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6月22日下午,一對青年戀人出現在上海的電影院,由於兩人出門太早,為了消磨時間,便來到了旁邊的咖啡店等候電影的上演。兩個百無聊賴的人,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
這個人加入了閒聊當中,但他無意間的一番對話,卻暴露了一個驚天大秘密,挽救了當時的中共地下組織。
這對青年戀人中,男的叫陳志皋,是上海灘著名的律師,其父陳其壽是前清的二品大員。而他的女朋友叫黃慕蘭,是我黨培訓出來的紅色女特工,當時24歲的她出生於湖南瀏陽的封建家庭。上個世紀30年代的上海灘風雲突變,組織上委派“美女間諜”黃慕蘭接近陳志皋,拯救當時被關押在巡捕房內的關嚮應同志。
而這個加入閒聊的人,則是陳志皋的好友曹炳生,他在租界的巡捕房任職。這一天下午曹炳生閒來無事,正好在咖啡館遇見了黃慕蘭與陳志皋,於是便坐在一起閒談了起來。無意之中,曹炳生告訴陳志皋,巡捕房早上抓了一個幹部,看樣子來頭還不小。
“巡捕房一大早就抓到了一個地下黨,看樣子是個大官。不過,這個人也太沒有骨氣了,巡捕房的獄警們還沒動手,他就什麼都招了。”
看著滿臉不屑的曹炳生,黃慕蘭頓時感覺大事不妙,她預感有大事要發生。幾分鐘後,黃慕蘭藉口頭痛匆匆離開,途中她一直在思考,這個被巡捕房抓住的叛徒到底是誰?回到住所後,黃慕蘭將這個訊息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潘漢年,並且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這個叛徒,很有可能是向忠發。”
潘漢年是黃慕蘭的直接上級,而向忠發是當時地下黨的帶頭人之一,此事關係到周恩來的安危。潘漢年在仔細地聽完黃慕蘭的分析後,覺得她的猜想很有道理。曹炳生與黃慕蘭並不熟識,他也不知道黃慕蘭是地下組織安插的間諜,這裡面應該不存在什麼陷阱。被嚇出一身冷汗的潘漢年,囑咐黃慕蘭不要輕舉妄動,隨後就匆匆趕到了周恩來的住所。
在聽完了潘漢年的敘述後,周恩來馬上就做出了判斷,認定上海巡捕房已經逮捕了向忠發,而他很有可能經不住拷打叛變了。向忠發前一天晚上還與周恩來住在一起,但今天早上突然就不見了人,想到這裡,周恩來馬上就做出了指示。
“要是這樣,那關嚮應同志就危險了。你讓黃慕蘭同志,抓緊時間營救關嚮應。”
說完這句話後,周恩來搬離了原來的住所,並且通知其他的同志要小心。果不其然,就在他們離開原來的住所沒多久,那裡的房門就被國民黨特務打開了。幸虧周恩來等人及時撤退,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潘漢年在協助周恩來撤離後,馬上找到黃慕蘭,將周恩來的指示傳達給她。接到指示後的黃慕蘭也非常著急,於是,她再一次向自己的“男朋友”陳志皋施加壓力。
原來,早在向忠發被捕之前,黃慕蘭就已經透過陳志皋這層關係,積極地營救他。陳志皋的父親陳其壽是上海司法界響噹噹的人物,曾連續18年擔任了上海刑庭庭長。黃慕蘭正是以見家長的名義,得以來到陳志皋的家中,而後搞定了他的父親。
美豔動人的黃慕蘭,在見到了陳其壽之後,顯得十分乖巧懂事,很快就得到了陳其壽的青睞。
在相處了幾天之後,陳其壽主動提出,要讓黃慕蘭成為自己的“過房女兒”。黃慕蘭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此後,她又以這層身份給陳其壽的幾個子女擔任家庭教師,真真正正地成為了陳其壽父子的自家人。
眼看時機成熟之後,黃慕蘭告訴陳志皋,自己有一個叫李世珍的遠方親戚,被人誤抓進了上海龍華監獄,希望他能夠幫自己把李世珍救出來。陳志皋正愁沒機會討得黃慕蘭的歡心,一聽這個請求馬上就答應了,在一天聚餐的時候,他向自己的父親陳其壽講了這件事情。
“黃小姐放心,這件事情包在我的身上。”
陳其壽一聽,絲毫沒有猶豫就答應了下來。幾天之後,黃慕蘭接到了陳其壽的邀請,讓她到陳家吃飯。黃慕蘭趕到那裡一看,原來,陳其壽請來了龍華監獄的典獄長。他向這位典獄長介紹黃慕蘭,並且說出了李世珍的事情,請求從龍華監獄放出這位遠房親戚。
“這位黃小姐,簡直比我的親女兒還親,她的親戚也就是我的親戚。”
黃慕蘭和陳其壽口中的李世珍,實際上就是關嚮應同志,當時他被關押在龍華監獄已經好幾個月了。典獄長礙於陳其壽的勢力,在飯桌上一口答應了下來,保證回去就放人。但實際的情況卻要複雜很多,當時關嚮應同志被抓的時候,還有一大箱機密檔案被人搜查出來,他實際上是龍華監獄的重點看守物件。
由此,雖然典獄長答應馬上放人,但黃慕蘭遲遲沒有聽到關嚮應出獄的訊息。而周總理的住所遭到搜查,則表明向忠發已經徹底叛變了,很難保證他不供出關嚮應同志。周恩來、陳賡等人心急如焚,關嚮應同志晚出獄一天,他的危險就多了一分。於是,組織上不斷地催促黃慕蘭,督促她儘快透過陳其壽的勢力釋放關嚮應。
