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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月看了易強的《晚清殘錄》，講到自1792年馬爾嘎尼訪華到1911年辛亥革命清政府垮臺這一時期，清政府長久以來的內部腐化終究在西方列強的炮火之下演變成外顯的羸弱。可以說，在歷史洪流的推動下，清政府的垮臺已是必然。但是，如何垮臺，以及垮臺後會建立什麼樣的中國，卻存在著偶然與未知。辛亥年的一系列革命運動便是這必然中衍生出的一個個偶然，這便是楊早的《民國了》給我們講述的內容。

彼時的清政府，就像一堆外幹內枯的廢柴，但保不齊內部還有一些“潮溼的心”，如何快速將它化為灰燼？多點放火；又像一面搖搖欲墜的危牆，總還是會有一隻腳深扎入泥土，怎麼放倒它？眾人推！同樣，清廷垮臺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是“多點放火”、“眾人推倒”的結果。武昌首義後，各地紛紛掀起了革命的浪潮，只是，這一波波浪潮，激起的卻是五顏六色的浪花一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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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

清政府為鎮壓四川保路運動引起的叛亂，調遣部分湖北新軍入川。這使湖北的防禦力量減弱，為起義營造了空間。黃土坡的同興酒館為具有革命思想的武漢新軍加入共進會提供了秘密場所，起義的策劃也在這裡進行。

武昌新軍起義

在起義前，孫武等在寓所內研製炸彈，劉公（出資維持共進會）的弟弟劉同是個馬大哈，一邊談笑風生一邊抽菸，竟將菸灰彈到了孫武的炸藥上，頓時火光四起，屋內亂做一團……起義的檔案、名單等被俄國巡捕查獲，政府全城搜捕革命黨成員。此時起義新軍自覺反也是死，不反也是死，索性拼了，便決定提前起義。10月10日下午七點，起義新軍正式打響辛亥革命第一槍，並迅速佔領軍械所。起義成功後，革命軍主事的第八鎮工程第八隊隊官吳兆麟自覺聲望不夠，便推舉新軍協統黎元洪為湖北都督。黎元洪無法，被眾人擁往楚望臺，就任湖北軍政府都督。

四川

所謂“天下未亂蜀先亂”，武昌起義的成功也有四川民眾的功勞。保路運動催生了一支四川的民間革命軍隊——保路同志軍。為營救被四川總督趙爾豐扣押的9名保路同志會成員，革命軍圍攻成都，並於11月27日攻破城門，成立“大漢四川軍政府”，宣告四川獨立。軍政府推舉蒲殿俊為都督，但後來軍內發生譁變，尹昌衡後來成為都督。尹昌衡依靠四川袍哥的力量，除掉了趙爾豐。

民間自發興起的保路運動

同時，隨欽差大臣端方來到四川鎮壓保路運動的湖北新軍，也在資州起義，殺掉了端方這個清末最出色的旗人大員。東鄉縣袍哥大爺冉崇根也依靠自己的綠林軍，風平浪靜地光復了東鄉縣。整個四川革命的成功，竟沒有一個同盟會成員參與，被稱為“袍哥革命”。

陝西

武昌起義後，陝西巡撫錢能訓未雨綢繆，將新軍重新編排，以分散潛在的威脅。但起義新軍還是推舉張鳳翔為首領，於10月22日凌晨拉開西安事變的序幕。和武昌起義一樣，起義軍首先佔領軍裝所，保證彈藥的充足。滿人文瑞逃到滿城，拼死抵抗，為起義軍制造了不小麻煩。激烈的拼爭之後，西安光復。但革命軍的哥老會成員們卻為起義成功後的利益分配爭得你死我活，竟然忽略了前陝甘總督升允已偷偷逃亡甘肅平涼。

此後陝西受到兩面夾擊。東路，在潼關和清廷派來的毅軍展開你來我往的角逐；西路，升允啟用回族將領馬安良，將甘肅陸軍改編為巡防軍，在鳳翔和岐山攻擊陝西。1912年2月12日清帝退位，東路陝軍與清軍停火。但西路的升允卻還幻想著打通陝西，接小皇帝來甘肅繼續滿清的同志，隱瞞停火協議，繼續偷襲陝軍。馬安良不滿，自動撤軍；毅軍也轉而同陝軍一道攻打升允。升允夢碎，逃亡西寧。

滿清退位依然充滿幻想的升允

湖南

和陝西方面一樣，武昌事變後，湖南巡撫餘誠格防止新軍叛亂，邀請士紳黃忠浩出山，統領巡防隊。黃忠浩搖擺之間，最終還是選擇為清廷辦事。此時，同盟會成員焦達峰從湖北返回湖南組織革命，陳作新在湖南組織新軍起義。10月22日，湖南新軍自行起義，攻破長沙，黃忠浩被亂軍所殺。

焦、陳2人自稱同盟會分會首領，當了都督和副都督。而湖南士紳的勢力不容小覷，隨後，當地士紳梅馨等認為服焦、陳2人毛頭小子，資歷不夠，遂於10月31日將2人謀害。

山西

山西人景梅九自日本回國後創辦《國風日報》，反山西巡撫丁寶銓。不想，報紙的威力不小，竟致使丁寶銓被換，新任山西巡撫陸鍾琦上任。丁寶銓也算因禍得福，因為陸鍾琦上任不久，新軍以姚維藩為首領在10月29日凌晨攻下太原，陸鍾琦和剛從日本回來準備勸說父親起義的兒子陸光熙，被新軍打死。

