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家做飯穿的兜兜叫什麼?”
“圍裙啊”
“在我們家叫龍袍”
“你兒子叫你什麼?”
“不是叫爹嗎?”
“在我們家叫皇阿瑪”
這是2001年馮鞏主演的小品《得寸進尺》中的臺詞,馮鞏塑造了一個為了得到皇帝角色,不惜在生活中改變稱呼的演員形象,其荒誕的做法令人啼笑皆非。當時的觀眾可能做夢也想不到,四年後真的會有人以這樣的方式生活,他就是自稱多爾袞十世孫的愛新覺羅·州迪。
記者探訪家中,言語讓人震驚
2005年的一天,廣州市的記者一行人早早來到州迪門外,說明來意後,便被領進了家中。
“這些都是仿清的風格,都是按照我們大清朝的設計風格來的,你們平時可是很少有機會能見到。”一進門州迪就迫不及待地向記者炫耀著自己的房屋,言語中滿是自豪和驕傲。
房屋以仿清代的設計為主,多采用木質裝飾,色彩也多采用清代常用的搭配,但從設計和房屋規模來看,這個自稱是多爾袞十世孫的愛新覺羅·州迪的家境倒還算殷實。
繼續往裡走,映入記者眼簾的便是大片大片的黃色:房頂上纏繞著黃綢,寫字檯上放著黃布,衣架上掛著黃袍,一時間竟讓記者一行人不知所措,讓人有種進了皇宮的錯覺。記者自知失態,陪笑道:“看來您還挺喜歡黃色!”
看著錯愕的一行人,州迪不屑道:“這是什麼話?我們大清的皇族就應該用這種東西,黃色才是我們身份的象徵,也只有黃色才能配得上我王爺的身份。”
隨著州迪往裡走,記者來到了一間屋頂高大的房屋。最初映入眼簾的還是黃色,只不過這間屋子在設計上用黃布將四周環繞,一片接一片緊密排列,可見州迪對於房間的裝飾絲毫不馬虎,不惜下重金也要展現自己的高貴地位。
漸漸隨著適應了這明晃晃的黃色調,記者發現在房間上方懸掛著兩幅古人畫像,四周被鑲嵌著的八面各色的大旗。畫像下面立著兩座牌位,牌位為黑底金字,上書“先祖努爾哈赤之位”、“先祖多爾袞之位” ,一旁的金色香爐飄出縷縷青煙。桌面上十分整潔,排位前的瓜果新鮮,香燭明亮,一看就是經常被整理擦拭。
“這是先人的牌位,看到香爐了嗎?那是我祖上傳下來的,裡面的沉香過去也是隻有我們皇室能用的東西。”說著州迪慢慢走到牌位前,虔誠地將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口中唸唸有詞。一會,他回到了記者身邊,“剛剛是在給先祖介紹你們,先祖也希望我們大清的輝煌能夠一直傳下去,可現在的平民真是可笑。”
州迪一邊斥責著平民的無知與愚昧,一邊將記者帶到主房一側的偏房,拿出一本書放在記者面前。只見金色的封皮上用黑筆赫然寫著《愛新覺羅氏多爾袞家族譜》,州迪小心翼翼地翻開,對記者展示著。
“看吧,這就是我說自己是王爺的證據。這裡面記得就是我們家族族譜,並不是口說無憑。”
州迪越說越激動,指著記著自己名字的那一頁說道:“那些市井小人們總是以自己一點點見識就肆意妄言,我之所以把家佈置成這樣,就是為了堅持我們多爾袞家族的歷史,雖然大清國不在了,但是我們祖上傳下來的習俗不能丟,這是我們的根。”
說著,州迪拉起袖子,向記者展示著自己手上的傷口,解釋說這是他小時候斬斷手指的傷疤。多爾袞家族向來都是六指的,只為了祖上想讓子孫後代能夠更好地融入正常生活,不顯得那麼特殊才在小時候將手指都砍下。見記者將信將疑,州迪表示族譜中也記載了自己自幼斷指的經歷,證明自己所言不錯。
“現在故宮這麼多東西,那都是我們大清國攢下的家業,都是屬於我們後人的。現在故宮應該讓我們後人進去選一選,把屬於我們多爾袞家族的財產拿回來。” 州迪繼續說:“我們家族歷經戰火,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也不能把那些東西都拿走!”這種天方夜譚般的說法也是讓記者大為震驚。
