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春節,人們正在一片喜慶中歡慶龍年的到來。
2月14日,中國證監會和中國人民銀行聯合釋出《證券公司股票質押貸款管理辦法》,中國證監會還決定實施在新股發行中向二級市場投資者配售新股的辦法。龍年開始交易的第一天,股市受此刺激強勁大漲,上證指數與深成指分別上漲9.03%與9.36%-創下漲跌停板制實施後的最大漲幅。
百元股就在這個神奇的歷史時刻誕生了。2月15日上午10點11分,億安科技越過百元大關,成為我國第一隻百元股。全民再度陷入狂歡。
億安科技從1998年8月的5.6元到2000年2月的126.31元,僅僅用了1年零6個月的時間,漲幅高達21.5倍,用\"瘋狂\"一詞形容絕不為過。
誰也沒有想到,幕後莊家羅成最早是為了拯救爛尾樓而一手導演了這場百元股大戲。
億安科技前身為深圳市錦興實業股份有限公司,於1992年5月7日在深圳證券交易所上市交易。1999年3月,廣東民營企業億安集團收購了深圳商貿控股公司持有的深錦興超過1/4的股權,成為深錦興第一大股東。同年8月,深錦興更名為廣東億安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深錦興\"股票隨之正式更名為\"億安科技\"。
而億安集團創始人羅成,一直以來都是一個神秘人物:5年空手壘起110億元資產,20億元貸款運作100億元投資的資金鍊,同時還能拆借25億元資金炒作股票。
據韋洪乾主編的《問題富豪》一書記載,羅成的原名叫羅湘江,是廣東湛江市廉江縣人,自小膽大,敢為人先。他先在東北倒騰手錶之類的小生意,後來做到沈珠貿易公司的副總。由於這家小公司是瀋陽與珠海電子局合辦的,羅成自然而然地搭上了珠海方面的關係。1986年,珠海電子局改製為珠海電子公司後,投資註冊了一家叫東大的公司做貿易。1988年,東大公司瀕於破產,羅成鋌而走險,自掏腰包接下盤子,生意一度紅紅火火。從1987年至1995年的8年間,羅成將其發展為東大集團,年銷售額近20億元。當時,東大集團無論資產規模和銷售收入均在惠州TCL和珠海格力空調之上,名列中國電子(行情,資訊,評論)百強第16位。
如果不是後來發生的事,或許羅成會走經典企業家路線,更不會組建自己的私募團隊,直接操縱上市公司股價。這一切只能說是命運弄人。他大膽敢為的作風在中國經濟轉軌時期的政策靈活性面前屢屢受挫,招惹了不曾想象的風險,成為又一個被\"逼上梁山\"的角色。
1995年,東大集團與新加坡某集團合資,進行了產權改革,但產權沒他的份,羅成只好離開他一手打造的東大集團。此事在南方商界曾惹出轟動一時的\"東大震盪\",而東大集團也因此衰落直至破產。
後來在資本市場名震一時的億安科技屬於羅成的二次創業,他不止一次對身邊人說,二次創業的思路是\"迅速做大\",做大事才過癮。他的激進作風再次得到體現。
1994年,億安集團在香港成立,據稱,當時這家公司自有資金甚少,基本就是一具空殼。
羅成第一個大手筆就是收購廣州十大工程之一的億安廣場。第二個大手筆是收購爛尾樓。在1993年宏觀調控之後,中國房地產遭遇第一次危機,海南等地爛尾樓到處都是。羅成認為,這些\"不良資產\"只是休克,並沒有死亡。億安選擇收購在一年內可以建成的樓盤。1997年下半年,羅成又以低成本談下廣州花地明珠大酒店(行情,資訊,評論)。不幸的是,1998年4月,廣州開始\"嚴打掃黃\",娛樂業驟衰。羅成只能認栽,賠在花地明珠酒店上的成本高達1.4億元。
貴陽中天酒店專案,是羅成談下的第一個爛尾樓專案。
1997年香港爆發金融危機,貴州中天酒店首當其衝。此時羅成資金鍊叫急,藉著與中天的一次爭端,羅成宣佈停工,此時,羅成已經扔進去1.8億元投資額。
