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個要說的這位吳邁,是民國時候的一位奇人。他性格剛烈,脾氣火爆,嫉惡如仇,天不怕地不懼,對討厭的人開口即罵,動手即打,全然不計後果,人稱“吳大炮”,留下了很多令人解氣的“壯舉”。
吳邁,1885年出生於江西省餘江縣。自幼好學,十五歲就考取了秀才。他從小就特立獨行,出行不走方步、交談只說方言 。父親死了,他不守墓,不服喪,聲稱打倒殺人禮教。 地方學政一怒之下,革除了他的紳士身份,他也毫不當回事。後來他讀了江西法政專科學校,畢業後在武漢掛牌成為了一名律師。
吳邁有很強的反帝意識,對外國列強在中國作威作福深惡痛絕。北伐時候,吳邁對“打倒軍閥除列強”的口號極其擁護,出山擔任國民革命軍駐漢某部政治部主任,負責整飭軍紀。有一次他戎裝經過英租界,印度巡捕要求他解除武裝,穿便服才可通行。吳邁憤而返回住所,請求派兵一連衝擊租界。他這一說,可把當局嚇壞了,吳邁這主任也就當不成了。
1928年,吳邁全家搬到上海,仍以律師為業。為招攬生意,他曾在《申報》上刊登啟事,宣稱自己擔任江西龍虎山第六十三代張恩溥天師的法律顧問,今後將為張天師的名譽充當護法之責。“天師”需要律師庇佑,一時間成為笑談,連魯迅都曾加以諷刺。
1928年12月11日,日本新黨俱樂部總裁床次來南京活動,吳邁當即前往南京參加反日運動。吳邁作為先鋒,衝擊了外交部部長王正廷公館並打傷憲兵,被關押數日。後來,律師界人士多方奔走,吳邁才得以保釋。
1930年2月22日,吳邁宣佈自費赴全國各地進行宣傳演講,以取消不平等條約,喚起民眾注意。在江上輪船中宣傳演講時,遇到三十餘煙鬼在統艙中吸食鴉片。吳邁勸道:“諸君既熱烈鼓掌,贊成我的主張,但是需要知道想打倒帝國主義,首須自有強健的體魄,收回法權,必須促成法治,諸位吸食鴉片,一方面等於自殺,一方面破壞法律,實在可為痛哭!”說得一幫煙鬼“又羞又慚”,將燈具投入江中,發誓再不吸菸。
上海有“中等學校學生抗日救國會”之組織,吳邁義務擔任法律顧問,該會有學生被軍警以“反動嫌疑”為由拘捕。1932年3月12日,吳邁率領學生3名 前往上海市公安局,要求釋放學生。科長吳芝泉接見,兩個姓吳的一言不合就發生了衝突,吳邁一頓老拳揍得吳科長直叫喚,遭到抓捕並被送往南京。
以上種種事例,足可見吳邁的拳拳愛國之心,同時又見其性格之激進,脾氣之爆烈。其實這些在他平生中都不值一提,他真正為後人傳誦的有三件:掌摑審判官、怒斥蔣介石、盂擊吳鐵城。
1918年9月12日,三個英國水兵毆打一名老車伕,圍觀的幾個小青年忍不住痛打了這幾個仗勢欺人的英國兵,結果被聞訊而來的印度巡捕抓獲。次日開庭,吳邁聞訊不請自來。中國審判官為了取悅外國人,判決“中國被告無理毆打英國水兵,構成傷害罪,判拘禁一年,罰款200銀元”。吳邁拍案而起:“英國水兵毒打中國車伕在前,首先構成傷害罪,應先予罰款二百元,並追究刑事責任”!
不及英國陪審發言,那個鮮廉寡恥的中國陪審官立即說:“車伕出勤不力,英國水兵是在失去自制的情況下打了車伕,不應考慮其責任!”
吳邁怒火中燒,他突然上前,“啪,啪”,出其不意地給了這個陪審官兩耳光,並說:“打人構成侵犯人身罪,但打狗沒有犯罪之理。我吳邁見了那些類似走狗的人,就要痛打他兩個50回!”
