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4月的一天,在河西走廊,馬家軍將一隊紅軍女俘虜押往青海西寧的途中,一個女紅軍就要分娩了,馬家軍不想因為女俘虜分娩而被拖累,於是將她扔在了荒郊戈壁,女紅軍拖著沉重的身體艱難地捱到一個村中的百姓家中,生下了一個男孩,這是她和第二個孩子,第一個孩子是長征途中生的,送了老鄉寄養……
後來,這個女紅軍為了躲避馬家軍的追查,不敢說四川家鄉話,裝啞巴,輾轉流浪,帶著襁褓中的兒子,來到了武威附近的一個深山村賽。
為了儲存烈士的後代,也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她委曲求全,嫁給了一個當地的回民皮匠……
這個女紅軍叫楊文局,是一個老革命,是西路軍總供給部保管科長,而丈夫就是西路軍供給部部長鄭義齋。楊文局,1929年就加入了共產黨,1935年隨紅四方面軍參加長征,途中還擔任過婦女工兵營營長、政委等職務,紅軍西征後,隨軍西征。
1、紅軍石窩被困
1937年3月13日,西路軍餘部不足三千人,被國民黨馬家軍分割包圍在祁連山中石窩附近的幾個小山頭上,形勢十分危急。
鄭義齋、楊文局和西路軍供給部的剩餘同志集中在一個小山頭上,保護著西路軍的全部經費。
當日下午,鄭義齋接到去總部開會的通知,他把同志們分開保管的金子、銀元等集中到一起,用包袱包好,又讓楊文局用針線密密地縫牢,準備次日送給總指揮部首長,作為部隊疏散和首長潛返陝北的經費。然後,他又給秘書廖靜民和處長李世品一一交待工作,鼓勵大家堅持鬥爭到底。
夜幕降臨了,刺骨的寒風裹挾著祁連山的積雪,在山谷中咆哮,撕扯著衣服襤褸而又瀕臨絕境的西路軍將士。
在陰森森的樹林裡,同志們相互依偎著,坐在冰冷的雪地上,渾身打顫。
2、分吃一杯小米稀粥
警衛員曾少章拾來乾柴,扒開積雪,燃起一堆火,用僅剩的一個小鐵壺熬了點小米稀粥,給鄭義齋盛了一小茶杯。
鄭義齋問:“同志們都有了嗎?燒好了都喝點,暖暖身子。”
說罷,他接過杯子,喝了兩ロ,就遞給了身邊的妻子楊文局。
此時的楊文局特別需要照顧。這並非因為她是供給部長的夫人,而是因為她是一位即將臨產的孕婦。這已經是他們的第二個孩子了。第一個孩子是在長征剛開始的時候生的,是一個男孩,因行軍打仗,不久就送給了一位老鄉寄養。第二個孩子又要出生了,他們卻面臨生離死別的絕境。
作為丈夫,鄭義齋知道自己的責任,他應該加倍關心已經懷孕8個月的楊文局。但是,此時此刻,他只能省出自己的幾口稀粥,遞給妻子。
楊文局是完全理解丈夫的,不用說什麼也沒有,就是有,她也絕不會額外多吃一點。她還清楚地記得和鄭義齋結婚的情景:
1934年4月,他們兩人結婚時,只是把平時用的被褥搬在一起,穿著平時的軍裝,當晚吃的是蕎麥麵疙瘩,沒多用公家一分錢,就高高興興辦完了婚事。而當時在川陝根據地,紅四方面軍供給部的倉庫裡存放著繳獲來的許多新被褥和制服,還有各種的食品罐頭。但是鄭義齋一點也沒有動用。從那以後,經過了長征,兩過雪山,三過草地,他們一直在一起。
然而,形勢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艱難和危險過。此時的兩口小米稀粥,也是極難得的,它來自作為供給部長的丈夫之手,使她既感到滿足和溫暖,又感到有說不出的難過和傷心。
因為幾天幾夜的連續惡戰,周圍的同志們都疲憊地睡去了。楊文局和鄭義齋卻面對面地坐在篝火旁,默默無言,依依難捨。
過了許久,鄭義齋語重心長地說:“文局,我們現在的處境很不好,隨時都要準備犧牲。要是我衝不出去,犧牲了你生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要想法把孩子拉扯成人,繼承我們的事業!”
