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十年代的中國,曾流行這樣一句話:男讀金庸,女讀瓊瑤。
那些年,幾乎每一位懷春的少女,枕頭底下都藏著一本瓊瑤的小說。
《還珠格格》《情深深雨濛濛》《一簾幽夢》……
那一段段狗血的戀情大戲,賺盡了九億少女的眼淚。
號稱"愛情教母"的瓊瑤,寫了一輩子的瓊瑤劇,其實,她自己就是一部瓊瑤劇。
18歲時,她愛上大自己25歲的國文老師;
後來嫁給了相識幾個月的文學青年,最窮的時候連一個粽都吃不起;
最後,她又插足《皇冠》總編平鑫濤的婚姻,經歷了16年的等待,最終修得正果,卻揹負了一生"小三"的罵名。
看完瓊瑤這一生的故事,你或許會發現,瓊瑤的情感經歷跟那些毀三觀的劇情比起來,簡直不值得一提。
1938年,瓊瑤出生在一個教師家庭,小名鳳凰。6歲時,她跟著父母,從湖南老家逃難去四川。
路上,一家人數次遭遇日本兵的盤查、搜身,母親差點被搶走。結果兩個弟弟又被挑夫弄丟了,父母絕望地想投河自盡。
父母帶著瓊瑤,三個人慢慢地走向河裡,年幼的瓊瑤害怕地哭了起來,她的哭喊一下子驚醒了父母。
母親哭著說:"我們死了,鳳凰怎麼辦?"三人擁抱著,哭成一團,從水裡爬上了岸。
幸虧他們沒死,最終,兩個弟弟被找了回來。
後來,瓊瑤在書中寫道:"我那麼小的年紀,就認識了'自盡'和'死亡'。那次的投河,讓我留下了很重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使我以後的人生,常常想結束自己。"
抗戰勝利後,小妹出生了。他們一家輾轉到了重慶,父母在學校教書。小瓊瑤每天跟著母親到學校,成了一個小旁聽生。
母親發現了小瓊瑤的文字天賦,教她念唐詩,從此背唐詩取代了兒歌。後來瓊瑤會迷上寫作,和這段背唐詩的日子大有關係。
瓊瑤11歲那年,全家遷到了臺灣,父親成為臺師大的教授,薪水也很可觀,一家人的生活安定下來了,而少年時期,卻成了她最不願意面對的一段日子。
16歲那年,瓊瑤讀高一。
有一天,瓊瑤拿著20分的數學成績回到家,妹妹正坐在玄關抱頭痛哭。
母親說:"她哭,因為考了98分,沒考到100分!"
瓊瑤握緊手裡的成績單,惴惴不安地等到深夜,才敢找母親簽字。
母親陰沉著臉說:"你為什麼一點也不像你妹妹?"
她哭著跑出了家,想起了童年時弟弟丟了,父母問她要不要跟他們一起死。
當天夜裡,她寫了一封信給母親"我無法重新拼湊,變成一個完美的我。所以,讓這個不夠好的我,從此消失吧!"
寫完,她呑下整瓶安眠藥。
一週後,瓊瑤醒來。母親抱著她哭喊:"鳳凰,我們像曾經那樣,再一次重生吧。"
"重生"的瓊瑤拼命唸書,但成績平平。
母親整天在她耳邊唸叨:"考不上大學不是你一個人的失敗,是全家人的失敗。"
瓊瑤在家裡得不到一絲溫暖,只有國文老師鼓勵她寫作,欣賞她的才華。
從小沒有得到過認同,在父母眼裡一無是處的瓊瑤,在老師這裡找到了渴望已久的懂得與理解。
她愛上了大她25歲的國文老師。
但他們的戀愛沒有甜蜜,只有煎熬和痛楚。學校裡鬧得沸沸揚揚,瓊瑤和老師很快陷入了輿論的包圍之中。
為了鼓勵瓊瑤,老師懇切地對她說:"請為我考上大學!大學四年後,我還在這兒等你。你若變心了,說明我們感情經不起時間的考驗。"
瓊瑤為了老師,拼命學習,可惜,高考成績下來後,她落榜了。
想到和老師的約定,她絕望極了,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只想快點死去。
她再一次吞下了安眠藥和各種有毒的藥片。
瓊瑤再次被救以後,父母氣得發瘋,三年裡兩度求死,簡直不可理喻。
為了弄清瓊瑤自殺原因,母親四處打聽,終於發現了瓊瑤與老師的戀情。母親一氣之下將老師告到了警察局和教育部。為此,國文老師被解聘了,身敗名裂,最後不得不選擇離開臺北。
離別時,老師對瓊瑤說:"為了我,你要勇敢地活下去,到你20歲生日那天,我會在嘉義火車站等你。我會等你一週!"
