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5月,趕上麥子成熟的季節,山東省濱州高新區青田辦事處舊鎮村的村民們在農田裡忙得熱火朝天,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
舊鎮村高家人也不例外,一家幾口人悉數上陣,將割下來的麥穗捆成一個小捆,齊刷刷放在小推車上,那是他們用汗水換來的寶貴糧食。高家當家的男人高其煊,正值三十多歲的壯年,更是拿出了最大的勁頭,辛勤地在農田裡勞動著。
正當他將又一捆麥穗放到小推車上時,腹部突然傳來一陣劇痛。起初他以為是勞累過度引起的身體不適,因此沒有過多理會。然後十幾秒之後,腹痛伴隨而來的是劇烈的咳嗽,這一咳嗽不要緊,彷彿感覺整個肺部都要被咳出來。高其煊用手一摸嘴角,竟然摸到了絲絲血跡。那一瞬間,他似乎知道了自己咳血的原因,不動聲色地想把這件事情隱瞞過去。
然後在慌亂之間,他並沒有擦乾嘴角的血跡,結果一轉身就被妻子發現了端倪。在詢問未果後,家人不由分說地把他送進了青田辦事處的醫院。
一行人趕到醫院後,醫生迅速展開有針對性的治療。然而正當醫生詢問高其煊的過往病史時,他又忍不住咳嗽起來,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劇烈,高其煊咳嗽得直不起腰來,竟然咳出了一灘血跡,而且血跡中還有一個硬硬的東西。
醫生不敢怠慢,急忙用鑷子把那個硬硬的東西夾了起來,仔細一看,竟然是一枚彈片。什麼人的體內會藏有子彈?醫生對高其煊的身份產生了懷疑,一通電話打到當地公安局,叫來了警察。
警察趕到醫院後,立刻對高其煊的身份進行核查。高其煊似乎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抬起虛弱不堪的手,拽住警察的衣角,緩緩地說道:“我知道你們想知道什麼,也不用麻煩了,我現在就告訴你們。”
隨後,高其煊講了以下這個故事。
家園被毀,憤而參軍
高其煊,舊鎮村當地人,出生於1921年。正是在這一年,中國共產黨成立,為億萬受苦受難的百姓帶來了星星之火。高家一家四口人,除了父母外,高其煊還有一個哥哥,名叫高其炳。
高家人主要的生活來源,是靠父親在鎮上開了一家饅頭店,雖然是小本生意,但也能勉強解決溫飽問題。對於高其煊來說,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守著父親這個饅頭店,以後娶妻生子,過著平靜而安定的生活。
然而一家人幸福安定的生活被日寇侵略者所打破。1937年,日軍發動全面侵華戰爭,喊出“三個月滅亡中國”的口號,將戰火燒到山東。
日寇佔領山東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所到之處都是雞飛狗跳。這一天,高家經營的饅頭店闖進來幾個日本鬼子,他們搶走了吃的喝的及所有財物,將饅頭店洗劫一空。16歲的高其煊躲在櫃檯下,親眼目睹一家人的勞動成果被毀滅殆盡,他的心彷彿在滴血。但他赤手空拳,不敢和鬼子硬拼,只好將仇恨的種子埋在心底,等待著復仇的時機。
1939年初,八路軍115師組建東進支隊,在代師長陳光、政委羅榮桓的率領下挺進山東,開闢敵後根據地,山東這片土地終於迎來了第一支八路軍部隊。
高其煊的哥哥高其炳得知八路軍正在號召山東的年輕小夥子參軍入伍後,毅然報名參軍,成為八路軍的一員。高其煊看著哥哥一身戎裝,羨慕得不得了,於是也跑到八路軍報名處,在18歲的年齡參加了八路軍,成為老七師三團三營八連一排三班的一名戰士。90歲的高其煊回憶起這段珍貴記憶時,仍然興奮不已,他自豪地稱自己為“老八路”(1927-1937年入伍為老紅軍,1937-1945年入伍為老八路,1945-1949年入伍為老解放)。
為抗日,傳遞情報
八路軍在敵後根據地的生活十分艱苦,更要隨時面臨敵人的大“掃蕩”,為了及時掌握敵人的動向,在組織的幫助下,高家又重新開起了饅頭店,負責為八路軍打探情報。
高其煊回憶說,饅頭店不僅向普通老百姓營業,許多鬼子漢奸也會來吃飯、買饅頭。高其煊的哥哥高其炳會利用賣饅頭的時機,與偽軍套近乎,假裝和他們做朋友。為了從他們口中探聽情報,高其炳會多給他們點饅頭,有時還會去鬼子據點送貨,與偽軍的關係漸漸熟絡起來。