楊文局聽了,再也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鄭義齋勉強一笑,極力寬慰她:“我剛才說的是最壞的設想,我們會出去的……你我都是共產黨員,要挺起來,堅強些。跌了跤不要緊,爬起來再幹。”
3、眼看著丈夫鄭義齋犧牲
14日一早,鄭義齋告別了楊文局和同志們,帶了十幾個騎馬的警衛人員,護送著楊文局縫牢的那個包著金銀的包袱,順著山溝,向總部所在地出發了。陳昌浩、徐向前、王樹聲、李特、李卓然、李先念、程世才等許多西路軍的領導都在那裡。
但是,剛走出不遠,鄭義齋和警衛人員就被敵人包圍了。有些同志在山上親眼看見,眾多的敵人向他們撲去,包圍圈越來越小,鄭義齋指揮大家沉著應戰,邊打邊往山坡上撤退。
忽然,鄭義齋中彈落馬。小張牽住戰馬,警衛員小曾將鄭義齋扶起,要扶他上馬。鄭義齋擺擺手,嚴厲地命令:“經費要緊,趕快走!”
小張看了看鄭義齋,猶豫片刻,帶著經費,策馬賓士而去,鄭義齋和其餘警衛人員掩護他突出重圍……
經費終於送到了總部首長們的手中。鄭義齋和十幾名警衛人員全部犧牲在山坡上。
馬家兵顯示出了殘暴的本性,連鄭義齋的屍體都沒有放過,用馬刀砍 ……
鄭義齋犧牲時還不到36歲。
親眼看見敵人殘害自己的戰友和首長,誰能不揪心?不痛苦?但是,敵眾我寡,勢力懸殊,怎麼援救都是杯水車薪,有損無補。
楊文局站在小山頭上,親眼看到丈夫犧牲的經過,悲痛欲絕。戰友們都過來極力安慰她,要保重身體,為鄭部長留下第二個孩子。
對,一定要把腹中的孩子保住,這是對鄭部長最好的紀念,也是她和鄭部長共同的希望所在。於是,她挺起沉重的身子,隨同志們轉移分散。
4、懷孕8個月的女紅軍被俘
三月的祁連山,冰雪覆蓋,沒有飯吃,不見人煙。冒著零下幾十度的嚴寒,楊文局和三位女戰友在大山裡輾轉了三、四天,又凍又餓,只好下山找老百姓想辦法。
在一處封凍的小河邊,她們發現了馬蹄和人的腳印,她們驚喜地跟著痕跡走,希望找到牧民。但不一會兒,便發現馬蹄越來越多。
“不好,可能是敵人!”說著,她們趕緊往回返。
剛鑽進一個破窯洞,還沒幾分鐘的功夫,馬家軍就把洞口包圍了。
楊文局和幾位赤手空拳的戰友,束手被擒。在押往張掖的途中,敵人將懷孕8個月的楊文局的頭髮紮起來,拴在馬尾上,拖行數里。
在張掖監獄,楊文局見到了一些熟悉的戰友,大家都心情沉重,默默無言,有的戰友向她投來同情或鼓勵的目光。但也有叛變者來勸她投降。
她痛罵勸降的叛徒,回答說:“西路軍失敗了,黨還在,紅軍還在,革命會勝利的。”
幾天後,敵人把楊文局他們押往青海。半路上,楊文局要分娩了,敵人才讓她離開了俘虜的隊伍。
5、為了孩子,嫁給深山皮匠
楊文局拖著沉重的身子來到一個當地老百姓家,生下了鄭義齋部長的遺腹子鄭民,又輾轉遷徙,流落到武威附近一個藏、漢、回族雜居的深山村賽。
在這偏僻荒涼的村子裡,一個帶著孩子的外鄉女人,又是人人都怕得“紅軍婆子”,怎麼生活呢?
