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代的上海電影業處於蓬勃發展時期,並不斷有紅影星湧現,阮玲玉當時因在《三個摩登女性》《小玩意》《城市之夜》等影片中有出色的表演而贏得觀眾的一致好評,名聲紅遍上海灘。成為了許多青年人的偶像。
曾有人這樣讚美阮玲玉:她如同徘徊遊蕩人間的精靈。一身素服,一襲金縷,以及照片中額角那嫋嫋婷婷的時髦髮式,她的摩登風采在不經意中便盡情展示出來了。
1932年“一·二八”事變爆發,日本把戰火燒到了上海。
一些有錢人為了安全紛紛躲到了香港,阮玲玉和第一任丈夫張達民攜養女一同到了香港。
而此時已成為“聯華”公司大股東的唐季珊也在香港,由於大家都是來香港避難,又同處“娛樂圈”,難免在一些文藝活動中要碰面。
一次,阮玲玉在參加一個社交活動時同唐季珊不期而遇,雙方並沒有過多交流,只是禮節性的應酬。
當時阮玲玉根本沒有在意過唐季珊,而唐季珊卻早已傾心於阮玲玉,所以唐季珊非常重視這次碰面。當他得知阮玲玉喜歡跳舞,就不失時機地邀請阮玲玉共舞,以便多接觸她。
在共舞的過程中,阮玲玉瞭解了唐季珊的情況,再加之唐季珊善於對女人說甜蜜話,他給她留下了好印象。
此後,二人開始了交往。
老道而擅長捕捉女性心理的唐季珊又使出了其“投人所好”的招數,頻頻邀請阮玲玉到高檔舞廳跳舞,到法國餐館吃大餐,到珠寶商店購飾品,等等。
張達民與這個成熟男人相比,自然高下立現。阮玲玉把愛的天平轉向了唐季珊。
唐季珊為了早日“俘獲”阮玲玉,想盡一切辦法讓她開心和滿意。
有一次,阮玲玉感到身體有點不舒服,吃東西無味。唐季珊知道阮玲玉喜歡吃蛋糕,馬上為她買來了一隻奶油蛋糕。
細微的小事讓阮玲玉覺得這個男人對自己是在意的。在唐季珊愛情攻勢下,沒過多久,阮玲玉便投入到了唐季珊的懷抱之中。
唐季珊在新閘路為她買了一棟三層的小洋樓,他倆開始了同居生活。
而就在阮玲玉盡情享受新生活之時,已被唐季珊拋棄的影星張織雲給她寫了一封信,告訴她唐季珊是一個玩弄女人感情的男人,自己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
但是正陷入愛情中的阮玲玉哪裡聽得進張織雲的話,以為她是出於嫉妒,挑撥自己同唐季珊的關係。
而就在阮玲玉與唐季珊“小日子過得熱火朝天”之時,與阮玲玉同居八年的張達民心裡非常不平衡,再加之生活潦倒,開始盯著阮玲玉糾纏不清。
而軟弱善良的阮玲玉為了“息事寧人”總是滿足張達民的要求,可潦倒的張達民開始耍起了無賴,三天兩頭找阮玲玉要錢,而且數目越來越大,把阮玲玉當成他的“搖錢樹”。
一天,張達民向阮玲玉獅子大開口要五千元。阮玲玉打算一次性給他後,徹底斬斷關係。
但當阮玲玉和唐季珊商量這事時,唐季珊把臉一沉對阮玲玉說:“我是不會出一分錢的,要給張達民錢,你自己出。”
阮玲玉得不到唐季珊的資助,也就無奈地拒絕了張達民的要求。
張達民見平時軟弱順從如綿羊的阮玲玉如此無情,就到法院控告阮玲玉偷了他家東西給唐季珊。
法院受理了此案,這等於把唐季珊也告上了法庭。一些小報紛紛報道了這條新聞,而唐季珊這個要臉面的人怎麼能吞下這口氣。
他為自己所謂的臉面要阮玲玉登報宣告:他同張達民所控告之事無關。
可憐的阮玲玉為了保住與唐季珊的這份“感情”,她在報上登了宣告:自己同唐季珊同居,經濟是獨立的。以此證明一切同唐季珊無關。
阮玲玉是一個非常要面子的女人,她被張達民誣告及被小報詆譭之後,精神上的壓力很大,而此時的唐季珊不但不幫助阮玲玉,反而對阮玲玉產生了“厭倦”。
