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編劇陳維涵最初的想象裡,《誰是兇手》的故事可能會發生在東北或西北,那裡土地廣袤,寸草不生,有很多工廠或是礦坑,城市烙印和時代烙印深刻。但最終,這個故事發生在一個潮溼、粘稠的南方小城鎮,在這裡,人的情緒隨環境變得濃郁,連人物關係都好似更加糾纏,像一團化不開的墨跡。
陳維涵和另一位編劇孔優優研究過,一個案件可能有三種受害者,一種是受害者的家屬,一種是兇手的家屬,還有一種是警察本身。他們創作《誰是兇手》的初衷,就是想從夏木、沈雨、冷小兵這三個受害者的角度拼湊出案件全貌,他們希望用人物關係把這個故事推動下去。“說白了,講的還是創傷與救贖的故事。”陳維涵說。
愛奇藝高階副總裁、“迷霧劇場”總製片人對這一點深以為然。“當時看到《誰是兇手》這個專案,我會覺得不一樣的點在於,以往的懸疑犯罪片是在案件上去推進,情節化比較明確,像《誰是兇手》核心的亮點是,一個案件影響了三個人物的命運,所有的情節都在給你展現這三個人物命運的變化,以及他們三個關係的交替糾纏,這個視角是不同的。”
《誰是兇手》於12月5日播出,12月20日會員收官,相比於《八角亭謎霧》以家庭為核心,《致命願望》主打未來感設定,《誰是兇手》是今年愛奇藝迷霧劇場中最接近大眾對懸疑劇認知的一部。它由幾個單元案件串聯而成,節奏感較強,是標準的懸疑型別劇,而非《八角亭謎霧》《致命願望》那樣的複合型別。
戴瑩在早前的採訪中就說過,迷霧劇場希望能夠不斷地在懸疑型別上去做新的嘗試,拓寬這一賽道,但在創新的同時,也要在劇場中保有這個型別裡非常標準化的作品。《誰是兇手》就是這個作品。
而據風起工作室負責人、《誰是兇手》製片人徐蜜介紹,根據資料變化,《誰是兇手》也成功拓寬了平臺這一型別劇的受眾群體。“現在播出的熱度、整個市場的反饋,包括觀眾對我們這部劇的喜愛和認可,我覺得是達到我們的預期的。”
《誰是兇手》數易其稿,
後期導演“臨陣受命”
《誰是兇手》的後期經歷了三個過程,第一個過程是最早的剪輯指導,但因為雙方的剪輯理念不同,“所以後來我們又換了一個剪輯指導,由我們工作室這邊的小夥伴們跟剪輯指導一起進行了第二次的重新剪輯。”徐蜜告訴骨朵。
雖然整個故事和型別的完成度都有了一定的提升,但她覺得還可以更好,於是《誰是兇手》進入了後期的第三個階段:後期導演,也是《動物管理局》的導演金哲勇的加盟。最終這版《誰是兇手》,是他帶著剪輯指導完成的。
金哲勇沒做過後期導演,他更多還是以導演視角去看待這部劇的敘事和人物。在看到剪輯素材的時候,金哲勇做出了幾點判斷:“第一是要判斷敘事型別。從素材來看,前半段的整個動態鏡頭是偏少的,顯性的戲劇衝突不是很強烈,裡面關於演員表演的一些細節鏡頭,即大量的凝視性表演鏡頭還蠻多的。”綜合這些素材,金哲勇判斷,《誰是兇手》從型別上說前半程更適合做成心理驚悚。
“判斷完型別以後,其實就是一個前面建立的過程。這部劇比較重要的是它有三個主角,那就要從頭三四集就想辦法建立一個敘事視角,怎麼能把這三個主角全都給帶出來,而且觀眾是有共情的。”
劇本的第一場戲給金哲勇的啟發非常大,小夏木和老師夏金蘭鬧彆扭,從而引發了一場意想不到的兇殺案。金哲勇由此想到:是不是每一集開始的序場都要做一個生活的突變?
