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11月21日,歷時1個多月的對印自衛反擊戰以中國政府主動宣佈從11月22日0時起,實現全線單方面主動停火告終。但此時在東線戰場,尚有一些已經被我軍切斷退路的印軍部隊正在深山老林裡慌不擇路地想逃回印控區,在這些傢伙中有不少中高階軍官,他們多數都在最後關頭丟下部隊,只帶著少數親信逃跑。為了兜住這些“大魚”,我軍各部展開了搜剿戰鬥。在11月23日下午,我154團1營終於取得了搜剿戰鬥中最漂亮的一場戰鬥,以1人輕傷的代價全殲印軍62旅旅長霍希爾·辛格准將以下58人。
霍希爾·辛格·拉蒂是印軍高階軍官中少見的“年輕人”。他1916年12月1日生於印度哈里納邦南部城市巴哈杜加爾桑克爾村的一個錫克族大戶人家。因為年輕時就喜歡舞刀弄槍(錫克族有尚武傳統),1934年10月,年僅18歲的他就參加了英國殖民當局麾下的拉加普特聯隊。1940年12月隨同部隊被調往北非作戰,因為身體素質較好外加出身好,被提拔為“低階委任軍官”(相當於准尉),指揮一個排級部隊。在戰爭中,他在拉加普特聯隊第4營中表現出色,曾兩次立功受到表彰。1941年他被上司看中、被選送到印度德拉敦的軍事學院深造,此後他就踏上了仕途。
1944年,霍希爾·辛格以同屆第一名的優異成績畢業,隨後被留校當教官,此後在軍校內一路攀升節節高。到1962年10月,對印自衛反擊戰爆發前夕,年僅46歲的他已經是印度最高軍事學府——國防學院的准將副校長了。此時面對著邊境地區危如累卵的局勢,印度陸軍痛感前線的高階軍官多數不是隻會高談闊論,就是無能之輩、又或是上了年紀的老頭子。像霍希爾·辛格這樣子既會打仗(雖然他在戰場上就是一個低階排級軍官),又懂“兵法”(紙上談兵)的“青年才俊”太少了!
於是印度國防部火速將其調往一線,任命他為第4師62旅的旅長。臨行前,已經有20年沒上過戰場的辛格穿著一身戰鬥服向學員們致辭,說自己要去屬於他的地方——戰場!辛格還大言炎炎地宣稱自己將戰鬥到最後一顆子彈和最後一口氣,寧死也不退一步!要給中國人一點“顏色”看看,云云。這些大話很是吸引了一些狂熱的印度媒體和輿論的吹捧,吸足了一大撥“粉絲”。
到前線後,“儒將”辛格的屁股還沒坐熱,他熱切盼望的“決戰”就來了。11月17日,東線我軍向西山口地區大舉集結,準備向印軍第4師主力發起總攻擊。在泰山崩於前之際,第4師師長帕薩·尼亞少將感到大勢已去,於是下令部隊以交替掩護,節節後撤的戰術擺脫我軍的攻擊。但辛格居然拒絕了上級要求其撤退的命令,爭辯說自己早就在西山口做好準備,要給中國軍隊迎頭痛擊(老子還沒建功立業呢)。比他更清楚62旅情況的帕薩·尼亞少將直接駁回了他的請求,並且嚴令他必須、立即、馬上組織部隊撤退,否則就把他撤職、然後送上軍事法庭。
在碰了釘子之後,霍希爾·辛格才靜下心來了解兩軍的態勢,他一面心不甘情不願地命令部隊準備撤退(注意:是準備撤退,不是撤退),一面四處打電話詢問實際情況,當他終於理出了一點頭緒後,這才發現戰局壓根就不是他想象的那樣!但此時已經是11月18日凌晨,距離我軍總攻擊發起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驚恐萬分的辛格立即命令旅部人員收拾東西準備跑路,這位坐慣了辦公室的學究跑路的速度堪稱動如脫兔。當上午8時30分,我軍以308炮兵團的2個裝備54式122毫米榴彈炮的榴彈炮營(24門)和1個裝備54式76毫米野戰炮的加農炮營(12門)對西山口發起炮擊時,辛格已經和旅部人員乘坐8輛小汽車緊急向後方“轉進”。
沒有實際指揮大兵團作戰經驗的辛格在跑路的時候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雖然他已經命令各部隊按照計劃後撤,但他沒有指定接替自己指揮的代理人。而在撤退途中,部隊是很難聯絡到旅部和辛格本人的,一旦遭到我軍攻擊,就只能各自為戰。
在我軍重炮的轟擊下,原本就岌岌可危的62旅西山口的防禦瞬間就被砸了個支離破碎,西山口被我軍輕易突破(36門炮總共打了1400發炮彈)。
正在射擊的我軍54式76毫米野戰炮,該炮是蘇制ZIS-3型野戰炮的國產版本
