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陌生人說話”這個名字來源於一場演講。2017年，在演講《和陌生人說話到底有什麼魔力》時，陳曉楠分享了多年來與陌生人談話的感想。在籌辦節目時，這概念又在她腦海中出現了，後便順理成章成了節目名。
“pua大師”“殺豬盤屠夫”“摳神”“刺死霸凌者”的少年......圍繞著這些“陌生人”，由騰訊新聞出品的節目《和陌生人說話》已“對話”至第四季。可以從每一季的slogan中看見它的“進化”：第一季“連線孤獨的陌生人”，想製造“在一起孤獨”的“取暖感”；第二季的“人間戲，永不散場”，增加了一層離奇來引起大家的好奇，；第三季是“看見你的暖”；第四季則是“越平靜，越洶湧”則包含了怎樣進一步去連線孤獨的陌生人。
近日，南都專訪了《和陌生人說話》的“採訪人”陳曉楠，在採訪中，她透露了自己怎樣看待流量、怎樣對話毛不易、易烊千璽等明星，以及怎樣在平靜中去“連線陌生人”。
儘管節目已走過四季，陳曉楠說一開始籌辦節目的概念依然在延續。“大家都是生而孤獨的，每個人有親情、有友情。但你從生到這個世界上，到最後暮年走，都是一個人，要獨自承擔很多東西。但也正因如此，你才有可能在這個過程裡找到那種愛，那些特別珍貴的東西，而這種情感依託是特別有價值的。”
流量
流量背後有人心“共振”的元素
流量已是這個時代的關鍵指標。作為一檔網路節目，自開播以來，觀眾對《和陌生人說話》中不同題材節目的關注度存在明顯差異。對於流量和內容的權衡，陳曉楠坦言，團隊在定選題時會將流量納入了考量指標。
“在網際網路上的東西，要和所有人有關聯。如果只是很唯美、純粹的個體故事，從作品角度（看）它是好的，但在這麼大的一個資訊場域中，它可能就被淹沒掉了，不一定有人點開來看。”
但一部分事件的流量和關注度背後，確實也閃耀著價值，有一些讓人心共振的元素。《和陌生人說話》節目組在定選題之前，首先會對選題進行不同維度的測驗和考量。“對於這一部分有價值的，我們就像大海撈針一樣，像一個淘金的過程把它淘出來。”
如第二季中，《菖蒲河老人情》聚焦到了老年人的性與愛話題，陳曉楠發現這個話題後來勾起了不少人對自己暮年的想象與思考。“為什麼選題會有流量，因為它和每個人內心的某些共振元素相關。我看到大量的留言，原來（這讓）每個人都在想到自己的暮年，都會想到自己一生追求的陪伴究竟是什麼，這些問題是與每個人都息息相關的。”
但價值依然是選題的根本，流量並非是決定性因素。“我覺得作品的價值是它的魂，剩下的都是它的衣裳，我們當然得給它穿個漂亮衣裳。但你不是賣衣裳的。其實對個人也是如此，如果你做的東西流量大，沒有價值，你會站在一個特別無根的狀態裡，網際網路很容易造成這種漂的感覺。”
時機
對話名人需“天時地利人和”
在近20年的採訪生涯中，陳曉楠與形形色色的人對話過。在她看來，階層、財富、性別、角色等元素皆不能限制人的尊嚴、良知的出現。“其實人的喜怒哀樂差不多，但每個人內心的純粹感又不一樣，有時候他可能就是（堅持）某一根筋。我採訪過很多有這種情緒的，就是會說我碰到這個事情，我要追下去。人的那種高貴，就是尊嚴感、良知、尊嚴和熱愛這幾點，它有可能出現在任何階層的人身上的。”
除了對話普通人，陳曉楠也採訪過不少名人。在《我的青銅時代》中，陳曉楠採訪了羅翔、羅永浩、大鵬等六位名人，羅翔老師鮮有地坦露了他過去的故事，羅永浩被大家重新認識。但陳曉楠說每一次採訪名人都是個案分析，也是不可複製的。
“我確實不知道在當下名人的職業需求是什麼，他能展示的是哪一面，他會有非常多的被動因素。我特別能理解（他的這種狀態）。因為那個效應、那個（傳播的）波太大了。那麼在這個時候，我不太能判斷我們倆坐下來以後能聊到哪個程度。我希望把明星當普通人去採訪，可以觀照他的成長或內心更深層次的一面，這可能是需要一些恰好的契合點，天時地利人和之下（才能達成），比如之前採訪易烊千璽、毛不易，還有《我的青銅時代》裡這些嘉賓，我特別幸運，每一個都視若珍品。”陳曉楠說。
情緒
越平靜的情緒，越洶湧
《和陌生人說話》近期引起關注的節目是《獄外來信》，2014年，陳泗翰因反抗校園暴力、“誤殺霸凌者”被判刑八年。出獄後，他接受了《和陌生人說話》的採訪。40分鐘的節目，以陳泗翰在刑期中學習的吉他彈奏開啟，節目外，陳曉楠則和陳泗翰聊了近10小時。
《獄外來信》陳泗翰
陳曉楠認為幾個小時的耐心相處，可以讓採訪物件處於最放鬆的狀態，也可以讓其自然流露情感。“我們要想採訪，必須讓他沉浸在對往事或對過去人生的回憶流淌中，採訪的最大目標是要還原他原本在生活中的狀態，這樣他在鏡頭前才是最真實而感人的。”
與“眼淚”相關的一期，還有對喬任梁父母的採訪。節目中，在社交平臺影片中活潑的喬爸幾次忍不住落淚，“我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
起初，陳曉楠是從喬爸喬媽活潑的社交平臺影片中發現了反差和“力量”。“我覺得有幾個心理，一是喬爸喬媽其實是非常要強的，二是他們的兒子是明星，這樣他們和一般的失獨家庭又不一樣，他們的悲劇是展現在別人面前的。但喬爸喬媽會覺得，我不能讓別人看笑話，所以在他們的影片號裡，你會發現他們特別的活潑。所以在採訪中，他們會保持形象。”
節目中喬任梁的爸爸落淚。
在幾個小時的採訪中，喬爸喬媽慢慢放鬆了下來。這集節目中的一個鏡頭讓陳曉楠記憶深刻。“我記得有一個鏡頭，他說他在學唱喬任梁的歌，我問他‘學得會嗎？’，他流著流著眼淚，又笑著說‘太難了’”。
關於眼淚，陳曉楠的看法又靠向了《和陌生人說話》這一季的slogan：越平靜、越洶湧。“其實當一個採訪物件陷入很大的悲傷當中，不斷哭泣時，採訪往往是很難做的。我們一定要等他自己平靜下來，能夠完整地敘述自己，才能更真實、更全域性化地展現。哭很容易帶動別人，這是人的情緒的傳染，但那些東西我認為不是最真實的，或者說是有些偏的。”
採寫：南都記者 林文琪 實習生 梁秋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