“所以前面三四集的序場其實都是從生活角度入場的。第一集建立冷小兵作為主角的一個敘事角度,第二集開始其實是把夏木當做反派入場的,到結尾以他要犯病的這種狀態結束,第三集開頭再接夏木的心理往事,這樣把夏木建立起來。冷小兵和夏木開始成為角色,新的反派再出現。”到第四集的時候,冷小兵、夏木、沈雨三個人物建立了起來,案件開始進入一個真實的博弈狀態,到這裡,全部的世界觀、人物和懸疑視角就搭建完成了。
雖然邏輯清晰,但在後期過程當中,金哲勇也遇到過困難。當他開始真正拿理論去踐行的時候,發現還是有很多素材沒有辦法完全達到他想要的效果。“比如說有一些支線人物和支線案件,我到底要多少,它能不能反哺給人物一些有用的資訊,這個選取會很麻煩。”所以馬煜案也好,或者何偉光案也好,金哲勇都做了一些刪減。“為了提高這個故事的合理化。”
這是作為後期導演的困難,作為編劇,《誰是兇手》的劇本陳維涵和孔優優寫了五年,期間做了很多輪“自殺式”的修改。孔優優學的是工商管理,他更多是從邏輯和理性的懸疑角度去做故事;陳維涵是演員出身,她則從人物和人物關係上出發去思考。“我們倆一個是更宏觀,一個是更偏人物。”
像是沈雨這個複雜的女性角色,就在陳維涵和孔優優多輪的劇本修改當中,有了很多身份和職業上的變化。在他們的設定裡,沈雨和兇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本身就具有很強的戲劇性,非常矛盾和複雜。他們給她起名叫阿加莎。“一開始我們設定的沈雨是這樣一個神秘、複雜、濃烈的,甚至是有悲劇性的人物,她和這兩個警察之間的人物關係始終是這樣的,他們糾纏在同一個案件當中,這個案件把她的命運改變了。”
《誰是兇手》也改變了陳維涵和孔優優,他們都透過這部劇有了一個身份上的變化。孔優優從編劇變成了小說作者,《誰是兇手》的同名原著小說已經出版。陳維涵則從演員變成了一位編劇,和孔優優一起做了一家原創工作室,開始做幕後工作,後面還會持續做原創。“也許更想做一點和當代生活相關的,更有當代性的東西,同時它也可以引發人的共情和思考。不一定非得寫一個多大的案子,人的道德困境、人與人之間關係的矛盾點也可以是戲。”
《誰是兇手》也給金哲勇積累了經驗,比如從後期的角度上說,懸疑劇的鏡頭要準確。因為怎麼給鏡頭,鏡頭給的資訊量是什麼,都會引起觀眾的猜疑,包括敘事段落的長度,也會引起觀眾一定的反應。
“而且鏡頭的選用要更謹慎,因為任何一個鏡頭,即使是為了加快節奏或豐富畫面,也可能會引起觀眾的猜測,鏡頭最好還是要和敘事相關。”金哲勇在看評論時發現,觀眾連一個正常的插入特寫都會覺得是暗示,他稱之為觀眾參與敘事。“還挺有意思的。”
目前,金哲勇手頭上有一些驚悚、喜劇類的專案,他還是更喜歡《動物管理局》那樣的,有喜劇、驚悚、懸疑、動作等元素,還有一些幻想或者腦洞在裡面的型別感強的故事。雖然跟《動物管理局》在形式上有不同,但本質上還是會有一些相同點,比如群像式。“其實我會覺得一個故事的一群人本身會互為座標,有熱的就有冷的,有一些暴躁的就有一些內向的,這些人在一起才能看到這個世界的一角全貌。”
不定義迷霧劇場,
創新、探索、引領仍是未來的關鍵詞
去年,愛奇藝推出迷霧劇場後,懸疑型別劇的受眾關注度和影響力開始在國內真正得以提升,發展空間巨大。但在徐蜜看來,必須要形成規模化和標準化的劇場形態以後,才能拓寬受眾群體的層面。
因此,去年的迷霧劇場無論從整個的拍攝氣質還是演員選擇上,都是很偏型別化的。但在拿到《誰是兇手》這個專案的時候,徐蜜希望,“它能夠在這個型別裡面有一些獨特的氣質,另外一個就是說如何突破大家對‘迷霧’這個型別劇的認知。所以在演員選擇上,最早的時候我們其實就是做了一些設想的,加了麗穎、肖央還有董子健這樣不同維度的演員。”
除了懸疑劇本身的受眾,徐蜜希望有更多的普通觀眾能夠走進這個型別,從結果來看,這個嘗試是成功的。短短16集,《誰是兇手》取得了愛奇藝實時熱度突破8700的好成績,創下迷霧劇場史上的最高紀錄。
