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上海戲劇學院畢業那會,我在富民路弄堂裡租了個房子,每天都要坐在弄堂口,捧著晚報、喝著力波啤酒,這樣看上去就特別像上海爺叔……”日前,熱播的諜戰劇《對手》主演甯理在接受本報獨家專訪時,笑著回憶那些年和晚報合作“演”老爺叔的往事。戲從生活中來,難怪甯理無論是在《對手》裡演間諜或是在《無證之罪》裡演殺手,都帶著濃濃煙火氣。生活裡的那些對手或搭檔,成全了他的演技,豐富了他的人生。
演“對手戲” 對上節奏
這一次,在這部不一樣的諜戰劇《對手》中,觀眾看到了真正的間諜也和普通人一樣,要操心柴米油鹽,也有家長裡短。而甯理飾演的“林彧”是個狠角色,他是郭京飛和譚卓飾演的一對間諜夫妻的上線,除了一樣接地氣之外,內心還藏著更多的秘密,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劇情的走向。
甯理記得剛剛接到《對手》劇本時,就被劇情吸引了,“小時候,我特別喜歡看抓特務的電影,原來現在還有特務。”甯理說,“看完劇本後,我覺得故事講的不只是國安抓間諜,裡面也包含著生活與工作的關係,身邊的每個人都可以是你的朋友,也可以是你的對手。”
拍攝現場,三個“間諜”經常圍在一起研讀劇本,有時候,片場沒有聊透,他們還會回到郭京飛的房間裡,繼續“開展工作”。大家各抒己見,商量著在不同的環境下,他們應該如何接頭。作為一名演了三十多年戲的演員,“我很不喜歡‘飆戲’這兩個字,說是‘對手戲’更合適,最好的表演狀態應該像齒輪一樣,彼此之間能對上節奏、對上點。只有演員表演舒服了,觀眾看了才能舒服。”甯理說,“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要向後浪學習,而不是用自己的經驗去框住別人的世界,就像我最喜歡李小龍的一句話,‘以無法為有法,以無限為有限’。”
演“殺手戲” 戰勝“對手”
在遇到《對手》之前,甯理留給觀眾印象最深的當屬《無證之罪》中的變態殺手李豐田,這一形象也被網友稱為“中國網劇史上最殘酷的殺手”,為了演好這個角色,他也戰勝了不少“對手”。
從前,甯理不管是生活中,還是演的角色,都是個溫和的大叔,朋友們都不敢相信他會挑戰一名“變態殺手”,但他斬釘截鐵,一定要演。甯理不抽菸,卻獨創了“反向抽菸”法,他在家裡把香菸濾嘴的海綿抽出,倒著點燃,一剎那火光很亮,照出殺手的臉有明有暗。
為了李豐田,甯理不斷降體脂,讓臉變得乾癟只為看起來顯得陰森老氣,拍攝期間,有些演職人員不認識甯理,看到他穿個破棉襖,坐在旁邊,“他們都躲著我走,估計是真的被嚇到了!”有場戲,殺手拿著菸灰缸在沙發後砸人,甯理拿了個柚子代替人的腦袋,抄起菸灰缸砸了十多下,“砸人時臉上露出的那個笑,我自己都不知道,後來看了也嚇一跳。當時沒有刻意設計,進入了那個狀態以後,砸著砸著就砸出快感來了,無意識就笑了,因為你已經完全進入那個角色了。”觀眾都覺得,甯理演的殺手不是簡單的嚇人,而是讓人看了之後心生恐懼。
這部劇2017年播出到現在,甯理一直沒敢讓家裡人看。直到有一天,他和父親聊天時,父親問他最近怎麼了,總是斜著眼看人?他才意識到,應該從李豐田那裡走出來了。《無證之罪》之後,不少人找甯理繼續演殺手,他拒絕了,因為他不想去重複,他還想去迎接更強的“對手”。
迷茫時分 沉下心來
說起來,甯理的成長和演戲沒有什麼關係,父親是一名工程師,母親是一名醫生,和所有的父母一樣,他們也希望甯理好好學習,找一個和他們一樣穩定的工作。甯理說:“我小時候不太喜歡上課,有點調皮,也許當年上戲的老師喜歡我的性格,我就考進了上戲。”入學前,父親對他說:“這行挺辛苦的,要沉下心來,耐得住寂寞。”甯理似懂非懂,點點頭,背上行囊就來了上海。
