朝的嘉慶年間,曾經有一起讓皇帝顒琰御批不下十次的欽辦“轎伕”大案,至他還親自訊問了涉案高官:
那時,京城有位御史,名叫韓鼎晉,他是不是住在朝陽筆者沒有考證。
1811年,他向皇帝秘奏,舉報了京城王公大臣的轎伕私設賭場、聚眾賭博。
並且指控他們的主人不僅疏於管理,甚至還縱容包庇。
萬萬沒想到,這個看似尋常的“轎伕案”,卻在京城官場掀起了滔天巨浪。
根據線報,九門提督祿康首先破獲了兵部尚書明亮家的轎伕聚賭案。
明亮因此受到了懲戒。
身為乾隆朝的名臣傅恆的侄子,他心有怨氣、自然不服,於是憤而揭發查辦自己的祿康,說他家轎伕不僅聚眾賭博還私設賭場;
從抬轎子的查起,沒想到卻查到了到坐轎子的。
至此,事情開始了連鎖反應,愈加地變得不可控了:
越查涉案的官員越多、職位越高,不僅有兵部尚書、首席軍機大臣、甚至皇帝的老丈人也涉案其中;
嘉慶也只得捏著鼻子認輸了,手裡的板子自然也就高高地舉起、輕輕地放下了。
至此之後,轎伕們就開始以自身的職業特點來群嘲京官,並且還上了熱搜,十分流行:
最前面的轎伕叫“軍機”——揚眉吐氣。
前面第二個轎伕叫“御史”——不敢放屁。
因為他後面就是坐轎的老爺,豈敢放屁?
這是在嘲諷御史雖為言官卻閉口不言。
轎後的第一個轎伕叫“翰林”——昏天黑地。
他緊貼轎身不能看路。
這是挖苦初入官場的翰林不識宦海的途徑。
轎後面的第二個轎伕叫“部曹”——全無主意。
他只能跟著前面的轎伕走。
是在諷刺各部司官只能按長官的意願辦事。
【四】
皇室子弟,最注重禮節,超越尊長的轎子自然是非常不文明、不禮貌的行為。
奕訢苦於身在轎中,王爺的威風全然無法使出。
但是,身為王爺,報仇根本沒有十年不晚那一說,有仇必須當場就報,不隔夜的那種。果然,在回府之後,那些轎伕被分清了主從輕重後,被噼噼啪啪地打了一頓板子。
大家可能認為王爺被自家的轎伕削了面子,如此處罰太輕,其實不然。
王爺倒是想從重處罰啊,可是架不住京城的轎伕群體挺抱團啊。
一旦轎伕同聲請辭了,即使身份貴重如王爺,也大有可能在北京僱不到轎伕了。
話又說回來,王爺的面子算什麼,轎伕們可是曾經有過連皇帝的面子都給削了的光榮事蹟。
當然了,那依舊是在嘉慶年間。
【五】
嘉慶五年,“彭元瑞於西華門內墜馬,珪呼其輿入舁之”。
悲催墜馬的彭元瑞可是位元老大臣,不小心在紫禁城西華門內出了洋相,人雖然傷得不重,但讀書人膽子小,卻被嚇得狠了。
同經此地的朱珪,看到這一幕後,並未圍觀吃瓜,而是伸出了援助之手,他是真敢扶啊。
筆者想,這份底氣來自於他自認是嘉慶的老師,百毒不侵吧。
不僅敢扶,他還連忙召喚正在西華門外等候自己的轎伕們,趕緊把轎子抬進來,讓受到驚嚇的彭大人坐轎回家。
情急之下,朱珪倒是忘記了自己的轎子是沒有資格進入西華門的——
門內,就是紫禁城,是皇家地界兒。
按照交通法規和警衛條例,在沒有得到皇帝的恩准之前,任何人的轎子都不允許進入半步。
聽到自己家主人的呼喚,轎伕們連忙抬轎子要進西華門。
門前的御林軍、禁衛軍們,當然是不會放他們進去的。
平日裡豪橫慣了的轎伕們,並沒有和皇家侍衛們過多糾纏,秉承祖師爺傳下的“能動手就儘量別吵吵”原則,他們說了沒幾句就開始動手打起人來。
最為可笑的是,這幾個轎伕,竟然沒有輸、竟然還贏了、竟然還把皇家禁軍給打傷了。於是,就誕生了“珪輿人毆傷禁門兵”的高光時刻。
這件很不光彩的事情被紫禁城的護軍統領厚著臉皮上報後,嘉慶帝自然也不能不說幾句場面話,畢竟捱打的是自己的人,丟的是自己的臉面。
為此,他免掉了朱珪的一些職務,算是給禁軍一個交代。
但一年多後,朱珪再度官復原職,加任協辦大學士,太子太保銜。
至於轎伕們怎樣,經典永流傳了唄。
【六】
閒話少說,書接前言。
果如奕訢所料,這次“超車”事件並沒有就此結束。
你在開車上路時,遇到過後頭有人朝你猛按喇叭、催你讓路嗎?
