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宣帝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在西域都護府成立的同一年,匈奴大單于虛閭權渠和烏孫翁歸靡病死,漢朝的兩大鄰居頓時陷入了內亂。
首先來說烏孫,元貴靡未能順利繼承昆莫之位,烏孫貴族擁立了擁有匈奴血統的泥靡(軍須靡之子,《漢書》中稱狂王),西漢朝廷不滿。西漢與烏孫的聯盟中止。因為西漢不需要聯合烏孫共同對抗匈奴,所以解憂公主的任務是為漢控制烏孫。狂王之立既不合西漢朝廷的意思,又因殘暴失去烏孫國國人的支援,解憂公主與漢使者魏如意及任昌合謀刺殺狂王,失敗。西漢首次干涉烏孫內政,最終引發烏孫內亂。
狂王失勢,宣帝(公元前53年)甘露元年,烏就屠(翁歸靡與一匈奴女子之子)叛變,起兵殺死狂王。宣帝派遣破羌將軍辛武賢討伐烏就屠。西域都護鄭吉遣烏孫右大將之妻馮嫽(解憂公主的侍者)勸降烏就屠。最後宣帝冊封元貴靡為大昆彌,烏就屠為小昆彌,並賜印綬。烏孫國最終成為西漢的屬國。
現在來說匈奴,已故的匈奴大單于虛閭權渠是頭曼大單于的第7代孫,按照匈奴的繼位世系和傳統習慣,應該由他的兒子稽侯珊繼承王位,可是大閼氏和大且渠謀立右賢王屠耆堂為大單于,而稽侯珊被部分宮廷政治勢力擁立為“呼韓邪單于”。於是先後有5個單于蹦出來搶名分,這就是歷史上的“五單于爭立”的故事,連呼韓邪單于的哥哥都自立為“郅支骨都單于”,郅支很快攻佔了單于王廷,擊敗呼韓邪單于。
為了避免被漢朝和叛亂勢力合擊,加上呼韓邪本人又仰慕漢朝的文化,就決定歸漢,於甘露二年(前52年)率南匈奴降漢。次年,至甘泉宮謁漢宣帝。漢待以客禮,使“位在諸侯王上”,並將其部安置於光祿塞(在今包頭西北)下駐牧。漢廷對他不但賞賜頗豐,而且還派兵護返、協助誅伐不服者。史稱之為:“南匈奴附漢。”
黃龍元年(公元前48年),漢宣帝駕崩。皇太子劉奭繼位,是為漢元帝。同年,他設立戊己校尉,掌管屯田事務,治所在車師前王庭,隸西域都護,單獨設府,有丞、司馬、候等屬官,所領吏士亦任征伐。
此時呼韓邪單于仍依附漢朝,並獲得漢朝的物資援助。一些匈奴大臣勸其北去。永光元年(公元前43年),漢使韓昌、張猛擔心呼韓邪單于北去後難以約束,就與呼韓邪單于殺白馬為盟,約定:“自今以來,漢與匈奴合為一家,世世毋得相詐相攻。有竊盜者,相報,行其誅,償其物;有寇,發兵相助。漢與匈奴敢先背約者,受天不祥。令其世世子孫盡如盟。”
在呼韓邪降漢的同時,死對頭郅支單于以為其歸順於漢,兵弱不能再返回,趁機出兵吞併了呼韓邪的地盤。在得知漢朝派兵護送呼韓邪回大漠收復失地後,郅支惱羞成怒,怨漢偏袒呼韓邪而不助己,遂“困辱漢使”,並向西域進兵,擊敗烏孫,吞併烏揭、堅昆、丁零三個小國,建都堅昆(今俄羅斯境內葉尼塞河上游一帶),割據一方。儘管如此,他“自度兵力不能敵”,對漢朝仍不敢公然分庭抗禮,公元前44年又派出使者到漢廷進貢,也稱“願為內附”,同時要求遣還質子。
在這個問題上,漢廷還是比較慎重的。雖然皇帝作出了派衛司馬谷吉護送郅支質子回國的決定,但朝中大臣對此意見不一。有人認為郅支不是真心歸附,將人質送出塞外即可。當事人谷吉卻認為,僅送出塞外,明擺著表明不再交好,可能“棄前恩、立後怨”,給對方不歸附的藉口,不如送到單于王廷,看他內附不內附。憑著我們漢朝如此強大的實力,即便郅支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對漢使不利,也必然因為得罪漢朝而不敢接近邊塞。以我一個使臣的犧牲,換邊境數年安寧,值!最終漢元帝表示同意。不幸的是,谷吉一語成讖。千里迢迢把郅支的兒子護送回去,郅支竟出爾反爾翻臉不認人,把谷吉等人殺了洩憤。
兩國相爭尚且不斬來使,一個口口聲聲準備附漢的匈奴小單于,竟然出爾反爾,殺了大漢專使,這是典型的外交挑釁外加赤裸裸的敵意行為——郅支單于對於大漢王朝的敵意顯露無遺。他也知道自己這次把漢朝得罪完了,極有可能遭到報復,老對手呼韓邪在漢朝扶植下也實力日漸增強。如果繼續待在堅昆,恐怕有被漢匈兩軍合擊的危險。怎麼辦?三十六計走為上!
逃到哪裡去呢?離漢朝越遠越好。公元前44年,恰逢西邊的康居前來求援,欲聯合北匈奴擊烏孫。藉此良機,郅支單于遂引北匈奴到康居東部居住。擔心漢朝追兵的他一路奔逃,其部眾多凍死於道,實力大損。但一到康居、遠離漢境後,郅支單于馬上又精神抖擻起來,他兇悍好戰,曾數擊烏孫,甚至深入其都赤谷城下,殺掠人口、驅搶畜產,一時橫行西域。漢朝三次派使者到康居索要使臣谷吉等人的屍體,他不但不給,還調戲般地說:“這裡住得很不好,正打算投奔你們大漢王朝,我正準備再次把兒子派過去作人質呢。”
之所以敢如此叫板,是因為郅支單于有兩大法寶護身:第一是地理上的距離優勢,康居同漢朝遠隔萬里,地理迥異,並且是以眾多部下凍死於路上的代價熬換的,漢朝不一定有這個遠征西域的勇氣,第二是匈奴遊牧民族的高速機動性,像匈奴這樣的北方遊牧民族,自古以畜牧業為主,每天騎馬放牧,騎技嫻熟,在戰鬥中勇敢向前,如利箭一樣迅猛攻擊,進攻失利時則急速撤退,來去如風,飄忽無定,其機動優勢遠非中原農耕文明下的西漢將士可比。用著名漢臣晁錯的話形容就是“(匈奴)風雨罷勞、飢渴不困,中國之人弗與(不能相比)也”。
北匈奴憑藉天然的機動性優勢,等到遠方大漢的大軍完成動員、進入西域時,郅支雖無勝算,但估計也早跑得沒影了。所以,在郅支單于心中,康居與漢廷天各一方,你漢朝在軍事上無法對我構成實質威脅,為什麼要怕你?派使臣來和談——笑話!從戰場上拿不回來的,談判桌上怎麼可能拿回來?應當承認,郅支單于的小算盤打得的確不錯,但他忽視了一點:曾經將星雲集的大漢王朝,難道就再也出不了一位名將了嗎?下一期就給大家介紹郅支單于的剋星—一代名將陳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