瓊瑤知道後,哭著哀求父母:"給我們一條生路!"
母親卻騙她說:"只要你們真心相愛,還怕等一年嗎?"
母親要求瓊瑤再考一次大學,為了20歲之約,她無法拒絕。
日子緩慢而滯重,瓊瑤再次陷入高考的深井,冰冷而絕望,愈加思念起老師來。
20歲的生日終於來了,母親請了所有親朋好友為瓊瑤慶生,當著所有人的面,母親流著淚,苦苦哀求瓊瑤,看著可憐的母親,瓊瑤再也沒有勇氣,和國文老師私奔。
從此她和老師斷絕了來往。
幾年以後,瓊瑤將這段初戀寫成了小說,這是她的第一部長篇小說《窗外》。
那年高考,瓊瑤再度落榜,這一次,她沒有痛不欲生,而是思索自己的未來。
20歲的瓊瑤決心走自己的路,不再是母親安排的路。
她堅定地告訴母親:"我已經浪費了很多生命去考大學,現在,我要專心去寫作了。"
瓊瑤整天塗塗寫寫,開始並沒有什麼成果。20歲的人沒有工作,用錢還得向父母伸手,她又開始自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
這時,一個叫慶筠的年輕人出現了。
慶筠畢業於臺大外文系,大學時代就發表過很多文章。兩個人在一起談文學,談小說,談寫作,文學和寫作把他們拉得很近。除了國文老師,慶筠是第二個認可她的人。
孤苦貧窮的慶筠和寂寞自卑的瓊瑤,兩人之間互生憐惜。慶筠提議說:"與其分在兩處孤單地寫作,不如結伴一起寫!我們結婚吧。"
母親很激動地反對,說:"他窮得叮噹響,拿什麼來養活你?"
瓊瑤不在乎他有沒有錢,她對母親說:"如果我命中註定要窮苦,那是我自己的命,就讓我去掌握自己的命吧。"
那一年瓊瑤21歲,他們從認識到結婚一共只有七個月。
婚後的日子,柴米油鹽一樣不能少,慶筠的薪水只夠20天的米和菜。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有一次,兩人竟為了要不要吃一個粽子而爭吵。
倔強的瓊瑤也不願意向孃家伸手,賺錢成了他們最重要的事情。
寫作是掙錢的唯一途徑。慶筠對文字要求完美,寫得慢,文章還常被退稿;而瓊瑤發現愛情小說見報快,就朝著這個方向寫。慶筠對她的作品嗤之以鼻,但為了賺錢,也無話可說。
兒子小慶出生時,慶筠被派往國外,大家都覺得這是件美差。誰承想,瓊瑤收到慶筠的信:"錢不夠花,快寄點美元給我。"
瓊瑤拼命寫稿,匆匆完成了一篇小說,投到《皇冠》雜誌社,很快就發表了,拿到稿費馬上寄給了慶筠。
慶筠外派歸來,可瓊瑤怎麼也沒想到,這次團聚竟是日後分手的序幕。
這時候,兒子剛滿一歲,瓊瑤忙完兒子忙寫作,寫了好幾部中篇小說,都在《皇冠》發表了。
慶筠也埋頭寫作,但一個字也寫不出來,他很鬱悶。
有一天,瓊瑤收到了《皇冠》雜誌社平鑫濤的約稿信,很興奮,這是她第一封約稿信。她把信拿給慶筠看,他卻嘲諷地說:"如果你一天到晚寫這些沒有深度的小說,一輩子都不會進步。"
瓊瑤反擊說:"我只能寫沒有深度的故事,有地方發表,就很滿足了。"
慶筠很失落,愛上了賭博,徹夜不歸。瓊瑤罵他沒責任,他對瓊瑤吼道:"別以為你賺了幾個臭稿費就了不起了!是你謀殺了我的寫作生命,沒有你我早成大作家了!"
離別的日子捱過了,相守的日子反倒過得悲悲慼慼。
25歲時,瓊瑤的第一部長篇小說《窗外》完成了。
《窗外》在皇冠上發表了,接著出了書,立即大賣。正當她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之中,父母的指責信來了。
母親質問她:"你的才華就是寫書罵父母,除了靠出賣父母賺錢,你還有什麼本事?"
原來,她做得再好,再成功,在父母眼裡依然是那個一無是處的女兒。
這時,丈夫慶筠的態度也突然變了,他對瓊瑤吼道:"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了,你愛的是高中老師!你有沒有顧全過我的自尊?我的感覺?"
瓊瑤傷心地說:"你不是說每個作家第一部小說都是自傳嗎?如果我讓你痛苦,就讓這場悲劇結束,我們離婚吧!"