此時東線我軍鋪天蓋地的凌厲攻勢打的62旅一線部隊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但向後方疾馳的辛格車隊卻搶在當天上午10時我“郭指分隊”切斷略馬東公路前,搶先通過了略馬東,向後方的德讓宗方向逃跑(“郭指分隊”在略馬東的故事請看本廠長當刺刀的寒光劃破夜幕,就是末日降臨,記中印反擊戰略馬東阻擊戰一文)。
老天爺暫時放過了他,不是可憐他,而是還沒玩夠這個獵物。
自以為逃出生天的辛格做夢也沒想到,在我軍攻擊發起後,由於他脫離了指揮位置,致使整個62旅等於完全喪失了統一指揮,結果就是處處捱打,一線部隊迅速崩潰,二線和後方部隊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就擅自銷燬檔案,燒掉輜重和軍火後向後方逃跑。
辛格很快就嚐到了自己種下的惡果。他的那支小小的車隊在向後方跑路時,不斷地遭到我軍穿插部隊的射擊,很明顯,我軍正在沿公路兩側對撤逃的印軍實施平行追擊。辛格腦子活絡,立即決定避開我軍的主要攻擊方向,折向打隴宗,企圖從那裡走小路越過喜馬拉雅山的吉莫山口逃往不丹。
但車隊在逃跑途中耗光了汽油,而沿途的62旅後方兵站和加油點已經全部被印軍自己炸燬或者燒掉,人員全都逃跑一空,不知去向。其他的印軍部隊也和62旅大同小異,無論官兵都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沿著公路向後方狂逃。
無奈之下,辛格只得下令棄車步行。但這些機關人員平時出門有車馬,在世界屋脊上行軍簡直是要了他們的老命,一夥人只得走走停停,速度非常緩慢。而此時我55師154團3營正以強行軍的速度向打隴宗方向追來。
我軍154團的前身是1944年7月由4個縣大隊各抽1箇中隊組建的冀魯豫軍區8分割槽獨立團(轄4個連)。1945年1月又編入4箇中隊,擴編為2個營,並改番號為冀魯豫軍區8軍分割槽第5團,該團的1營的前身是八路軍東平縣大隊1中隊,其2連原先隸屬八路軍115師教導第3旅第7團,這支連隊在我軍中的資格甚老,連隊史可以追溯到秋收起義。解放戰爭時期154團為晉冀魯豫野戰軍7縱20旅58團。1949年統一整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18軍55師154團,作為55師的主力團,也是18軍中的一支勁旅。
11月21日20時,154團3營攻佔打隴宗和附近的普冬地區,殲滅當地印軍一部,切斷了通往不丹的道路。
在中國政府宣佈單方面停火後,在我軍後方仍然有尚未被殲的印軍官兵在蠢蠢欲動,他們晝伏夜出,四處搶劫當地群眾的糧食填肚子,尋找機會越過我軍的封鎖,逃往不丹或印控區。為了肅清殘餘印軍,擴大戰果,我軍各部紛紛派出精幹的小分隊展開搜剿戰鬥,154團1營2連的第2排就被選中作為搜剿部隊投入到搜捕印軍散兵遊勇的戰場清理行動中。
11月23日下午13時30分許,154團1營副營長和2連連長率領2排(欠5班)及通訊員、衛生員等28人組成的搜剿小分隊,到普冬村一帶進行搜尋,在數天的搜繳戰鬥中,我軍發現有不少印軍都打算走吉莫山口逃往不丹,而普冬村恰好位於通往山口的路上,不少印軍都想著在這裡搶保暖的衣服和糧食,以便逃亡。我軍因此加強了對普冬村附近的搜剿力度,幾天下來,在附近落網的印軍官兵已經多達百人。
當2排來到村子西南的一處高地搜尋時,發現半山腰的一座牛棚似乎有人活動的跡象,副營長立即帶著幾個人上去搜查,他們在牛棚附近發現了空的香菸盒、菸頭、軍用餅乾包裝紙等物,還發現牛棚北側人行小道有人走過的痕跡,而且腳印中有不少是中高階軍官才能穿的皮鞋,副營長和連長立即判斷有印軍剛剛經過此處,於是決定沿著這些腳印和痕跡展開追擊。
14時30分,2排的3人尖兵小組在小路的一處拐彎處突然與印軍發生遭遇!我軍尖兵在雙方相距10米時,對其喊話爭取讓其投降,但這些印軍拒不投降,而且還手忙腳亂地摘下肩上的步槍準備頑抗。我尖兵迅速展開戰鬥隊形,以56式衝鋒槍先敵開火,當場斃敵4人,其餘印軍趁亂掉頭逃跑。2排馬上展開隊形,邊開火邊追擊敵人,在追擊中,我軍又打死打傷10多名印軍。當追至一條小河邊時,發現印軍30餘人已過河,並且佔領了橋兩側的亂石堆及崖洞,印軍以交叉火力封鎖了小橋,妄圖阻止我軍過河。