有一次,阮玲玉因應酬回家晚了,竟被唐季珊關在門外,還罵道:“什麼紅明星,你當你是什麼了不起的人。”
阮玲玉母親去開門也被唐季珊惡狠狠地阻止。
阮玲玉只好在屋外傷心地流淚。曾有鄰居多次聽到阮玲玉被唐季珊打罵的哭啼聲,也曾有阮玲玉的同事說多次看到她換衣時肌膚有烏青或紅腫。
由此可見,唐季珊正如張織雲寫給阮玲玉的信中所說的,他是一個粗野的壞男人。
阮玲玉面對唐季珊的粗野動武,意識到:他一定是厭倦自己了,並且斷定他又有新的女人了。
很快阮玲玉發現唐季珊的“新歡”是上海灘上一個很有名的舞女梁小姐,人長得很漂亮,舞跳得也好,還參演過一些影片,是阮玲玉的同行。
阮玲玉默默地把這事壓在心裡,但內心非常痛苦與悲涼,一切美好的希望幻滅了,人生於她就是一出悲劇。
平時就多愁善感酷似林黛玉的阮玲玉開始整日沉默無語。一邊是小報的議論與詆譭;一邊是心上人在她最需要幫助和安慰的時刻,非但不幫助,反而移情別戀。
這使阮玲玉深感無助和孤獨,她的精神開始崩潰,她的人生幸福航船開始顛覆……
1935年3月7日晚,天上沒有星光,沒有月光,沒有一絲微風,唯有黑黑的雲霾籠罩著大地,整個夜晚一片死寂。
然而坐落在新閘路一條弄堂內的一棟三層小洋房內卻不時傳出男人粗野的打罵聲和一陣陣女人的哭泣聲。
那哭聲聽上去很絕望,讓人聽了不由得憐憫。午夜時分,哭聲漸漸由低弱到無聲。
小洋房底樓一間廂房的燈還亮著,透過窗戶望去,只見一個雙眼蓄著淚水的年輕女人在伏案寫東西。
這個女人就是阮玲玉。
傷心至極的阮玲玉在伏案寫什麼?
她在用冰涼之心寫“人生的絕望之書”。季珊:沒有你迷戀“×××”,沒有你那晚打我,今晚又打我,我大約不會這樣做吧!
我死之後,將來一定會有人說你是玩弄女性的惡魔,更加有人會說我是沒有靈魂的女性,但,那時,我已不在人世了,你自己去受吧!
過去的織雲,今日的我,明日是誰,我想你自己知道了就是。我死了……沒有我,你可以做你喜歡的事了……
阮玲玉寫完遺書後已是3月8日凌晨2點,在她準備同這個世界訣別時。
走到梳妝檯前,先用手絹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痕,隨後將頭髮梳理了一下,穿戴整齊後開啟手提包取出一瓶安眠藥,然後抬頭看了看屋內四周的一切,帶著一種依戀、惜別的心情猛然把藥吞入肚內……
阮玲玉躺在床上,閉上雙眼,而淚水卻像泉水般地湧了出來,這是她對生活絕望的眼淚,是對身邊男人徹底絕望的眼淚……
就這樣,絕代佳人阮玲玉從此永遠離開了她的影迷們,1935年3月8日,成了上海灘電影迷們的傷心之日。
阮玲玉服藥自殺的噩耗一傳開,在全國的“阮玲玉影迷圈”中引發了一片“哀潮”。
許許多多的女性影迷哭泣、流淚,一些女大學生在學校自發地組織活動,為阮玲玉弔唁,為她默哀,為她痛哭流涕,為她哭斷肝腸。
還有一些上了年齡的婦女在家裡手捧阮玲玉的照片暗暗流淚。她們太喜歡阮玲玉了,對痛失自己心目中最可愛的電影明星有些不能接受,希望這不是真實事情而是謠傳。
在南市,有一個小女孩下午放學回家告訴母親,學校老師都在說阮玲玉自殺了。
小女孩母親聽了這話後火冒三丈,扇了女兒兩記耳光,並罵女兒胡說八道。
小女孩的母親是一個“阮玲玉迷”,她怎麼能接受阮玲玉去世這一事實,小女孩捱了母親耳光只能委屈流淚。
南京路上的鴻翔時裝公司的老闆和職工得知阮玲玉自殺後,都情不自禁地傷心流淚,老闆還特地買了一個大花圈寫上輓聯送到新閘路阮玲玉的家裡。