有一次,蔣介石在南京總統府召開國民黨中常會擴大會議,旨在討論與日本侵略者謀求妥協的政策。吳邁專門從上海趕回南京,利用特邀出入證進入會場。大會伊始,他未經許可就站起發言道:“蔣主席,你領導的國民黨革命政府,為什麼不革命?今天所謂的三民主義,已經徒有虛名!首先就民族主義來說,日寇侵入我濟南,肆意濫殺無辜,政府僅在日曆上加印‘國聇’、‘慘案’就不了了之。如果再不奮起抵抗,我中華民族就是滅亡了!再說你們的民權主義實則是一句空話,人民毫無權力。倒是今天在坐的諸公奪盡了民權。三說民生主義,更叫人痛心疾首。目前河南人民正在啃樹皮吃草根度日,民不聊生,你們如此高喊實行三民主義,豈不是掛羊頭賣豬肉?”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蔣介石就已經怒不可遏,拂袖而起。全場一片騷動。但吳邁始終神色自若,反詰一位質問他有何資格在這發言的國民黨官員道:“愛國難道還要具有什麼資格嗎?好,我就擺一擺資格。一,我是國民黨員,黨員不是可以指出黨內同志的錯誤的嗎?二,我是國家公民,公民不是可以監督政府嗎?三,我是國家主人翁之一,主人翁難道不能訓斥公僕嗎?你們不要以為大權在握就可以為所欲為,須知民意不可欺,眾怒更難犯!”
這番話把蔣介石氣得面色鐵青,雙手顫抖,宣佈立即休會。首都衛戍區司令谷正倫立即將吳邁扣押到司令部拘留所。敢當面這樣怒斥當時中國的最高領導人,足見吳邁的膽量,比吃了豹子膽都大。
淞瀘會戰後, 南京政府和日本簽訂了喪權辱國的《淞滬停戰協定》。吳邁聽說後,組織愛國學生和群眾五百餘人,直奔上海市府聲討市長吳鐵城。吳鐵城事先得到訊息,逃到了英租界工商局躲藏。吳邁隨後追到,對阻擋他的印度巡警說了一通熱血激揚的話,印度巡警很感動,自動調轉馬頭撤離。吳鐵城向英租界求援失敗,不得不答應第二天在市長府接見吳邁。
見面時,吳鐵城期期艾艾地說:“這是中央命令,本人難以違抗!”
吳邁當即怒斥道:“倘若中央命你施美人計,派夫人前去慰問日本白川大將,我斷言閣下必將犯顏抗爭,以全家聲。然而,近年來東北千千萬萬的姐妹被日軍肆意凌辱,慘不堪言,閣下知之而無動於衷。兩相對比豈不是重家恥、輕國恥的漢奸賣國賊的慣常行為嗎?”吳鐵城啞口無言。吳邁越說越氣:“漢奸人人可殺,今天我與你同死報國!”說罷,拿起桌上的茶杯和地下的痰盂,向吳鐵城頭上砸去,只砸中了吳鐵城的左肩。吳鐵城嚇得連叫救命,警察衝進來,強行抓走了吳邁。
像吳邁這樣的行為,自然難容於國民黨反動派,他進入了國民黨特務高度關注的暗殺名單之中。吳邁只得逃亡,轉道香港去了南洋。
1936年12月,西安事變爆發,吳邁得知蔣介石被扣留於西安,從南洋取道香港,希望前往西安聯絡張學良,研究反蔣事宜。吳邁的行蹤被國民黨駐紮在香港的特務偵查得知,遂展開暗殺行動。不久,吳邁在香港港仔山被殺害。據報載,現場慘不忍睹,生殖器被割掉,衣褲掛於樹上,手錶及隨身攜帶錢款均未拿走,屍體旁有空酒瓶數只,以造成酒後自殘的假像。
一代狂人“吳大炮”一生赤手空拳與強權為敵,落得如此下場,讓人不勝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