禍不單行,負責億安廣場專案的公司卷著錢跑人了,只留下工地上一個大坑。直到1998年3月,羅成搞到一筆4000萬元的高息貸款,才暫解億安廣場的燃眉之急,但此時他已經拋進8億元投資額,一時間頹勢難改。
羅成四面楚歌。億安再一次面臨危機。
在羅成最初的佈局中,億安廣場牟取長線穩定回報,爛尾工程是短線快速獲利。原先一長一短互為犄角,無奈手中資源不足,加上時局不佳難成英雄,羅成幾乎命懸一線。
此時,羅成心生一計,決心將救命稻草賭在證券上。1998年起,羅成組建了一支證券操盤手的新軍。\"莊股之旅\"自此而始。
傳聞當時羅成以委託廣東金易投資顧問有限公司理財的方式,聘請李彪、湯凡、郭慶等人作為操盤手。
另據廣東《資訊時報》披露,億安科技還有一個\"後臺老闆\"-一個叫做鄭偉的北京人,是羅成的好朋友。由於鄭偉的公司在北京註冊,在廣州開戶和融資都不方便,1998年10月,鄭偉控制了廣東金易投資顧問有限公司①。金易的法定代表人叫李彬,但他不懂股票,也從沒有露面,公司的實際操縱者是其胞兄李彪。李彪後來成為億安科技的主操盤手。
鄭偉前期的股票交易全部以金易公司的名義進行。他主持大局,並主要負責籌資,決策指揮大的買賣行為,具體策劃和操作則委託操盤手李彪、湯凡、郭慶生以及羅某某(身份無法確定)進行。
不過1999年4月,鄭偉和李彪因為利益衝突而分道揚鑣。此時億安入主深錦興已成定局,而籌碼也已吸納了不少。出於為融資而倒倉和分倉的需要,以及融資方不願意向一兩個公司多次借錢的原因,也為了延續對億安股票的操縱,鄭偉開始了一些調整。他於1999年4月、8月和9月分別註冊成立了廣東欣盛投資顧問有限公司、廣東中百投資顧問有限公司和廣東百源投資顧問有限公司3家公司,這3家公司在資金調配、債權債務承攬和業務上的連續性都一脈相承。而李彪、湯凡等人在分得一部分股票和金錢後,也把在金易公司裡的億安股票轉到了欣盛公司。
據《財經》雜誌報道,操縱億安科技股價的還有一個核心人物是一個名叫牛春林的東北人。牛春林的身份很特殊,他是羅成的侄女羅冬梅的丈夫。資料顯示,羅冬梅恰恰是廣東百源投資顧問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牛春林1990年畢業於中山大學數學力學系,曾經擔任過億安集團下屬企業廣東萬燕集團的總經理。操盤手則是牛春林的一群朋友,鄭偉是在萬燕公司與牛春林相識。而欣盛投資和中百投資的法定代表人羅中民則是羅成的司機。他與羅冬梅均為億安集團的員工。
操盤手透過這4家公司,自1998年10月5日起,集中資金,利用627個個人股票賬戶及3個法人股票賬戶,大量買入億安科技前身深錦興股票,持倉量從1998年10月5日的53萬股,佔流通股的1.52%,到1999年1月12日最高時的3001萬股,佔流通股的85%。同時,還透過其控制的不同股票賬戶,以自己為交易物件,進行不轉移所有權的自買自賣,大肆牟利。
而這些行為正好與億安科技股票價格的飆升啟動相吻合。
早在億安科技出場之前,深錦興就已經開始了它的\"K線狂奔\",從10元起,一路馬不停蹄地衝向30元。1999年4月30日公佈的公司1998年報業績大為轉好,市場熱度更甚。\"5·19行情\"啟動後,深錦興即刻進入主升浪。①
隨著一系列的資產整合,億安集團董事局主席羅成坐上了廣東萬燕集團董事長的位子,而廣東萬燕集團也成了重組後深錦興資產中重要的\"高科技\"部分-羅成將此前收購的萬燕公司賦予科技概念裝進了深錦興。
1999年8月18日,深錦興正式更名為億安科技;8月26日,億安科技公佈1999年中報,每股贏利0.11元,業績的支援成為億安科技股價上揚的重要支柱。此時,億安科技的股價已經穩穩地站在了26元之上,相對於1998年10月的股價已經上漲了225%。
1999年12月7日,億安科技出資1020萬元與清華大學企業集團、廣東億安集團有限公司合資成立揚州億安電動車有限公司,億安科技持股51%,這一專案被羅成稱為\"億安科技今後長遠發展的主業\"。這時億安科技的股價已經達到了40元。