戴瑩記得,去年《隱秘的角落》播出時,她特別想讓它的熱度衝破8000,但受集數和彈幕互動量的影響,即使《隱秘的角落》已經是一個具備社會話題性的爆款,它的熱度還是沒能突破8000,在某一個晚上只差了5個點。“我當時就在想,真難啊。”
但今年的迷霧劇場在熱度層面上的表現其實是突出的,除了熱度突破8700的《誰是兇手》,《八角亭謎霧》的熱度也已經高於去年的另一部爆款《沉默的真相》。“它的熱度值基本上可以代表它的流量值,流量在這一季的表現仍然是非常優秀的,是一個我們覺得相對還比較滿意的成績。”戴瑩告訴骨朵。
當然,觀眾對做出過《隱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的迷霧劇場的要求不會止於熱度。縱觀今年的迷霧劇場可以發現,“複合型別”是這一季的關鍵詞,除了尚未播出的《淘金》未知全貌,《八角亭謎霧》《致命願望》都不是標準的懸疑劇,可以看出愛奇藝對拓寬賽道的野心。不過就播出效果而言,反而還是最為常規的《誰是兇手》所受好評最多。
雖然創新的沒能“打”過“保底的”,但戴瑩表示,愛奇藝還是會不斷地去嘗試更新的懸疑型別的拓展。“因為懸疑型別的市場,包括我們可以探討的空間特別大,同時我們也能夠吸收到很多好的反饋。我也會在我們拓展別的型別時,儘量地去看怎麼做更好的兼顧和融合,但是並不代表我們就停止創新了。”
戴瑩說起美劇《東城夢魘》和《大小謊言》,它們不是完全以情節來推動的懸疑型別,而是透過展現人物形象慢慢鋪陳開案件,《大小謊言》的案件甚至是最後才發生的,但是前面整個的鋪陳也會讓人覺得懸疑感非常強。這是因為人物關係構建了非常多的懸疑色彩,人物關係背後的世界讓人對故事有極強的好奇心。“這些都是非常好的懸疑型別的探索方向,對於一個先行者來說,我覺得我們還是要去做這個創新。”
“其實今年有非常多的人,迷霧劇場標準的粉絲,看到《八角亭謎霧》的初期,會覺得這一點都不迷霧劇場。可是迷霧劇場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定義?其實是沒有那麼明確的,大家不要限定住對它的想象。”很多業內的朋友包括同事都跟戴瑩表示過對《八角亭謎霧》的喜歡,因為這是一個建立在人心層面上的懸疑故事,“最大的懸疑是人心”。如果能把這個視角更好地呈現出來,戴瑩相信,《八角亭謎霧》會是一個更精彩的故事。
“好專案的沉澱和製作是需要時間的,創作也需要週期。第一季的迷霧劇場,我們花了三年的時間去做這個沉澱、準備,再到上線,其實未來也是一樣的。今年的迷霧劇場,我們在一年的時間裡面還能夠快速地在這個賽道領域裡去做迭代、創新,以及還能做出一個在垂直賽道里仍然非常優秀的作品,是因為我們在這個領域裡面真的積澱了很多年,手上也有非常多的專案可以供我們去生產。”
戴瑩告訴骨朵,目前愛奇藝積澱的作品數量和型別非常龐大,而且底子也非常好,有小說、有原創,池子的豐富度很高。“我覺得大家可以期待一下,它可能會在明年或者後年的劇場裡面有一個爆發性的呈現,也會給大家帶去更多的驚喜。”
“我們在這個專業領域上,
有非常多的優秀資源儲備”
戴瑩形容現在迷霧劇場的狀態是,“知道自己欠缺什麼,也知道自己有哪些優勢”。
迷霧劇場最大的壓力在今年,因為籌備期相對來說比較緊張,但到了明年這種壓力會被緩解,“因為我明年要上線的專案,又是在兩年的時間裡面去做的準備,相對來說壓力會小一些,到了後面更是。”這意味著迷霧劇場的儲備週期又將進入一個良性迴圈狀態。
“包括現在再做迷霧劇場,所有的工作室都會給我提供適合迷霧劇場風格的作品,我們一起來探討它在迷霧劇場中的可能性,以及怎麼能夠更好地做好風格化。”
對於愛奇藝來說,專案是IP還是原創並不是迷霧劇場核心的判斷因素,平臺在挑選專案時,還是會看劇作的核心魅力、人物魅力是怎樣的,它的人物和人物關係如何構建,視角有沒有進入的非常獨特。《沉默的真相》之所以入選迷霧劇場,就是因為它切入的視角太獨特了。
至於更為細緻的選劇標準,戴瑩表示,懸疑依然還是一個主型別,在這個主賽道里,有 一個硬性的規格標準:集數不超過24集,時長30分鐘到60分鐘均可。“你現在也可以看到,我們非常多的劇集時長是很靈活的,會根據不同故事、節奏的節點去結束這一集,不用刻意地有一個標準化的時長,大概有一個時長的區間範圍就可以了。”