這場婚姻延續了5年,他們最終分手了。
他們當初因"寫作"而結合,最終,壓垮婚姻的最後一根稻草也是"寫作"。
離婚後,瓊瑤的生活重心,只有兩樣:兒子和寫作。
小說《六個夢》和《煙雨濛濛》先後在《皇冠》上發表了,受到了讀者的追捧。
《皇冠》總編平鑫濤安排了瓊瑤來臺北做電視訪問,瓊瑤欣然應邀。
她對這位從未見過面的平鑫濤,頗有好感,若不是平鑫濤對她的賞識,她的寫作之路也不會這樣平順。
平鑫濤去火車站接瓊瑤,他一眼就認出了瓊瑤。瓊瑤很驚奇地問:"你怎麼會認出我來?"
平鑫濤笑著說:"我是從《窗外》認出你的,從《六個夢》,從《煙雨濛濛》裡認出你的。"
採訪完畢,平鑫濤請瓊瑤去他家吃飯,瓊瑤見到了平鑫濤的妻子林婉珍和三個孩子,一家人其樂融融,讓瓊瑤感動。
最後一天,平鑫濤送瓊瑤去火車站。他跟著上了火車,坐在瓊瑤旁邊,淡淡地說:"今天正好有空,送你到臺中,我再回臺北。"
瓊瑤很訝異,但看到平鑫濤若無其事的樣子,也不便多說什麼。
一路上,他們聊了很多,火車轉眼就到了臺中。
分手時,平鑫濤遞給了瓊瑤一個很大的牛皮紙口袋,說:"一點小禮物,回家後再拆。"
回家後,她就看到了一臺電唱機,竟然是平鑫濤寄來的。
她又開啟牛皮紙口袋,是一摞唱片,中間還夾著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寫作辛苦了,稿費算得不高,因皇冠也撐得相當辛苦,知道你家中需要一臺電唱機,請笑納吧。"
此刻,瓊瑤的心裡起了一絲微瀾。
事隔多年後,瓊瑤問起了平鑫濤送電唱機的事,平鑫濤承認了他的"用心良苦",承認那次的離別對瓊瑤就"難捨難分"了。
當時,瓊瑤在臺灣小說界,已有些名氣。平鑫濤勸她趁熱打鐵,多寫幾部長篇。為了改稿方便,平鑫濤幫她租了房子,就在皇冠雜誌社斜對面。
為了讓瓊瑤安心寫作,平鑫濤還幫她僱了傭人,帶孩子燒飯。沒有生活瑣事的打擾,瓊瑤可以安心寫她的小說了。
就這樣,瓊瑤成了職業作家。她所有的書都交給了平鑫濤出版。
《窗外》出版時,瓊瑤的父母就已經很生氣,時隔三年,《窗外》搬上銀幕,給瓊瑤帶來了更大的風暴。
有一天,父母悄悄地去看了電影。回家後,母親對著瓊瑤狂叫:"你寫了書罵還不夠,還要拍成電影來罵父母!"
母親絕食了,滴水不進,瓊瑤跪在母親面前反覆喊著:"我錯了,我錯了。"
這一幕,讓平鑫濤也驚呆了。他看著憔悴的瓊瑤說:"要說錯,我也有錯,拍電影這件事是我幫你做的決定。"
最後,瓊瑤讓兒子捧著牛奶去餵奶奶,母親總算喝了牛奶,大家才鬆了一口氣。
家庭風波平息了,平鑫濤帶著瓊瑤和小妹出去透透氣。誰想,竟然出了車禍,大家都受了傷,尤其是小妹差點沒命。
車禍一週後,平鑫濤去看瓊瑤。他看著瓊瑤包紮的雙臂,心痛地一把抱著她說:"經過這次車禍,我這一生,都不會放掉你了。"
瓊瑤後來這樣說:"這種同生共死的剎那,這種患難之後的真情,使我們誰也無法逃避誰了。"
他們相愛了,但這種愛讓彼此都揹負了半生的沉重包袱。
車禍以後,母親看出了平鑫濤對瓊瑤的感情不單純,嚴厲警告瓊瑤不準和他來往。
儘管瓊瑤小心著,但還是有很多閒言碎語,傳到母親耳朵裡。
平鑫濤上門催稿,母親對瓊瑤說:"這種男人,又要家庭又要事業。利用你幫他賺錢,利用完了再找一個年輕的女作家,然後一腳把你踢開。"
平鑫濤說:"伯母,是我在追她,但她一直在逃。"
母親說:"你是有婦之夫,有什麼資格來追我女兒?你只是想玩弄她,欺負她!"