為了等待時機尋找組織,為了革命的後代,楊文局抑制住內心難以忍受的悲痛,嫁給了一個好心的回族皮匠。
這是一個痛苦的抉擇!
但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難道還有第二種選擇嗎?
6、尋找紅軍
躲藏在深山村寨裡生活的楊文局,極力打聽紅軍的訊息,村裡來了賣東西的貨郎,她就要過去看看,心裡在想是不是組織派來的人。她還和皮匠在村口路旁擺了一個小雜貨攤,一面做小買賣,一面觀察來往的行人。
她在自己周圍團結了一批群眾,利用各種機會耐心向群眾宣傳黨和紅軍的政策,消除群眾對紅軍的疑慮。
經過一段時間,她打聽到黨在蘭州設立了八路軍辦事處,她決心去蘭州。可是幾次帶著孩子出走都被皮匠追了回來。
1949年,解放軍渡過黃河進軍河西走廊,楊文局聞訊,立即帶上兒子,在一位藏族婦女的幫助下,騎上毛驢,翻山越嶺,找尋部隊。
當她在武威附近看到頭戴紅星的解放軍時,便不顧一切地高聲哭叫起來: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時隔12年,楊文局歷經艱險,帶著12歲的孩子歸隊了,終於回到了黨的懷抱。
7、恢復工作,救助戰友
楊文局回到部隊後,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分配工作,儘快恢復黨籍。
黨組織分配楊文局任永昌縣婦聯主任,她以出色的工作使永昌縣婦聯成了全國學習的榜樣,並於1950年初獲准重新參加黨的隊伍。後來,她先後在全國婦聯少兒部、中央黨校西北二分校工作和學習,最後又愉快地服從組織分配,到酒泉擔任了勞改局被服廠廠長,一干就是十幾年。
楊文局一直惦念、關注和救助散落在西北各地的和她一樣遭受種種苦難的戰友。當時西路軍失敗後,近萬名紅軍幹部戰士被打散和被俘。西安事變後,中央雖然採取一系列措施先後營救出近六千名。數千名同志被殘害了,兩千名左右的同志流落甘肅、青海、寧夏等地。其中大都流落在農村牧區,靠挖煤、幫工、拉車、理髮甚至討吃為生。
解放後,黨和政府對這些同志也曾作過調查登記,但是由於長期以來“左”的思想的影響,這些同志一直沒有得到應有的公正對待,生活十分困苦,政治上長期受歧視。楊文局一直對這些同志寄予極大的同情。
8、吃香蕉不知道剝皮的女紅軍
她利用各種機會到處調查訪問,為他們排憂解難,奔走呼號。
經過努力,楊文局後來還見到了徐向前元帥,拿出預先寫好的西路軍失散人員的幾個問題,逐條陳述解釋。
徐向前元帥一聲不吭,在地上來回踱步。徐元帥也為這個多年來一直未能很好解決的問題而焦灼和痛苦吧?楊文局有些說不下去了。
“文局,你說下去。這些事他不管誰管?”坐在一旁的黃大姐鼓勵她。
楊文局鼓起勇氣,終於把想說的話全部說出來了。
黃大姐請楊文局吃香蕉,楊文局拿起來就要吃。
黃大姐告訴她:“剝了皮再吃。”
楊文局這才知道香蕉的吃法。說來這似乎是個笑話,但冷靜一想,其中又有多少辛酸!楊文局,她不是一位普通的農村婦女,而是一位1929年就入黨的女紅軍啊!
1958年,朱老總和夫人康克清到酒泉視察工作,二人賓館親切地接見了楊文局。
參考資料:董漢河著《西路軍女戰士蒙難記》,後續將持續分享西路軍《兩個女戰士之死》英烈故事。緬懷先烈,銘記歷史!歡迎留言討論、關注轉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