正說著,州迪的妻子回到家來,只見其妻子和他一樣,穿著不符合現代審美的長袍,頭髮梳著清代的樣式。二人見面妻子對州迪行了一個蹩腳的清禮,對州迪也是王爺長王爺短的稱呼,州迪則是以福晉回稱。
這些都讓記者深感震驚,州迪讓妻子“退下”後又對記者說道:“我們家族向來世代都是這樣。我是一個王爺自然不能娶漢人,只有滿人才能配得上我們多爾袞家族。而為了讓所有人能知道多爾袞家族,不至於讓家族隕落,在認識的第一次我們就約法相互之間要以清禮相待。而我的辮子,她的服飾都是我們的傳統習慣,自然不能丟。”說著,州迪用手掌摩挲著辮子。
經過進一步的瞭解,記者得知州迪因執意與滿人結婚,其兒子因為兩人血緣相近,智力發育方面也受到了影響。但州迪看起來完全不擔心,他認為作為多爾袞的後裔自然不必像普通人一樣為了生計發愁。
這種思想其實在州迪年輕時就已經形成,那時的州迪因為成績太差只念到了高中,進入社會後仍對自己的皇族身份念念不忘,慢慢就形成了惰性。文化水平不高的他沒有一技之長,又想貪圖安逸的生活,在發現自己祖上顯赫的家族地位後,他更加崇拜自己家族的這段歷史,並且慢慢形成了現在的習慣。
養尊處優的州迪為了體現出自己身份的高貴,還專門準備的名片。在參觀接近尾聲的時候,州迪一併向記者展示著。原來州迪印製了兩種名片,一種是對自己的介紹,還算正常。而另一種的正面是基本資訊,背面則印著自己生活習慣,事無鉅細,甚至還有對於飯菜中對蔥薑蒜比例的要求。
他解釋道:“後一種名片是我出去吃飯時候用的,對服務生解釋我的要求不僅繁瑣而且掉面子, 因為王爺過去的飯食都是有專人準備的,王爺沒有自己操心這些事情的。”
到訪州迪家的一上午,州迪對記者喋喋不休,從童年生活到生活習慣,大概是很少有像記者這樣能夠耐心聽他講完這些的。出門前,記者終於忍不住問道:“難道沒有人勸您放棄地位,改變這種思想嗎?”
可州迪卻滿不在乎,甚至還有些驕傲:“不少人都說過這話,可他們怎麼能理解我們多爾袞家族的歷史?如果我不堅持,我們多爾袞家族就沒落了,我們的歷史也就沒有了。以後我還會堅持,要把多爾袞家族的光榮發揚起來。”
這位舉止怪異的大清王爺,到底是怎麼被發現的呢?
隻身大鬧車站,引人眾人嘲諷
原來在2005年,自持為多爾袞十世孫的愛新覺羅·州迪早已在廣州等地“出名”,而大家也多是將其當做跳樑小醜,看他還能做出什麼荒誕行徑。此次記者家中探訪,全是因為前段時間被傳得沸沸揚揚的大鬧火車站事件。
州迪一直向大家宣傳自己作為多爾袞後裔身份高貴地位顯赫,以此博取大家的關注和對自己的尊重。就這樣,州迪竟然期望以自己的王爺身份得到其他人的“特殊照顧”。這顯然是痴人說夢,但就在州迪卻在買票時將這變成了現實。
州迪要買一張去北京的車票,但時機不巧,剛排到他就被告知所購買當日票剛剛售罄。此時已經被衝昏頭腦的州迪不管不顧,堵在售票視窗前質問道:“為什麼不賣我票?你知道我是誰嗎?”
售票員起初並沒有意識到州迪的真實目的,還在幫他想辦法,詢問是否可以提前或者推遲出行日期。但州迪並不買賬,還坐在了售票視窗前,脫下了外裝露出裡面的黃色長褂,口中不斷重複著“我是王爺”之類的話。
就這樣,一個身穿黃色長褂的男子,坐在售票視窗前,口中叫囂著“我是王爺”,並不斷對工作人員頤指氣使。售票員見狀,只得叫來的當班的站長。當站長趕到現場時,身穿黃褂的男子已經和周圍旅客起了口角,眼看事態進一步惡化,站長趕緊將男子請進了辦公室。此時州迪以為是自己的氣勢和地位讓站長區別對待自己,就率先開口道:“給我開一張去北京的火車票。”
站長一時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得先穩住他:“不好意思先生,火車票也是定額髮售的,您要的火車票已經售罄了,您看看可否擇日出行呢?”