姚維藩隨即前往娘子關鎮守，新軍裡八十標標統閻錫山被推舉為山西都督。隨後清廷派吳祿貞征討山西，而吳祿貞其實本來就有起義之心，有意與山西組成燕晉聯軍，反對清廷。但不想，在11月7日，吳卻被刺殺，燕晉聯軍成為泡影。在袁世凱派曹錕率北洋軍攻打山西時，閻錫山逃離太原。

被孫中山稱為“蓋世之傑”的吳祿貞

天津

北方革命團體請求武昌方面派人主持北方革命，胡鄂公被委以重任，攜帶一萬元北上。11月24日到達天津時，同盟會汪兆銘（此時已有人懷疑其已為袁世凱賣命）要2800元準備組織北京起義。胡無法，只能同意。而北京起義失敗，原定策應的袁世凱部隊並未出現，同盟會革命者被捕。

汪兆銘即後來的汪精衛

隨後北京成立革命協會，胡鄂公任會長。而此時南北議和期間，袁世凱卻大肆捕殺革命黨。灤洲準備起事，邀請天津革命同志主持工作，白雅雨前去。

直隸

1921年1月2日，灤洲發起起義並宣佈獨立，王金銘任都督，張建功為副都督。不想1月3日張建功隨即反叛，義軍按計劃進攻天津時遭到敵軍伏擊，白雅雨被捕殺害。

南北議和停滯，孫文有意北伐。1月15日胡鄂公在孫文處領的20萬，準備天津起事，但是在1月29日起事之時，負責放訊號彈的王一民和日本人古村卻因喝酒提前2個小時放了訊號彈，導致起義失敗。

2月9日南北議和成功，在東北瀋陽和錦州連續兩次發難失敗後，2月17日，胡鄂公解散北方各革命團體。

上海

上海光復有三大力量：光復會敢死隊、同盟會敢死隊以及商團。11月3日，上海起事，陳其美率領同盟會敢死隊負責攻打江南製造局，自己卻被捕。隨後各方支援，上海終於光復。陳其美搶得上海都督，光復會李燮和不服，但也只能跑去吳淞建立軍分府自立都督。隨後章太炎、陶成章日本歸國，光復會實力大增。1912年1月14日，陳其美命蔣介石刺殺陶成章，蔣介石隨即去日本避難。

敢說敢做的同盟會元老陳其美

蘇南

蘇州和南通的光復相對平穩，在大商紳張謇的“求共和，不求革命”的方針下，分別於11月5日、11月8日宣佈獨立。

清末大實業家張謇

蘇北

蘇北形勢相對複雜。10月31日，清江浦在段祺瑞被袁世凱調離四天後，十三協新軍起義，清江浦光復，蔣雁行被推舉為臨時江北都督。

山陽縣：周實、阮式回蘇北組織學生軍維持縣城治安，11月12日蔣雁行當江北都督後，命山陽縣反正，周、阮2人便去清江浦議事。回來之後，卻被縣知事姚榮澤帶領的當地商紳刺殺。

揚州：11月7日，孫天生進入揚州城，自封都督，卻被懷疑是個假革命。光復軍徐寶山11月9日進城，10日抓到孫天生。孫天生的烏托邦只持續了3天。

浙江

女豪傑秋瑾在光復會有兩個女弟子，尹銳志和尹維峻。尹銳志上海光復前，在上海準備炸彈，發生了和武昌同樣匪夷所思的事——炸彈爆炸，尹銳志隨即被捕。此時妹妹尹維峻任光復會敢死隊長準備攻打杭州，為老師秋瑾報仇（秋瑾1907年被杭州方面殺害）。11月3日上海光復後，次日杭州光復。

光復會中的尹氏姐妹

杭州光復後推舉湯壽潛為浙江都督，光復會的王金髮不同意，因為秋瑾是王金髮的同志和導師，而王金髮認為當年秋瑾就義就是湯壽潛為之。在陳其美勸說之後，王金髮帶領光復軍回紹興，隨即宣佈紹興獨立。

安徽

武漢光復後，安徽巡撫朱家寶忌憚臨近不遠的南京的清廷軍隊，不敢獨立。在得到袁世凱順應時勢的授意後，朱家寶11月8日宣告安徽獨立。而革命黨不從，推選孫毓筠為皖軍都督。

山東

11月5日徐靜心代表同盟會與巡撫孫寶琦談判濟南光復條件，提出八項“獨立條款”，清廷回覆後，革命黨不服，孫寶琦遂於11月12日宣告濟南獨立。但是在11月16日袁世凱上臺出任內閣總理大臣後，濟南新軍內挺袁派和倒袁派發生了內訌。11月24日濟南宣佈取消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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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看出，辛亥年各地的起義從起義目的、方式、力量上均各有不同，可以說是形形色色。同盟會主張起義後建立共和體制；光復會主張推翻清廷，建立漢人政權；蘇南各區在商紳控制下，只求穩定過度，不革命就行；四川起義則純粹是為了反抗朝廷的政策。能透過和平方式取得革命成功最好，但大部分的起義還是需要依靠暴力取得政權。而所依靠的力量，有的依靠新軍起義、有的則是民間力量（如四川），還有鄉紳、商團等，不一而足。

1912年3月10日 袁世凱宣誓就職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

至於結果，便是1912年2月12日，南北議和，清帝宣告退位；及至3月10，袁世凱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不知在辛亥年尾這4個月期間為革命前赴後繼乃至身家性命於不顧的革命者，在得知這個結果後作何感想。而親身經歷了這一切的人，於未來可能也是茫茫然的。正如文中引用大清最後一任侍從武官所說：很多人只知“共和”，但是這個共和怎樣共法，怎樣建立新局面，新局面究竟如何，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