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車賣了,你們要是聚餐的話,能不能找個距離我近一點的地方?”看著微信群裡這個好哥們略帶乞求的話語,我們幾個一下蒙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詢問。
這是我身邊的一個朋友的真實事件,一個很好很好的哥們。
我和D因為是老鄉加同學的關係,我們畢業以後都留在了濟南,再加上我們都是學的一樣的專業,一個被稱為二級農民工的專業--土木工程。由於平時大家都比較忙,距離他上次結婚已經有一年多了,想著抽空聚一下,聯絡一下感情,畢竟在這個人口上千萬的大城市裡,能夠稱為朋友的人一隻手都能夠數得過來。
經過我們幾個私下商量以後,最終把地點定在了距離綠地之根大酒店十公里的一個小燒烤攤,不是因為低調,是因為我們幾個也五行缺錢。
由於我就在這附近上班,所以我是第一個到的,我在飯店外邊選好了一個小桌子,一邊在微信群裡詢問大家路況,一邊翹首以待等著他們。
不一會,就看到遠處一個熟悉的人影正騎著青桔單車朝著我的方向駛來。我朝著路邊走了幾步,朝著他揮手示意,他看到我露出他那對很有特色的大門牙。上次我們見面的時候他還開著剛買的帕薩特,在我們幾個人中,都認為他混的是最好的,沒想打這才剛過了1年他竟然騎著單車過來了,與上次見面相比,他明顯蒼老了一點,完全不像是是一個剛剛30歲的樣子。
“沒想到你來的還挺快呀!他們倆還沒你快呢!”
“我這也是提前搭同事的車早走了一會,要不這會還堵在公交車上呢!”D有點憨笑地說道。
我們倆坐下簡單聊了一會,不一會剩下的2個人也來了,剛開始大家見面就聊一些七葷八素,與生活毫不相干的話題,慢慢的酒過三巡,我們就開始把話題扯到了他的車上面,畢竟他的為人我們還是很清楚的,他是那種會賭博的人,到底是遇到了什麼坎能夠讓他把剛買一年的新車都賣了,我們幾個很是關心。
PART1 蓄謀已久的騙局
能夠傷害到你的一般都是你的親人。
之前聽老人下象棋的時候聽到他們提起過一個詞,“悶宮”,意思是能夠傷害到將的往往是他身邊計程車,而這些人的傷害往往讓人猝不及防。
事情還要從他結婚前說起,他和媳婦是相親認識的,因為兩人都算是大齡青年吧,彼此之間脾氣還挺合得來,相處了半年,二人就領證了。
在他們領證後的2個月後,媳婦在他上班的時候突然給他打來一個電話,說是想要跟他借20萬,語氣很是無奈,剛開始他還有點拒絕,後來聽說是她的哥哥因為生病了,想要借錢看病,也就沒再說別的。第二天,她的哥哥就給D打電話,說是想要見他一面,談一談借錢的事情。D開車來到他家,沒過多久,大舅哥就開始談借錢的事情,隨即拿出一個蓋有北京某醫院的住院通知書,上面寫著患有XX癌,屬於早期,大舅哥隨即解釋道現在治療還是有很大治癒希望的,並且說道他還有房子,但是因為房子現在還沒有辦理房產證,所以沒有辦法過戶等問題,所以想先借他20萬,等他明年把房子賣了就把錢還給他。本來他心裡也有些猶豫,畢竟是自己的媳婦打來的電話,這件事也是她哥哥的事情,如果不幫,也有些不近人情,再說自己媳婦現在也懷有身孕,不易動氣,自己也就答應了他的請求,去銀行找人幫忙做了貸款,由於他的收入比較穩定,再加上有房子作抵押,銀行很快就給批了30萬的信用額度。
下款的時候他也沒有多想,就把批下來的30萬全都給了媳婦,讓媳婦存進自己的銀行卡,然後轉給了他的大舅哥。
PART2 真希望幸福的時光可以長一點
事情過了差不多有一個月,二人從家裡辦了婚禮回來,沒多久媳婦有跟他提起大舅哥要借錢的事情,這次的理由是他要把房子賣了,可是因為沒有錢辦房產證還有沒有錢交物業費等問題,想要跟他們再借20萬。D聽到這個訊息以後是十分反對的,因為他已經幫忙貸款30萬了,大舅哥之前說好的貸款的利息他幫忙還,可以他只還了第一個月的第二個月的就沒有再還。現在還要再借錢,他心裡無論如何也是無法接受的。但是媳婦說,如果不借錢給他,他就沒有辦法賣房子,之前借的錢就沒有辦法要回來。兩個人因為意見不合大吵了一架,第二天,D還是幫他從自己的朋友那裡借了8萬,自己又出了1萬,湊了9萬給她。她也從自己朋友那裡湊了19萬,兩個人湊了19萬。
D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說道:“如果這一切都到此結束,那該有多好。”
時間就這樣又過了6個多月,在這期間他們也經常因為借款的事情而爭吵不休,因為本來就沒有積蓄的他們,日子已經過得緊緊巴巴,再加上之前的房貸更是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在這期間如果有什麼能讓他開心的事情,那就是閨女的誕生。
在醫院等候了2天,本就疲憊不堪,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的他,在聽到醫生叫他的名字的時候,他還是立刻就從座椅上跳了起來,看著醫生手中抱著的女嬰,他激動的雙手顫抖,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你還X的老公D是吧?”