州迪一聽這話氣焰更加囂張,一方面覺得站長對自己不夠尊重,一方面也因之前的誤解而不好意思,拍桌子道:“我是王爺,是多爾袞十世孫,我們是大清國的貴族,那些平民都應該給我讓路。一張火車票還要我王爺親自教你?”
站長此時反應過來,早就耳聞廣州地區有一個人打著皇親國戚的旗號到處興風作浪,沒想到今日竟然見到了真人。想到這裡站長也沒有絲毫猶豫,收起了之前的客氣,嚴肅地說道:“我們的票都是定額供應的,在這裡沒有特權,所有人都一樣。況且大清國都已經結束多久了,你就算是名門之後也沒有什麼特權!”說罷就要將他請出去。
州迪更加生氣了,大喊著:“你竟然不尊重王爺,拿著我的名片,以後會有人找你的!你最好小心一點。”站長只是瞥了一眼名片,就怒斥道:“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報警了!”嚇得州迪只得灰溜溜地逃走。
原來名片上印著的是州迪的漢名——周佑錢,還有一個英文名Dick。正是這樣舉動,讓站長覺得面前的這個人不是一個騙子就是精神有問題,隨即就想報警。這樣一張不倫不類的名片讓州迪備受嘲笑,但同時他的事蹟也引起了越來越多人的關注。
王爺真假難辨,身份撲朔迷離
探家之行的新聞報道一經發出,就在社會上掀起了軒然大波。人們紛紛猜測州迪的真實身份,而各方面的學者也都出面論證州迪說法的正確性。其中尤以廣州市滿族歷史文化研究會會長汪宗猷的說法為尖銳:“這位自稱多爾袞後裔的州迪身世可疑,我們甚至認為他不是我們滿族的一員。”
經他介紹我們逐漸對此有了初步的認識,原來世居廣州的六千多滿族人都是八旗的後人,其祖上都是於乾隆二十一年前後陸續抵達廣州的,算下來現在應該是第八代或第九代,而且當時滿族人都在一個圈子中,大家相互認識且大多有親緣關係。而州迪卻是近年來才出現在大家面前的新面孔,如果其所言不錯,為什麼一直都沒有露面?未能與家族其他親屬聯絡,也沒有在滿族研究會中出現,這並不符合常理。
其次,根據史料記載,多爾袞沒有兒子,那州迪的十世孫身份從何而來?唯一可能的解釋就是其祖上可能與多爾袞有親緣關係,且一直都是不涉政事的閒散皇族。就算是這樣,對於十世孫的演算法也並沒有一個充分可信的解釋。
此外,我們都知道農村宗族觀念下的輩分觀念十分重要,更不必說是滿族。而愛新覺羅家族對輩分的排列更為重視,一直遵循“載、溥、毓、恆”的排列順序。而州迪作為皇族後裔,宣稱自己是末代清朝皇帝溥儀的表親顯然不符合族制與輩分。
顯然,州迪2007年以祭祖為藉口專程拜訪溥儀的弟弟溥仁,其目的自然是司馬昭之心。更可笑的是,當時溥仁在看到州迪的裝束後,十分震驚,並讓他不要妄圖復興清朝規制,更不要對清朝抱有什麼幻想。
在經歷了“認親之行”後的州迪並沒有收斂,反而更是變本加厲,每次出門前都要在福晉的幫助下梳妝打扮,對於辮子更是使出己命一般,令人可笑又可悲。我們都知道,黨和國家在建國之初就確立了對文化的保護,對文化多樣性的發展也持積極態度,政府每年也對此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而州迪這種以一種近乎病態的觀念認識文化、保護文化都是不可取的。這麼做不僅喪失了文化習俗作為引導人們積極生活、樹立正確價值觀的積極一面,還對他人和社會造成了不小的負擔。我們應當認識到,無論清朝如何,也都化作了一顆明星隱沒在歷史的長河,我們應該活在當下,而不是活在過去,甚至追求歷史虛無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