黃慕蘭透過潘漢年的傳達,深知此事的重要性,她立刻來到了陳其壽的家中。頗有手段的黃慕蘭,透過自己高超的說話技巧,哄得陳其壽哈哈大笑。看著老爺子這麼高興,黃慕蘭又趁機向他訴苦,說自己的遠方親戚李世珍還在牢裡。
“他還在牢裡,我一點面子都沒有,您也沒有面子。”
陳其壽聽完之後非常生氣,叫人把典獄長請到了家中,責問他為何不放人。典獄長無奈的告訴他,不是自己不想放人,而是龍華監獄的李書記不想放人。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自己雖然身為典獄長,但也沒辦法違背上級的命令。不過,這位典獄長告訴陳其壽,自己的頂頭上司李書記,有抽大煙的愛好。
陳其壽在官場多年屹立不倒,他當然知道投其所好的厲害之處,更知道恩威並施的手段。於是,他親自寫以一封信給龍華監獄的李書記,告訴他獄中的李世珍只是一介粗人,鄉下來的沒什麼大本事,更不可能是什麼地下黨員。同時,陳其壽還派人送去了兩斤上好的煙土,請李書記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行一個方便。
李書記得知關嚮應被關押了幾個月,審查人員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所以就做了個順水人情,將他釋放了。關嚮應從龍華監獄出來之後,受到了陳志皋的熱情款待,這位上海灘的著名律師,不僅親自駕車去接他,還包下了豪華的賓館為其接風洗塵。
化名為李世珍的關嚮應,就這樣逃出了虎口,但費盡心思救下他的女特工黃慕蘭,卻因此陷入了兩難之中。
陳志皋本來就很喜歡黃慕蘭,加上週恩來有意讓黃慕蘭與其親近,他便不斷地向這位美女間諜求婚。招架不住的黃慕蘭同志,向組織上反映了這件事情,沒想到她與陳志皋竟然要假戲真做。當時組織上考慮到上海的形勢過於複雜多變,就讓黃慕蘭水順推舟,接受陳志皋的求婚。
當時黃慕蘭是以宛希儼遺孀的身份出現的,但實際上她當時的丈夫是賀昌同志。原名黃定慧的黃慕蘭,一生經歷了四段婚姻,最終都以失敗告終。她的第一任丈夫是瀏陽當地的公子哥,一身惡習令黃慕蘭無法忍受,兩人在不久後就離婚了。從此以後,黃慕蘭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她的這個名字就是“仰慕花木蘭”的意思。而她的第二任丈夫宛希儼,在兩人結婚沒多久後犧牲了,此後黃慕蘭經過組織上的批准,與賀昌成為了合法的夫妻。
不過考慮到黃慕蘭的特殊身份,她與賀昌的真實關係不被允許公開,只允許其以宛希儼遺孀的身份出現。這也是出身頗為高貴的上海灘官二代兼大律師陳志皋,對黃慕蘭緊追不捨的原因之一。黃慕蘭答應他的交往請求,原本是為了拯救當時在獄中的關嚮應同志,但沒想到如今自己難以脫身了。
“我決定為組織,奉獻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經過仔細的思量之後,黃慕蘭還是接受了組織上的任務,答應與陳志皋結婚。
1933年的某一天,陳志皋在自己的宅邸與黃慕蘭正式成婚,兩個人走上了婚姻的殿堂。結婚之後的黃慕蘭,不得不選擇退出中國共產黨,成為了國民黨高官陳志皋的太太。而她與自己的第三任丈夫賀昌,也失去了聯絡,1935年賀昌同志犧牲後,黃慕蘭便與他徹底斷了瓜葛。
黃慕蘭與賀昌誕有一子,在戰亂中無奈送人了,而她與第二任丈夫宛希儼的孩子,也寄養在他人家中失去音訊。與陳志皋結婚後,黃慕蘭一面積極地以銀行家、慈善家、國民黨高官太太的身份,在暗地裡支援中共的地下工作,一面也開始了正常的相夫教子的生活。她與陳志皋一共生下了6個孩子,其中2個不幸夭折,4個由夫婦二人撫養長大。
但即便是如此,黃慕蘭的第四段婚姻最終也以失敗告終。新中國成立之後,陳志皋藉口出國搞貿易離開了大陸,與自己的初戀遠走高飛。黃慕蘭始終捨不得故土和組織,在百般勸阻無效之後,只能任由自己的丈夫離開。從此以後,她與陳志皋再也沒有聯絡,直到兩個人相繼去世。
1955年後的黃慕蘭,由於一些關係的牽連,一直在獄中沉沉浮浮。直到1980年,周恩來總理的夫人鄧穎超,在聽聞黃慕蘭的遭遇後十分同情,出面使其迴歸到了正常的生活軌跡上來。1994年,黃慕蘭從上海市政府參事的職位上退下來,選擇在杭州養老。經過組織上的多方尋找,她與宛希儼、賀昌所生的孩子後來也找到了,但黃慕蘭還是選擇獨居。
從1955年到1994年,近40年的光陰過去了,這位傳奇的紅色女特工,都是一個人生活過來的,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2015年,當時已經108歲高齡的黃慕蘭老人,被頒發中國人民抗日戰爭70週年紀念獎章。2年以後,這位偉大的女性結束了她的一生,享年110歲。
黃慕蘭晚年曾寫過一本自傳,回顧了自己一生中的那些過往,這部《黃慕蘭自傳》後來出版了。而電影《風聲》中的女主角,就是以黃慕蘭老人為原型的,這位才貌雙全的美女間諜,以這樣的影視形象,永遠地留在了熒屏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