“是,是!”
“這是你閨女哈,七斤六兩,看好手牌哈,一會叫你的時候,你過來推車子哈。”
“好好好!”這一刻所有的勞累和心酸都被有女兒的喜悅所代替,他激動地搓著手等候在手術室外。
由於是拋宮產,再加上疫情期間醫院不讓那麼多的家屬照顧,所以他只能自己留下來照顧孩子和媳婦,再加上本身就沒有什麼經驗,所以他不得不在醫院的要求下請了一個護理花了2500塊錢。
住院的第三天,媳婦把他叫到旁邊小聲說道:“我的貸款馬上就要逾期了,你能不能幫我還一下?”
D滿臉驚訝的看著媳婦,疑惑的問道:“什麼貸款?”
聽了媳婦的話,他們說什麼,只是小聲地說了一聲:“噢,我去給你買早餐。”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病房的,也忘了自己是怎麼怎麼從醫院的餐廳買的飯回去的,只不過他沒有直接回病房,而是找了一個長廊坐了下來,拿起電話撥通大舅哥的手機號:“哥,你妹妹住院3天了,醫院又催我們交住院費了,你不是說的想辦法幫我們湊一些錢的嗎?你到底什麼時候能給我們呀?”
“你不要著急,你再等等,我現在也在想辦法,可是我真的沒有錢。”大舅哥傳來無奈的話語。
“你從我們這裡借走這麼多錢,你妹妹還給你貸款了50萬,你現在欠了我們100多萬了,你到現在一分錢都不給我們,貸款還是我們幫著你還的,你是想把我我們逼死嗎?”D真的憋不住了,他這一年多來的委屈和苦悶在此時此刻都發洩了出來,他不再顧及旁邊的人異樣的目光,大聲的哭泣著,為什麼生活會是這樣?有女兒的幸福只讓他開心了3天,就要承受更大的壓力。
可能他真的是苦累了,電話那頭的人始終沒有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只是重複這說你說我也沒有用,我沒有錢。這樣的話語。。。
D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出來40多分鐘了,再不回去媳婦會擔心的,他摸了一下手中的早餐有些涼了,他一邊吃著一邊又回到了餐廳,回到病房的時候,他的手裡拎著熱乎乎的小米粥還有她愛吃的肉包子。
PART3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走進法庭
距離她哥許諾的還款日期越來越近,而D幫忙貸款的30萬是一年一還的,如果他們沒有辦法將這30萬在規定時間內還上的話,他的房子就會被拍賣,這可是他農村的父母東拼西湊幫他求來的首付,他沒有辦法讓這種事情發生。
他真的等不及了,一次次得到的答覆就是房產證沒有訊息,他被逼無奈,自己開車去了他大舅哥買房的那個售樓處,提供了他的購房資訊查詢得知,房產證早就在去年就辦理完成了。
這個訊息對於他來說就像是一個晴天霹靂,本來心中還有一絲幻想的,可是現在一切都沒有了,一切都是假的。他將這個訊息告訴媳婦以後,媳婦也很是氣憤,但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驅車來到他大舅哥的家裡,詢問房產證辦理的如何了,大舅哥仍然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就是說房產證還沒有辦下來,所以沒有辦法過戶,並且還指責他不信任他,讓他難堪了,還以各種理由說他這個女婿做的不行,中秋節沒有買東西去他父母家送禮。此時他的父母正在他家給他看孩子,而D在八月十五是前一天還在到處跟朋友借錢,套現信用卡給他還賬。
經過這件事情以後,D真的對他不抱幻想了,在多次勸說媳婦以後,她終於同意起訴自己的哥哥。透過律師查詢,他們得到了一個讓他們猜測已久卻已經成為事實的事情,房子已經易主了,他已經沒有房子了。也就是說,這套房子在去年就已經賣了,那時候就是他以各種理由跟他們倆借錢的時候。
後面的事情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開庭之前法院進行了一次調節,雙方都接受調節,可是他的大舅哥承認欠錢,但是明確說沒有錢還,再問及錢的用途時,他始終保持沉默,並且極力的將自己的妻子摘出去,還說都是他一個人所謂,他的妻子不知道。
一審毫無懸念,因為D有他大舅哥寫的借條,勝訴沒有任何懸念。