並且這人還是你弟弟?
你通常會認為這是素質問題,但在皇家,這可就是個政治問題。
表面上,奕誴才不去思考轎伕們是不是患有“偏執狀態”、“強迫觀念”、“軀幹化障礙”、“人際關係敏感”等等心理症狀。
他認定了“世界如此美妙,你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哼,你可以確定自己不是一隻‘菜鳥’,但你怎麼就能夠確定別人就一定是‘一盤菜’呢?必須要讓你們明白些道理”
第二天,他便派人來到了恭王府,言明要借轎一用。
主觀上,奕訢自然是不能不借,也不敢不借;
客觀上,那班挨完了打的轎伕又無法前往,身體條件不允許啊。
於是,當時坐在馬車上的那班轎伕成了替罪的待宰羔羊。
回過頭咱再說奕誴。
雖然他在政績上不如六弟奕訢和七弟奕譞耀眼,但是他有一點可取之處,這就是對外不擺王爺的架子。
夏天,他能穿一件粗葛布的短褂子,拿一把大蒲扇,坐在什剎海納涼,能跟不相識的人聊得很熱鬧。
冬天,他往往會裹件老羊皮襖,一個人溜到正陽樓去吃烤羊肉,甚至在“大酒缸”跟腳伕、轎班一起喝“二鍋頭”。
所以人間百態、苦辣辛酸,在天潢貴胄之中,誰都沒有他感受得通透。
被“超車”的內涵實質,他是心知肚明的。
轎伕到了惇王府之後,奕誴就命人把很多的銀兩放入轎內,讓他們抬起轎子遍遊四城,見轎子就去趕超。
自然,是在有專人監視的情況下,王爺家的銀子也不是海水潮來的。
這些轎伕疾馳“超車”一整天,回到惇王府覆命時,早已困憊不堪。
奕誴這才派太監宣佈他們違章越轎、“超車”的“罪狀”,並責問以後還敢不敢再這樣。
轎伕們死心塌地地認了輸,齊聲回答:
“再也不敢了!我們明白了,走自己的路,也要讓別人有路可走”。
【尾聲】
後來,“小五爺”當過大清宗人府的宗令。
據說清華大學原址駐地本是他的王府;
“鬼子六”則成為了議政王、領班軍機大臣和領班總理衙門大臣;
他成為了歷經咸豐、同治、光緒三朝的名王、重臣、政治家。
他搞了“洋務運動”,但是,第二次鴉片戰爭中的《北京條約》也是他主持簽訂的。
至於這個故事的真偽,是沒有實證的。
筆者是聽醇親王府的溥傑老先生講的。
而他,則是聽一位曾在恭王府內當過小太監的老太監講的。
【陸續更新,敬請關注】
鄭重宣告:
本文所回顧的這段往事有其特定的歷史背景,請從歷史與現實的角度進行深入理性閱讀,切莫誤解。
筆者無意於激發、引導各種不良情緒,更無意於影響、重構讀者朋友們的心理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