2連長迅速調整了部署,他一面命令4班用在正面吸引敵人,然後命令2排長帶領6班在火力掩護下向石堆崖洞的印軍發起攻擊,當我軍接近石堆附近時,6班的機槍副射手曹一攀發現前方石堆中有印軍一個機槍組正在尋找可以發揚其“布倫”式輕機槍的機槍陣地。曹一攀利用地形迅速隱蔽接敵,在接近扛著機槍的印軍機槍射手時,他一個箭步衝上去將對方一腳踢倒,還沒等其他幾個人反應過來,曹一攀已經奪過輕機槍向印軍開火,將這個機槍組3人全部打倒(擊斃2人,擊傷1人,不怪他們三個打不過一個,因為印度軍隊的機槍射手多數是年紀大的老兵,雖然經驗豐富、準頭也湊合,但讓這幫人和年輕人近身肉搏也確實太難為這些半老頭子)。
此時其餘在亂石堆處頑抗的印軍見我軍已經迂迴到其後方並搶佔了制高點,立即喪失了鬥志,丟下武器抱頭鼠竄。2排長立即帶領6班猛衝,將亂石堆附近的印軍全部殲滅幷包圍了崖洞。此時連長也趕了上來,他命令用火力壓制敵人,同時(用中國式印地語)向印軍喊話命令他們投降,但洞內的印軍已經被堵在裡面了,其“士氣”在旅長手槍的“督促”下仍然“很高”,拒不投降,邊罵邊往洞外射擊。
見印軍冥頑不化,連長命令火力壓制洞口的印軍,同時掩護6班向洞內投彈,6班先後投出“攻-42”型手榴彈10多枚,在一陣劇烈爆炸後,6班以56式輕機槍和56式衝鋒槍潑出一陣密集的彈雨後在印軍的慘叫和哭喊聲中一舉攻入洞內。此時洞內硝煙瀰漫,印軍被炸得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也被濃烈的火藥味嗆得透不過氣來,咳嗽聲此起彼伏。當6班衝進去時,整個洞內還有力氣能舉手的人全部舉手投降。
隨後在審訊中俘虜供認,他們就是62旅旅部的警衛部隊,一路隨著辛格旅長逃到普冬村,本想休息一陣子,然後趁著天黑溜過我軍封鎖線逃往不丹,但沒想到辛格隨手丟掉的煙盒、菸頭等物暴露了行蹤。
戰鬥打響後,在揮舞著手槍的辛格的“鼓舞”下,他們這些半飢不飽,趕路累成狗的印軍爆發出了“空前”的戰鬥力,直到被我軍堵在山洞裡,辛格也不許大家投降,還試圖鼓勵大家戰鬥到底。結果山洞外扔進來一排手榴彈,辛格的身影立即被濃煙和火光吞沒,見旅長掛了,於是剩下的人很痛快地就全部投降了。這幫俘虜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透過翻譯告訴我方:要不是因為辛格旅長攔著,他們早就投降了。
這可真是“不是我等不肯降,奈何旅長不早亡”啊。
經核查無誤後,3營副營長出於人道主義,下令將辛格准將的屍體妥善收殮安葬,並立下標識,方便印方戰後來認屍體(結果印軍始終沒人來認,最後還是我方又將屍體挖出來重新入殮後正式移交給印方)。
霍希爾·辛格·拉蒂的葬禮——就四個軍官在一幫當地居民的圍觀下敬禮
此次歷時約2小時的戰鬥,我154團1營2連2排全殲印軍62旅旅部,旅長霍希爾·辛格准將以下58人無一漏網。其中擊斃33人(包括旅長本人),生俘25人(其中2人被俘前被手榴彈炸傷),繳獲“布倫”式輕機槍2挺、長短槍39支、步話機1部。2排只有1人輕傷。戰後,2排榮立集體一等功;6班擊斃辛格戰績顯著,戰後榮記集體一等功;戰士曹一攀赤手空拳滅了印方一個輕機槍組,事蹟突出,榮記個人二等功。
辛格准將的遺體交還給印方後,印度軍方為其舉行了葬禮,印度總理尼赫魯也親自到他家鄉,對其親屬裝模作樣地慰問了一番。但政客的作秀不能掩蓋辛格准將在指揮上的無能和失誤,印度軍方沒有像對其他戰死的軍官那樣“按照慣例”享受追晉一級軍銜,或追授勳章等“身後哀榮”。這位準將很快就默默無聞地消失在歷史長河裡,戰前積攢的“粉絲”也迅速“歸零”。只有他家人給他塑了一尊製作拙劣的胸像,在每到他的忌日的時候草草祭祀一番了事。
製作蹩腳、一臉死相的霍希爾·辛格·拉蒂塑像,已經落了一層灰,從裡到外透著寒酸
原本想當印度版的趙奢的霍希爾·辛格·拉蒂,最終卻成了印度版的趙括。死前烈火烹油、繁花似錦;死時不知進退、自入死地;死後人走茶涼、無人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