“在主賽道懸疑型別裡面,我們自己也會去看,這個跟我們已播出的有什麼很好的差異化,整個團隊在製作水平層面上是什麼樣的,大的調性層面上是什麼樣的。它不會是一個偶像懸疑,因為偶像懸疑跟迷霧劇場的氣質是不太匹配的,所以它可能是一個比較硬核的、有質感的懸疑故事。在這個基礎盤面上,我們會在整個愛奇藝創作的池子裡面去挑選合適的專案放在迷霧劇場裡面。”
同時,愛奇藝也一直樂於跟新導演、新團隊合作,這是平臺做專案的一個初衷,市場上大面積的新導演都是在愛奇藝的專案裡成長起來的。在這個基礎上,戴瑩表示,愛奇藝一定不會丟掉這個特色。“你不可能每一個都中,每一個都有很好的表現,這樣的成功率是有賴於我們在專業技術上的判斷,才敢給到一個新導演機會的。”包括《淘金》的導演蔣卓原也是一位新導演,《誰是兇手》的後期導演金哲勇,成名於愛奇藝2019年的專案《動物管理局》。
“你會發現我們在這個專業領域上有非常多的優秀資源的儲備,同時能夠把他們有的放矢地孵化出來。我明年的專案裡面還有像丁黑、傅東育導演這樣非常成熟的電視劇導演。我們是開啟式的,一面一定會願意去跟優秀的、成熟的導演合作適合的題材,同時也知道這個市場其實是需要新鮮血液不斷給到我們驚喜的。對愛奇藝來說,我覺得我們在整個大市場裡的價值就是永遠要給新人機會,永遠要去嘗試更大的驚喜,這才是能夠給行業帶來更好發展的一個特別重要的點。”
給予了更多試錯的機會,也意味著承擔了更多失敗的風險,在某種程度上說,試錯好像走鋼絲一樣危險。但戴瑩依然相信“感情”。“當人在默默無聞,還沒有一身戎裝的時候,彼此之間建立的感情基礎是不一樣的。當你成功了,人人都能看見你,這是很正常的,但當你還沒被更多人看到的時候,僅有的那些看見你的人才尤為珍貴。”
愛奇藝和一起成長起來的導演們感情非常好,“有一天我需要他過來幫我導一個專案,他是責無旁貸的那種感情和心情,他願意為愛奇藝再拍一部好的東西,這個感情是很難得到的。”
目前,迷霧劇場已官宣的專案中,還有多部“神秘”作品,對迷霧劇場的期待像是拆盲盒,至於最後究竟有哪些專案還會進入到這個池子當中,戴瑩希望現在先保有一些“迷霧色彩”。
她也希望在未來的迷霧劇場裡面去嘗試更加具有社會話題性的內容,並引入一些時代溫暖,比如時代小人物的命運在發生轉變的同時,又有溫暖的感情能夠產生並呈現給觀眾。“也會有非常優秀的小說作品,我們發現了幾個特別好的作者,是有待我們系列化去開發的,已經都在開發的路上了。同時,我們也有非常多優秀的原創劇本,現在已經拿到,都在劇的改編過程當中,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除了繼續開發好的專案,今年迷霧劇場在線下娛樂實體層面上也有了一些嘗試和互動,在這一領域中,愛奇藝希望能夠去做更多的探索和嘗試,現在也都在商談當中。
“迷霧劇場的好處在於,它的主賽道型別非常清晰,也就代表著這個品牌的調性是非常清晰的,在這樣一個基礎上,今年我們能夠線上下新消費的市場裡看到非常好的發展前景。同時迷霧劇場每年都有更新和迭代,所以我的創作池子是非常豐富的,有非常多的內容可以供合作伙伴不斷地迭代、創新。包括一二季裡面的好的IP和內容,我們都可以去做輸出和嘗試。”在戴瑩看來,這是迷霧劇場的優勢,即每一季都積澱出了作品,每一季都讓這個品牌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我們後面還有對於新消費、線下娛樂,包括更多層面的虛擬藝術品的嘗試,希望能有更多驚喜給大家。”戴瑩希望等真正做出來了以後,再來進行分享。
“我覺得我們去做任何一個領域,如果想把這個領域做好,都應該是想得清楚、明白再去做嘗試。我們希望也能這樣經營一個品牌,因為一個品牌就是需要時間積澱的,它也需要積澱出很多好的作品以後,才可以去嘗試更多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