高其炳發現,偽軍裡也不全是壞人,他們中很多是被鬼子強行抓來的百姓。高其炳認為他們是可以爭取的物件,於是私下給他們做工作,進行策反。這部分被策反的偽軍不僅會為高其炳提供情報,與八路軍遭遇時,還會故意將槍口抬高一寸,名義上是打八路,其實是給八路軍提醒。
高其煊在哥哥的影響下,也承擔起了為八路軍傳遞情報的任務。
有一次,高其炳得知鬼子近期要展開大動作,對抗日根據地進行大“掃蕩”,如果情報不能及時傳出,八路軍和根據地的百姓將遭受嚴重損失,當即決定將這份情報送出去。但是高其炳經營著饅頭店,一時走不開,於是他把情報寫在一張紙上,讓弟弟送出去。
高其煊接到任務後,像往常一樣向八路軍駐地趕去。然而當他走到半道時,遇到了幾個鬼子正在巡邏。高其煊孤立無援,深知不能硬拼,他急中生智,來到一處山坡,將口袋裡的紙條丟到山坡上的土堆中,然後故作輕鬆地用腳扒了一些土,將紙條蓋住。做完這一切後,高其煊不緊不慢地解開自己的腰帶,開始方便。
果然,這幫鬼子很快圍了上來,嘰裡呱啦說了一通,要對他進行搜查。高其煊表情淡定,任由鬼子裡三遍外三遍地搜查他的衣服。結果鬼子一無所獲,惱怒地離開了。
高其煊深知鬼子不會就此罷手,最好的辦法是徹底甩開敵人。於是他轉身跑入一片比人還高的蘆葦蕩,鬼子果然尾隨而至。高其煊熟悉地形,把鬼子玩得團團轉,把他們困在蘆葦蕩中,自己則輕車熟路走了出來,拿出用泥土掩蓋的情報,一路狂奔,送到了目的地。
八路軍掌握情報後,立刻展開行動,不僅躲過了敵人的“圍剿”,還殲滅了一小隊鬼子,戰果頗豐。為了表揚高家兄弟奮不顧身的精神,八路軍還特意給他們寫了感謝信。
華東激戰,不幸負傷
1945年,中國軍民取得抗日戰爭的全面勝利,趕跑了日本侵略者。高其煊原本準備繼續操持饅頭店,過普通老百姓的生活。然而蔣介石公然撕毀“雙十協定”,挑起了內戰。為了革命成果不被獨裁政權竊取,25歲的高其煊重登戰場,成為一名解放軍戰士,跟隨部隊在華東與國民黨軍隊展開激戰。
1946年7月,鄒平韓家寨戰役打響。在這場戰役中,解放軍作為進攻方,要在最短時間內拔掉敵人的據點。然而敵人的防禦工事十分艱苦,戰況一時僵持不下。
如果不能儘快消滅據點內的敵人,等到敵人的援軍趕到,我軍就會化主動為主動,遭到敵人的兩面夾擊。在如此不利局面下,高其煊發了狠,端著一挺衝鋒槍,冒著敵人的槍林彈雨向據點殺去。一時間,高其煊成為戰場上最顯眼的人。
據點內的敵人不知他從哪裡冒出來,竟然如此勇猛,於是集中火力向他展開攻擊,輕重武器都往他身上招呼。高其煊也顯得十分警惕,當一枚手雷在他身邊炸響時,他敏捷地選擇側身躲避。然而就在此時,敵人的一個側火力點開火了,一顆子彈正中他的胸膛。高其煊被子彈擊中,頓時一頭栽倒在陣地上。
戰友們看高其煊負了傷,急忙把他從戰場上背下來,送到後方醫院進行緊急治療。醫生連夜給他動了手術,救回了他的命,但由於當時醫療條件有限,那顆打入他胸膛內的子彈並沒有取出來。醫生悲觀地表示,他可能只有半年多的壽命了。
韓家寨戰役結束後,因為身體原因,高其煊告別了部隊,帶著組織發的三等甲級傷殘證回到了舊鎮村,過起了普普通通的生活。
咳血咳出彈片,晚年仍渴望上戰場
醫生雖然說高其煊只能活半年,但他並不願接受這樣的結果,除了進行生產勞動外,他還會進行額外的身體鍛鍊,增強自己的體質。一晃眼半年過去了,高其煊並沒有感覺身體有什麼異樣,他逐漸放心下來,在家鄉娶妻生子,過著正常人的生活。然而戰爭硝煙給他造成的影響,並沒有就此泯滅。
1956年,高其煊忙著麥收時,又開始咳血,而且這次比往常咳得更加厲害,並緊急送到醫院後,竟咳出了一枚彈片。那可是彈片啊!在場人的當場淚崩......
在高其煊道出自己的經歷後,塵封十年的真相終於被揭開,他得到了更多人的理解和尊重。更值得慶幸的是,在吐出那枚彈片後,高其煊的身體迅速好轉,和正常人一樣沒有任何問題。如今已是百歲高齡的他,仍然鬥志高昂,精神飽滿。
曾有記者問他:“那次受傷後,您有後悔當年參軍的決定嗎?”老人回答道:“如果時間重來一次,我還會做出和當年一樣的決定。”記者又接著問:“如果組織現在讓您上戰場,您會怎麼辦?”老人正色地回答道:“如果還有戰爭,我依舊能拿起槍桿子!”
這就是一個抗戰老兵的精神,他們向世人展示出為什麼中國的革命之火可以燎原,為什麼能戰勝慘無人道的日本侵略者。歷史的過去、現在和將來,我們都會記住抗戰老兵的英勇奉獻,銘記歷史、開創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