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結束我的痛苦 ……”
2018年11月,來自日本的51歲女子小島美奈,因為忍受不了病痛帶來的折磨。
最終選擇以“安樂死”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在瑞士安樂宕機構工作人員以及兩位姐姐的陪伴下,小島美奈推開了點滴的開關。
點滴裡含有特殊的藥物,進入身體後幾分鐘,人就會死亡。
空蕩的房間裡異常安靜,只剩下姐姐們的啜泣聲。
但小島美奈卻始終保持著微笑,她終於解脫了。
從微笑著哭泣到徹底死亡,也不過短短80秒。
生命何其寶貴,如果不是活著太痛苦,誰又會選擇主動死亡呢?
罹患絕症
1966年,小島美奈在日本出生。
因為她與兩個姐姐的年齡差距較大,而且他們的父母又在美奈很小的時候就離異了。
所以兩個姐姐從小就對她這個妹妹格外照顧,她們姐妹的感情也十分要好。
小島美奈在高中畢業後就離開了日本,獨自前往韓國首爾大學學習。
在朋友和家人的眼中,小島美奈一直是一位非常獨立的,對事物有自己看法的女性。
在畢業後,她回到日本成為了一名韓語翻譯。
小島美奈在事業上算是比較成功的,但是由於工作的原因,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沒有結婚。
雖然美奈自己沒有孩子,但是性格溫柔善良的她非常喜歡和孩子打交道。
於是在45歲這年,她決定辭去翻譯的工作,開始從事兒童福利院的工作。
可天有不測風雲,在小島美奈48歲那年,她的生活開始出現了變故。
這個變故導致她的整個人生軌跡都發生了改變,生活開始朝著黑暗的邊緣滑去。
在生活中,小島美奈發現自己逐漸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經常手抖導致無法拿穩手裡的東西。
她在平坦的路面上,也會無緣無故摔倒。
有時候還會呼吸困難,經常感到頭暈目眩,四肢乏力。
慢慢的,情況開始變得越來越糟。
到後來,她需要扶著牆才能走路了,稍微活動一下身體,整個人就變得非常累。
意識到不妙的小島美奈開始去醫院檢查。
最終,她被檢查出患有多系統萎縮症。
這是一種會讓人喪失運動能力的神經性疾病。
發展到後期,患者只能靠呼吸機和胃管來維持生命,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有效的治療手段。
面對這一變故,一向獨立的小島美奈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她的新生活才剛剛開始,還有那麼長的路要走,她還沒做好準備面對死亡?
對於忽然變得陌生且不確定的未來,小島美奈感到十分害怕。
黑暗的生活
從醫院回來沒有多久,姐姐惠子發現小島美奈的情緒變得越來越低落。
甚至有次打掃衛生,惠子在她的房間裡,還發現了一條由紗巾系成的繩索。
“你難道想做傻事嗎?”姐姐這樣追問道。
她回答說:
“是的,但是因為我的身體使不上勁,所以失敗了。”
後來經過姐姐們的開導,小島美奈最終放棄了尋短見這一想法,並開始積極接受治療,期待能有奇蹟的發生。
在一次去醫院接受治療的過程中,她看到了一個和自己同樣患有多系統萎縮症的病人。
這位患者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只能靠眨眼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這一刻,小島美奈彷彿在這位患者身上看到了未來的自己。
經過一番打聽,她瞭解到了這位患者的故事。
這位患者名叫鈴木道代,現在已經50歲了。
像這樣躺在病床上已有兩年的時間,全身上下只有眼皮和手指可以活動。
道代是一位單親媽媽,職業是計程車司機。
她還有一個年邁的母親和一個剛大學畢業的女兒。
就在女兒已經長大成人,準備好好照顧母親的時候,道代被檢查出了患有多系統萎縮症。
當躺在病床上的道代被問到是否願意這樣活著時,她閉上了眼睛,這表示她願意。
早在道代還有活動能力的時候,她就和女兒還有母親談過了。
她們三人都有相同的看法,她們覺得只要人還活著,那麼家就還在,希望就還在。
所以道代選擇活下去,即使這樣活著會給自己帶來巨大的痛苦和折磨,但是親情給了她活下去的勇氣。
瞭解了道代的故事之後,美奈不停地自問自答:
難道以後我也要這樣生活嗎?
這樣的我除了拖累家人還能做什麼?不,我不能夠這樣活著。
難道我不想這樣活著是因為我懦弱嗎?
不,堅持活著的人無疑是勇敢的。
但是選擇死亡的人也同樣是勇敢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每個人都有自己對待生命的態度。
在經歷了一遍又一遍對自己的追問之後,小島美奈最終得出了自己的答案,與道代完全相反的答案。
這天回去之後,她又開始尋短見。
但是在多次嘗試之後還是失敗了。
最後,她找到了最理想的結束生命的方式——安樂死。
但是在日本,安樂死是不被允許的,只有荷蘭、瑞士、比利時等少數幾個國家才允許安樂死。
而且其中只有瑞士才接受國外人士的安樂死申請。
2018年11月,小島美奈向瑞士一家安樂宕機構“生命輪迴”提交了申請。
在同一年,日本NHK的一位記者碰巧在醫院遇到了她。
在瞭解情況並徵得了她的同意後,將她從申請安樂死到執行安樂死的過程拍成了紀錄片
在影片中,小島美奈對自己患病後的生活如此描述到:
我的手指變得不再靈活,我的雙腿也無法再站立。
我開始變得不能笑了,甚至後來,連說話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困難
我清晰地感受到,我在逐漸失去原本的那個自我,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每天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度過,有時給我點吃的,有時幫我換尿布。
一天一天地度過這樣的日子還能感受到生活的快樂嗎?這樣活著還有作為人的尊嚴嗎?