事後,他才知道,原來在他跟自己借錢的那一年,他一整年都沒有上班,並且她妻子也知道這件事情,而後他們夫妻二人有了孩子以後,夫妻二人也生活的很好,沒有任何的壓力,還將D媳婦的信用卡里面的5萬塊錢套現了,將空卡還了回來。
經過這件事情,D的媳婦已經對他的哥哥不抱任何希望了,兩人也不再來往,自從有了孩子以後,D就再也沒有因為這件事情跟他的媳婦吵架,因為,他不想因為這件事情讓兩個人煩惱,或者說不想讓這個家都因為這件事陷入苦難,每次下班回家,他都在外邊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默唸幾句要開心,才打開門,因為他想給這個家帶來一絲歡樂。
如果,事情到此結束了,那該多好。
就在法院發出判決書10天以後,D的媳婦再次接到法院的電話,她哥哥的媳婦不同意還款,聲稱不知道這件事情,將他們起訴了,意思就是這100多萬都是她哥借的,她不知道,她不還。
兩個人真是被氣笑了,他們真的已經對這件事情沒有抱任何希望了,因為她的哥哥在開庭之前就已經跑路了,聯絡不到了。他們已經知道這些借出去的錢他們不會還的,也沒有抱希望他們會還,所以他們已經放棄了,或者說是選擇性以往更為合適吧。
D拿起桌上的火機,點燃一顆煙,從他雙手夾煙的姿勢上就可以看出,他根本就不會抽菸,這顆煙可能他很久就想抽了,只是一直沒有這個機會。
我們幾個沒有說話,端起酒朝他敬了一下,隨即一飲而盡,放下被子後,他緩緩地吐出一縷煙霧,笑著說道:“其實,她要是不起訴我們,我都差點忘了這件事情了。”
我本來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一個人被人騙了100多萬,怎麼會說忘就忘了呢,但是我從他的眼睛裡看的出,他沒有撒謊,那種淡然和灑脫不是裝出來的,我真的很難想象他這一年多到底經歷了什麼。
這一晚,我們都喝多了,我叫了代駕把我們倆捎回去。
路上,我問他:“有沒有後悔過?有沒有想過離婚?”
他看了一眼轉頭看向窗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想過假離婚,但是後來律師說,90%以後的夫妻剛開始都是假離婚,但是後來都成真的了。所以,我沒有選擇透過離婚的方式來逃避債務,而是選擇了把車賣了。我媳婦其實是一個好女人,就當這100多萬是給她的彩禮吧,雖然多了一點。但她只是因為太傻了,她過於相信自己的哥哥了,這30多年來過得太順了所以才會被騙。在此期間,我可以隨時撒手,丟下不管,但是那樣的話,她就沒有命了,這個世界上她就剩下我這個親人可以信任了。她曾經想過自殺,不過被我給勸下來了,我當時都做好賣房子跑路的準備了,想著去南方的城市打拼幾年,等過幾年把錢還上再回來。”
說到這裡他傻傻地笑了起來。
“都這樣了你還能笑得出來?”我詫異的問道。
“我閨女特別可愛,感謝上天在這個時候給我帶來了我的小公主,要不然,我可能在我媳婦之前就離開這個世界了。所以,我閨女是我的小福星。”從他的眼裡我看到了幸福,久違的感覺,至少我現在沒有。
“你恨他嗎?”
“恨!”D肯定地說。
“要是他騙了我這麼多錢,我也恨他,很正常。”我轉過頭說道,好像是問了一個很無聊的話題。
“不,因為他動了我給我媳婦的彩禮,因為那是給我媳婦的,不是給他的。”
我再次看向身邊這個兄弟,熟悉而又陌生,熟悉的是他還是那個無論什麼時候,遇到什麼事情都始終保持笑容的人,雖然在別人嚴重他有些不正經,不靠譜,但是他在我眼中很靠譜,因為他做人真的沒問題。
下車後我從支付寶給他轉了1萬塊錢,我知道這些錢對於他來說只是杯水車薪,但是至少可以讓他生活的不至於那麼艱辛。
事後,他跟我說,其實知道他發生這件事情的人不少,無論是同事還是兄弟,朋友,親人。知道這個訊息的人,一般都是露出驚訝的樣子,隨即就不再說其他的了。他懂這些人心裡在想什麼,他們怕他接下來會提出借錢,他沒有,他始終沒有。期間有2個同事主動借過錢給他,還有他的領導。他的兄弟也給他轉了幾萬塊錢,只是說讓他先拿著花,有錢再還。
我想,經過這件事情,如果他能夠起來的話,前途應該不可限量吧?我想再過2年,他們倆基本上就可以還完吧,到那時,我又能看到他幸福的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