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1月25日,這是一個劉思齊永遠走不出來的日子,這一天,在遙遠的朝鮮戰場上,美軍的炮彈瘋狂傾瀉在志願軍陣地上,毛岸英所在的作戰室遭到轟炸,年輕的戰士毛岸英把自己的生命留在了朝鮮的土地上。
過了很久之後,劉思齊才知道這個噩耗,她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夢境和現實交替折磨著她脆弱的神經,有那麼一段時間,劉思齊覺得自己已經感受不到任何關於幸福的痕跡。
天人永隔
岸英死亡的訊息是毛主席告訴她的,那一刻肝腸寸斷的感覺讓劉思齊多年不得解脫,她有時候會陷入恍惚的境地,覺得岸英還活著,活在另一個世界裡。她強撐著自己不崩潰,如同岸英生前囑託她的那樣,努力學習,認真工作,但她始終找不到緩解痛苦的辦法,表面越平靜,內心越苦悶。
在主席面前,劉思齊再也扛不住自己內心的悲傷。主席明白,在情感上,劉思齊很難接受岸英已經離開的事實。其實主席內心何嘗不痛苦呢?他這一生中,不斷地經受與親人的離別,兄弟、妻子、孩子……一個個都離開了他。他和劉思齊一樣,不會輕易言說自己內心的悲苦,可是,傷痕是無法癒合的。
主席勸過劉思齊再婚,但是劉思齊卻放不下岸英,那樣一個優秀完美的年輕人,告別的時候還是活生生的,忽然就成了訃告裡的一個死難者,劉思齊想不通,為什麼事情如此殘忍?
時間一直到了1959年,劉思齊依然過著獨居生活,她時不時期待著這一切是個噩夢,夢醒了,岸英依舊會回來。春節的時候,主席把她叫過去,交給她一筆稿費,對她說:“思齊,你去朝鮮給岸英掃墓吧,我們去晚了,你代我告訴岸英,爸爸想他,爸爸愛他……”
當劉思齊來到朝鮮,親眼看到那冰冷的墓碑時,她強撐了十年的幻境一下子崩塌了,她想到在這黃土之下埋葬著的,是她日思夜想的愛人,那人已經成了墓碑上一個名字。回到北京之後,劉思齊大病一場,在醫院躺了很久,主席給她寫來了信,信上讓她好好治病,還說“意志為主,藥物為輔。”
到了這個時候劉思齊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的精神早就崩潰得不成樣子,這一次她去看了岸英,身體病倒了,精神上的痛苦倒是減輕了。人生終須一別,在見到岸英墓碑的那一刻,劉思齊才真正接受了和岸英道別。
餘生漫漫
活下來的人,依然要好好活著,這是劉思齊的感悟。病癒之後,劉思齊去探望主席,主席看著形銷骨立的劉思齊滿臉歉疚地說:“我考慮不周到,也許不該讓你去朝鮮。”劉思齊搖頭:“不,爸爸,我總得去的,不去看岸英,我饒不了自己。”
臨走的時候,主席慈愛地看著劉思齊,對她說:“好好生活,為死者爭一口氣。”劉思齊含淚點頭說:“爸爸,我明白。”
新的生活開始了,主席之前勸過劉思齊改嫁,不要把自己封閉一輩子,劉思齊心裡放不下岸英,一直沒有管戀愛結婚的事情。如今她放下了,才開始認真思考主席的建議,也許從頭開始沒有那麼可怕。1962年,劉思齊認識了空軍學院的教員楊茂之,這個人是主席介紹給他的,可靠而正直,性格也相配,劉思齊有了那麼一點點重新結婚的勇氣。
她和楊茂之辦了簡單的婚禮,主席在百忙之中還是給他們寫了一幅字,作為結婚禮物,他是真心希望劉思齊能得到幸福,後來,劉思齊生下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是個男孩,給孩子取名字的時候,劉思齊說:“叫小英好了。”
“小英”,“岸英”,她還是想要紀念一下犧牲的岸英,對於妻子的做法,楊茂之表示同意,死去的毛岸英是一個值得被記住的英雄。劉思齊的後半生過得很平靜,她和楊茂之感情融洽,先後生育了四個孩子。她沒有忘記埋葬在朝鮮的岸英,後來又多次去朝鮮祭拜她。
一別經年
1990年,劉思齊又打算去朝鮮給岸英掃墓,和她同行的有不少烈士的親屬,烈士蔡正國的兒子蔡小東在路上偶然提起:“我父親的《革命烈士證明書》因為工作人員的疏忽遲遲沒有發下來,不知道您收到了家屬的證明書沒有?”
劉思齊這才反應過來,岸英的《革命烈士證明書》也不在自己手裡,一開始她想可能是給了毛主席,但是又一想,主席去世的時候,大家給他收拾遺物,找到了一些岸英生前的遺物,卻沒有什麼證明書,烈士撫卹金似乎也沒有發放。
回國之後,劉思齊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弄清楚,便向組織反應了這件事情,有關部門進行了多番查證,最後發現竟然真的沒有發,可能是因為當年資料混亂,導致部分烈士的證件和撫卹金被遺漏了,而作為家屬的毛主席和劉思齊並沒有立刻反應。
事情搞清楚之後,有關部門立刻補發了毛岸英的烈士證明,同時交到劉思齊手裡的還有毛岸英應得的撫卹金,一共320元人民幣。攥著這筆錢,劉思齊心中一陣酸澀,這好像是她今生能夠得到的,關於岸英的最後一點點紀念。
她又回想起四十年前,她和岸英見最後一面的時候,她生病躺在醫院裡,岸英來看她,說了很多很多話,最後在醫院門口看著她,忽然深深鞠了一躬。年輕的劉思齊內心忽然感到不安,可是她也不曾想到,那是愛人最後的道別。不久之後,他就犧牲在戰火硝煙之中,再也沒有回來。
如今四十年過去了,岸英的生命停留在最好的時候,她自己老了,年輕時候的故事成為了一場渺茫的夢,她再也抓不住。她和岸英的婚姻只有短暫的一年,但懷念卻裝在心裡,蔓延了一生,無法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