瓊瑤每一次的戀愛都受到母親的反對,但每次反對的理由都是為了她好。她聽了母親的話,整夜難眠。
平鑫濤曾問她:"我孩子還小,你願不願意再等我幾年?"瓊瑤覺得委屈,但又不想成為平鑫濤家庭的破壞者。
他們彼此都壓抑著自己,而這種壓抑會最終爆發。
有一天,平鑫濤約瓊瑤去烏來。
車子在環山公路上疾駛,平鑫濤說:"一定要分手嗎?"瓊瑤說:"是的"。平鑫濤突然剎車,讓瓊瑤下車。
誰知,瓊瑤剛下車,他就發動車子,對著懸崖要衝下去。瓊瑤大驚失色,撲到了引擎蓋上,緊緊抓著後視鏡。
平鑫濤猛踩了剎車,一把把瓊瑤拉到了懷中,兩人相擁痛哭。瓊瑤從此不敢輕易說分手。
自從烏來事件後,瓊瑤決定順從命運和平鑫濤在一起,她願意等,等到平鑫濤離婚。
這期間,瓊瑤在愛情的滋潤下,寫出了很多作品。
瓊瑤小說由《皇冠》連載,接著拍成了電影,發行歌曲。皇冠也因此而迅速發展起來,從家裡搬到了氣派的辦公大樓。
平鑫濤深情地對瓊瑤說:"如果我是你的大樹,你就是我的陽光和水。"
但再浪漫的愛情,也無法掩蓋,瓊瑤是個插足別人家庭小三的事實。
有一天,瓊瑤接到一個陌生女人電話,劈頭蓋臉地大罵了瓊瑤一通。罵的很難聽,瓊瑤氣得哭腫了雙眼。
她知道,對方就是平鑫濤的妻子,林婉珍。
她想和林婉珍見上一面,在朋友的安排下,她們進行了一次長談。
末了,瓊瑤同林婉珍說:"如果你還愛他,就牢牢地守著他吧。"
之後,瓊瑤決定嫁給剛從美國回來的一位朋友,退出這場傷人傷己的戀愛。
平鑫濤聽說後,強烈反對:"不要和別人結婚!不要讓我們全體毀滅,再給我幾天時間。"
瓊瑤卻冷靜地說:"我已經為你付出了許多歲月,離開你,我問心無愧。"
瓊瑤打算徹底放棄這段感情,她選擇去了歐洲。
在香港停留時,她接到了平鑫濤的電話:"我離婚了。"
瓊瑤依然沒有回頭。
第二天她飛到日本轉機時,卻看到平鑫濤手捧著鮮花,站在出口。霎那間,兩人眼中,都盈滿了淚水。
1979年5月,瓊瑤與平鑫濤終於結婚了,此時距離他們相識相戀整整16年。
結婚第二年,他們買了一幢花園洋房,取名"可園"。遷入可園,瓊瑤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家,雖然這個家來得有點晚。
漂泊的小船,終於停靠在能遮擋風雨的港灣,瓊瑤和平鑫濤在一起生活了38年,以為再無風浪。
誰知,平鑫濤生病了。
2014年,平鑫濤先是發生了小中風,後又得了失智症。瓊瑤不辭辛苦照顧他,力求延緩病情,拉住他逐漸失去的記憶。
然而,平鑫濤的身體還是每況愈下,2017年再次住進了醫院。瓊瑤看著愛人靠插著管,煎熬地活著,她痛到心碎,甚至想自行了斷。
2019年,平鑫濤還是離開了她。
瓊瑤含著淚,將丈夫生前喜歡的蝴蝶蘭灑在了新塚上,送別了這個她愛了半個世紀的男人。
她最後一次,給愛人寫了一封他收不到的信:"鑫濤,從此你不會再痛了,解脫了。我也要放下,活得快樂一些。你會永遠活在我記憶裡。希望,這是最後一次為你流淚。永別了!我愛!"
瓊瑤這一生,都在追求愛與被愛。
她自幼渴望被愛,卻始終得不到母親的認同。
少女時,國文老師的一點點鼓勵,就成了她的救命稻草;第一任丈夫慶筠對她的欣賞,就讓瓊瑤輕易付出了感情和婚姻;而平鑫濤對她的知遇之恩,則讓她不惜揹負幾十年的罵名,也要在一起。
瓊瑤10多歲時,曾經問母親一個問題:"如果兩個男人喜歡我,第一個愛我不深,卻很會表現;第二個深愛我,卻不會表現。我應該選擇哪一個?"
母親回答:"當然選第一個。愛就是要你感覺到被愛。"
一語成讖,瓊瑤用一生為這句話做了註腳。
.END.
【文|喜雨】
【編輯|柳葉叨叨】
【排版|天天展顏】
往期精彩文章推薦:
民國名媛嚴仁美至今尚在,106歲高齡依舊優雅從容,回首皆是傳奇
最後一個守墓人走了,守護名將袁崇煥390年,了不起的佘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