從上戲到畢業後留在上海話劇藝術中心,甯理漸漸覺得演戲的生活有點枯燥。“現在想來,年輕時生活體驗也就那麼多,不可能演出更多。”甯理說,“正好那會兒出國熱,我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義無反顧地“裸辭”了工作後,甯理去了美國。
“到了美國我才發現,那裡不是到處都和想象中一樣那麼高階和先進。”甯理說他為了生活,做過房產中介,也在郵局工作過,“美國的郵局當年還是人工按照郵編分信,我做的就是這份工作。當時有個老式機器總是壞,機器一壞,就只能停下來叫人來修,信就會越積越多,為此,我學會了修機器。”後來,主管很欣賞甯理,說是要給他一份正式的合同,算是鐵飯碗,朋友們都說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甯理則覺得只是從上海的穩定工作換到了美國的穩定工作,這不是他想要的。
在美國,兜兜轉轉做了很多工作之後,他才發現,最愛的還是演戲,於是,他一邊打工,一邊繼續學習與電影有關的知識。“有時候人在迷茫時候,不妨把手上的事情放一放,停一停,過段時間自己就會豁然開朗。”甯理說。
回國後,在那段沒有戲演的日子裡,父親還是那句話,“要沉下心來,耐得住寂寞,至少你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遇到強手 “暫時放下”
人生的旅途,總會遇到很強的對手,甯理懂得“暫時放下”這個道理,也和他喜歡樂器有關。
“我一直很喜歡樂器,我經常跟兩個女兒說,人應該學會游泳和一門藝術,游泳可以健身,可以自救;選一門自己喜歡的藝術,可以是繪畫,可以是音樂……”甯理說,“對我來說,我喜歡吹口琴,不是為了向人展示,學琴的過程是一種修煉,可以磨練人的意志。”
從前,甯理學吹口琴,脾氣也很犟,“關起門來,反反覆覆吹不好的時候,我不知道砸爛了多少口琴。”現在,他懂得了“暫時放下”,“因為我現在又開始學洞簫,那比學口琴的挑戰更多,必須要心平氣和。總是和自己較勁,發脾氣也解決不了問題。”甯理說,“學樂器的過程讓我體會到,人最大的對手,其實就是自己。”
暫時遠離那些難纏的對手時,他就去遠足,劃皮划艇、槳板……看看山、看看水、看看人,“很多問題,也許暫時放一放,某天生活會突然讓你開竅。”甯理說。
弄堂爺叔 熱愛生活
“我熱愛生活,而生活也總能給我演戲帶來無窮的靈感。”甯理說。比如弄堂裡的老爺叔,就像前面提到的,上世紀90年代,他二十歲出頭,就喜歡喝著力波啤酒,看著新民晚報裡上海的日新月異和老百姓的喜怒哀樂,漸漸地,報紙不僅僅是他“演”爺叔的道具,也成了他的生活夥伴。他最開心的是,有時候報紙看了一半,弄堂口傳來菸紙店老闆的聲音,“甯理,接電話!”
現在,甯理住在法華鎮路定西路那邊,不拍戲在家的時候,他喜歡一個人沿著新華路逛逛,“上海最讓我喜歡的就是,馬路這邊有賣魚、賣蘿蔔的菜場,馬路那邊就是書店、咖啡廳……”甯理說,“有時候,看到認識我的觀眾,大家就坐下來一起聊天,現在的觀眾見多識廣,給我很多意見都很專業。”
在上海的弄堂裡“表演”了這麼多年之後,甯理終於迎來了一個機會——在徐崢最新的滬語電影《愛情神話》中飾演一名修鞋匠,“我還特意去拜師一位鞋匠學習修鞋。”甯理說,“我自從大學到上海,一直喜歡說上海話,不知道大家聽了會不會覺得‘硬撟撟’。”
其實,無論是演一個間諜頭目,還是一名變態殺手,抑或是弄堂口的鞋匠,甯理覺得:“劇本已經給人物做了設定,無論是好人還是壞人,我要把他演成一個活人,一個大家見過的人,而不是一個懸浮的人。”(新民晚報記者 吳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