2000年1月4日到2月15日是億安科技最彪悍的時期,在破\"百元大關之旅\"的21個交易日中,僅有2天走出了陰線。日K線圖走勢看起來整個就是45度角直線上拉。
億安科技的輝煌在2000年2月15日達到了最高峰,中國第一隻百元股誕生了。
2000年2月20日,億安科技在北京召開了一次著名的\"媒體新春懇談會\"。羅成等億安集團、億安科技高層現身北京,力捧億安科技的\"高科技含量\"。而億安科技作為中國第一隻百元股,走向了最頂峰。
訊息面的配合源源不斷。欣盛等4家公司聯手透過控制的股票賬戶進行對敲買賣,影響證券交易價格和交易量,任意操縱億安科技的股票價格,大肆牟利。截至2000年2月5日,上述4家公司透過控制股票賬戶共實現贏利4.49億元,股票餘額77萬股。
2000年2月17日,億安科技出資1200萬元與廣東億安集團共同成立億安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億安科技持股40%,這個僅僅從事碳奈米管雙電荷層電容電池的研究和開發工作的專案,愣是被羅成包裝成奈米技術題材。直到2001年4月30日億安科技公佈2000年年報,億安科技對這一專案仍未有任何資金投入。
重溫億安科技的\"神話故事\"就可以知道,和中國許多股票操縱案一樣,在億安科技案中,莊家們的制勝武器不僅有對倒之類的技術手法,還有訊息面的配合以虛張聲勢。回過頭看,億安科技股價高企的過程,一直伴隨著種種公司股權演變和資產重組的步驟。許多重大事實事後才為市場知曉,可謂是公司與莊家裡應外合。
不久以後,媒體就大肆曝光\"中國第一股\"的坐莊內幕,億安的資產變現和拓展融資之路全部被堵死,造血機制陷入癱瘓。
2001年1月10日,中國證監會宣佈,鑑於億安科技股票出現的種種異常行為,證監會正在查處涉嫌操縱億安科技股票案,已對持有億安科技股票的主要賬戶進行重點監控。當天,億安科技股票以42.66元砸停開盤,全天封死在跌停板上。接下來,億安科技股價更是飛流直下。
事實上,羅成當時早就坐在了一個巨大的火藥筒上,而億安科技股票案恰是引爆這個火藥筒的導火索。早在2000年,億安集團旗下的廣州廣園東路和江門路專案遭遇政策調整-政府取消了道路的設閘收費權,這無疑是對億安集團的當頭一棒。雪上加霜的是,萬燕專案也賠上1億多元。
羅成還遭遇到了另外一個打擊。他原以為億安集團可以安穩地坐上深圳市創新科技投資有限公司第二大股東的交椅,但事情的發展有了變化。來自深圳市創新科技投資有限公司的訊息稱,\"增資擴股工作並沒有最終結果,股東名單並未確定\",然而這個時候的億安集團已經把3.3億元的計劃入股資金全部打到了創新投資的賬上。
這時,羅成找了一個叫王克力的香港\"強人\",試圖力挽殘局。只可惜羅成投機多年,手裡沒有一張硬牌,\"強人\"也只好作罷,羅成在劫難逃,最終一代梟雄信心崩潰,於2001年6月攜8000萬元倉皇出逃海外。
2001年4月23日,中國證監會對億安科技股價操縱案作出處罰:長時間聯手操縱億安科技股價的欣盛、中百、百源和金易4家公司因違反《證券法》規定,沒收違法所得4.49億元,並罰款4.49億元。
2005年5月13日,億安集團更名為\"廣東寶利來投資股份有限公司\"。
2003年9月25日,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對該案作出一審判決,億安集團副總裁兼財務總監李鴻清、程冰芳、王琦、羅健梓、何新祥等5人因犯有操縱證券交易價格罪,分別被判以2年3個月至3年半不等的徒刑。
最終,這隻中國百元股導致羅成一夥人被抓的抓,出逃的逃,甚至賠進身家性命的慘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