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鼻子,村子裡的人都這麼叫他,大概是因為他的鼻子很長吧。
在我的印象裡,長鼻子並不受村裡人待遇,務農的漢子們,一談到他,就深惡痛絕、罵罵咧咧。村口閒談八卦的婦女們也總是對他說三道四,調皮的孩子甚至為他創作了打油詩。
不受待遇的原因大概只有一個,他愛說謊。
也記不清什麼時候開始,村子裡面就開始流傳出他愛說謊的訊息,訊息很快就流傳開來,當時我就住在他隔壁,一開始也沒覺得什麼,不就是愛說謊嗎?誰還沒說過謊呢。我不以為然,有時候甚至還會請他到家裡面來吃飯。
長鼻子腿有點跛,走起路來不是很利索,所以他下田幹事情也比別人慢上很多,生活過的有些拮据。後來村裡的扶貧幹部下來了,長鼻子就被列入了扶貧物件,每月都享有一定的補貼。仔細想來,就是這個時候長鼻子流傳出了愛說謊的名聲。
很多人都說長鼻子的腿是假跛,就是為了騙取補助裝的,甚至就連村長也向我來核實情況。
依我看,長鼻子的腿可能是跛了,但是平時他在家裡走路的時候都很利索,所以我也不好多和村長說些什麼。
長鼻子愛吹牛,這大概和說謊並不是一個性質的,在田裡幹活的時候,他總是向我們吹噓他以前的身世,說什麼自己也曾經是大戶人家的子弟,只不過沒落了,落得了如今這個局面,接著便開始講起了自己曾經的小資生活。每當他講起這些話的時候,大家都會笑得不停:“你就一種地的,哪有那富貴命啊,而且連地還做不好,哈哈哈”。有他在的時候,我們幹起農活來都特別歡樂。
村子裡有個女人叫做李華,特別有氣質,早年知青下鄉來的,一直沒走,村子裡的人都很尊敬她,有一回,李華和長鼻子在田場相遇了,李華對長鼻子愛說謊的名聲早已耳聞,決心要捉弄他,於是他慢慢的走到長鼻子的面前笑著問他:“你這腿……還能跑嗎?旁邊的漢子們都哈哈大笑,長鼻子的臉,一下子就從脖子紅到了耳朵根,他努力的挺直了些腰背,兩片嘴唇打架似的蹦出兩個字,沒……沒有事,能走。聽到後,李華玩味一笑就走了,旁邊的莊稼大漢都在起鬨,娶她,娶她娶她,長鼻子這才回過頭來對旁邊的大漢說,沒有的事,不要胡說,這是我第一次見長鼻子撒謊會臉紅”。
在這個村子裡的每一天都是很平靜的,每一個人都在各司其職,每一天都像是沒有故事發生似的,如水般的流淌。唯有這個鼻子長長的人,和夕陽一樣成為了這個村子裡歡笑的來源。
其實故事到這裡就已經結束了,但你有必要知道一下真相。
長鼻子的腿其實是跛的,那天我看到他倒在了自家門口,我連忙跑過去一摸,那大腿比鋼筋還要硬啊,真的不知道他是怎麼忍著疼痛,努力走出瀟灑的樣子,那以後的日子裡,長鼻子就拄著柺杖過日子了。
我現在不敢保證長鼻子那時的臉紅,是不是因為撒謊了。
長鼻子沒有名字,我也從來沒有問過他的名字,我不知道是他真的沒有名字,還是因為我沒有問過他的名字,現在的童話故事裡有匹諾曹,他每撒一次謊鼻子就會變長,我的故事裡有鼻子長長的人,但絕不是撒謊得來的。
我印象裡的長鼻子,終究是一個勇敢的人。而我對他做過很多壞事,嘲笑,誤解,欺負,雖然這些事情村子裡的大多數人都做了,但我知道,我依然是做錯了。他只不過是一個平凡而又普通的人,為什麼要承擔起我們的笑話呢?
長鼻子,村子裡的人都這麼叫他,大概是因為他的鼻子很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