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當我失去這個權利之後,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我還想活下去嗎?
每天我都在腦海中重複著這些問題,重複著對我自己生命的審判。
小島美奈認為,可以自己選擇死亡和選擇怎樣活下去,是同等重要的事情。
最後她決定選擇安樂死。
她在申請書上這樣寫到:
請讓我在還能保持自我的時候,結束自己的生命吧!
生命的盡頭
2018年11月25日,小島美奈和自己的姐姐小島惠子和小島貞子來到了瑞士。
按照流程,“生命輪迴”這家安樂宕機構會先派醫生來和小島美奈溝通,確認她是否符合安樂死的條件。
這名醫生詢問小島美奈,是否有無法忍受的痛苦,是否能夠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小島美奈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然後,醫生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也是直擊小島美奈靈魂的一個問題,“Do you really want to die?(你真的想要死去嗎?)”
小島美奈沒有任何猶豫,她眼神堅定地望著醫生,一字一句地回答道:“I want to die.(我想死去。)”
詢問結束之後,醫生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她認為小島美奈如果能夠長期居住在瑞士的話,那麼就不用這麼快選擇死亡了。
所以,她給了小島美奈兩天的考慮時間。
如果小島美奈改變主意的話,那她就能隨時回家,這一切都取決於她自己。
在這兩天的時間裡,美奈的姐姐小島惠子和小島貞子,還在儘自己最大的努力來開導小島美奈,希望能夠讓他回心轉意。
對著兩位姐姐,小島美奈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這痛苦,沒有盡頭啊!”
這種病會一點一點地蠶食著人的行動力、意志力和尊嚴,直到某一天徹底不能支配自己的身體和靈魂。
這樣的日子對於小島美奈來說是永遠沒有盡頭的,是無比黑暗的,她不要這樣生活在世界上。
時間來到最後一天的晚上,姐妹三人在飯店一起吃了一頓最後的晚餐。
這一晚,她們圍在餐桌旁有說有笑,就像小時候一樣無憂無慮,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第二天一早,姐妹三人乘車來到郊外實施安樂死的地點。
車上的氣氛十分凝重,沒有人說話,只有姐姐們的抽泣聲。
到達之後,醫生和小島美奈做了最後一次確認,然後讓她在協議書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小島美奈被抬到了床上,給她輸好液,在液體中倒入藥物,然後將輸液開關交給了她。
這決定她生命的最後一步要由她自己來完成。
按照程式,在小島美奈開啟開關之前,需要錄製一段提供給警方的影片。
以證明此次安樂死是她本人的選擇,與他人無關。
對著攝像機鏡頭,美奈最後一次說出了自己的名字、生日等資訊,在這整個過程中,她的兩個姐姐從來沒有停止過哭泣。
等一切程式完成之後,小島美奈微笑著緩緩打開了輸液器的開關。
然後她對姐姐說出了自己最後的話語。
美奈表示,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能夠有她們陪在身邊真的是非常開心。
她的身體沒有感受到痛苦,她感到非常幸福。
說完,美奈便在姐姐的撫摸中離開了人世。
從她開啟開關到離世,僅僅花了80多秒。
從美奈的表現來看,就像是她往後的人生,全部都濃縮到這八十多秒中來了。
她的樣貌十分安詳,如同睡著了一樣,只是這一次永遠也不會醒來了。
小島美奈就此結束了自己的人生。
同時,她也留下了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人們該如何對待安樂死這件事呢?
關於安樂死
安樂死分為兩種,一種是積極安樂死,一種是消極安樂死。
積極安樂死是注射藥品加速人的死亡;
消極安樂死是在病人身患絕症無法醫治的情況下放棄救治,讓病人自然死亡。
消極安樂死在大多數地區基本上是預設允許的。
但是對於積極安樂死存在比較大的爭議(下文中的安樂死都僅代表積極安樂死)。
在程式上操作非常困難。
比如:如何消除安樂死對於他人的影響,比如實施安樂死的醫生。
如何確認病人是否真的是自願安樂死,是否會出現“被自願”的現象。
如何統一安樂死的標準。
由於不同地區的經濟水平、醫療水平等存在差距,使得安樂死標準的制定很難達到統一。
允許安樂死後是否會滋生大量的犯罪,比如器官買賣等非法交易等。
如果人可以自由地處置自己的生命。
發展到最後,如何確定人對自己生命的處置是自由的,而不是強者對人的剝削呢?
對於以上這許許多多的問題,或許每個人都會根據自己經歷的人生,得出不一樣的答案。
但是,至少在一個問題上所有人都有相同的共識,那就是對生命的尊重。
以上的種種討論,全部都是基於對生命無比尊重的前提下提出的。
只要有了這個共識,那麼所有的問題都終將得到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