南京路上那些曾經為阮玲玉洗過頭、燙過發、吹過頭的理髮師等得知她自殺訊息後,許多人都流淚了。
一些理髮師用揚州話惋惜地說道:“這丫頭人真好,對人客氣沒有架子,她不能走啊,丫頭還很年輕啊……”一些影院、戲院裡的職工得知阮玲玉自殺後,也紛紛傷心流淚。
他們不約而同地在阮玲玉宣傳海報照片前默哀,因失去喜愛的影星而難過悲痛。
8日傍晚,有人找到滬江照相館的老闆姚國榮和姚文娟,請他們把阮玲玉的玉照放大。
阮玲玉生前常在這家照相館拍照,兄妹倆與阮玲玉感情很深。
為了使阮玲玉“走好最後一程”,姚氏兄妹在數十張阮玲玉的玉照中挑選出了一張特寫肖像照,並經過整修放大成一張72寸的大幅照片,這張照片後來在阮玲玉出殯時所用。
痴心影迷追隨阮玲玉香魂而去一代佳人阮玲玉服藥自殺離世,不僅引發了一陣“悲哀潮”,更引發了一場令人不可思議的“追隨潮”。
一些特別喜愛阮玲玉的女性影迷,面對阮玲玉的“突然自盡”在精神上一時不能接受,彷彿是晴天霹靂。
尤其是一些情感脆弱的少女、生活中遇到情感挫折的女人,聽到“悲情影后”自殺身亡訊息,引發了自身的傷感,難以自制也走上了自殺之路。
上海有一家戲院老闆的小老婆,出嫁後一直遭受大老婆的欺侮和丈夫的冷待,想想自己的命運同阮玲玉是一樣的,得知阮玲玉自殺的訊息後悲從心起,在留下“人活著有受不盡的痛苦和煩惱”的遺言後服藥自盡。
另有一位名叫項福珍的女士,聽到阮玲玉自殺的噩耗後,也服毒自盡,她在遺書中這樣寫道:“我特別喜歡阮玲玉。她走了,我也要隨她而去,永遠做她的影迷。”
紹興有一個姓夏的影迷得知阮玲玉自殺身亡後,竟然精神失常,整天流淚不止,不吃不喝地躺在床上。
家裡人不知她發生了什麼事,當第二天早上發現她留下的遺書時,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隨阮玲玉而去了。
杭州聯華影院女招待員張美真是一個實實在在的“阮玲玉迷”。阮玲玉飾演的悲情劇,她每部必看。
阮玲玉在她的心目中就是一個完美無缺的偶像,是心中的神。阮玲玉自殺後,張美真感到生活沒有了方向,更失去了精神寄託,這樣活著就沒有了意義,便也服毒自盡。
據當時媒體報道,自從阮玲玉3月8日自殺身亡的訊息傳開後,僅上海就有多人隨阮玲玉香魂而去,其中有五名少女。
這些隨阮玲玉而去的人在她們的遺書中幾乎都是圍繞“因阮玲玉死了,自己活著沒有什麼意思”這一“主題思想”,這真是“痴迷太深難自拔,輕生只為阮玲玉”。
送美人最後一程絕世美人,香消玉殞,讓多少人為之動容。
當阮玲玉的遺體從“家裡”移置到萬國殯儀館後,全國各地的影迷們紛紛從四面八方湧入萬國殯儀館,一睹這位影后的遺容。
公共租界上的巡捕房為預防發生意外,派出大量的巡捕人員到現場維持秩序,快速疏導人群。
據當時有關人員統計,那時每天進出萬國殯儀館送別阮玲玉的影迷有六七萬人左右。
1935年3月14日,阮玲玉出殯之日,她生前的近300位好友早早來到了萬國殯儀館靈柩停放廳,最後守護著這位昔日的好朋友、好同事、好姐妹。
他們為這位青春韶華、卻如曇花匆匆凋謝的阮玲玉而傷心流淚。
下午1時10分,出殯儀式正式開始,由金焰、孫瑜、費穆、鄭君裡、吳永剛、蔡楚生、黎民偉等20位電影界大腕將存放阮玲玉遺體的靈柩抬上了靈車。
靈車上高聳著阮玲玉一幅遺像。靈車緩緩地駛向閘北聯義山莊墓地,送行隊伍除阮玲玉的生前好友之外,還有阮玲玉的影迷和喜歡她的市民,長長的送行隊伍如一條巨龍。
靈車所到之處,人頭湧動,不時聽到女人們的低泣聲,人人表情悲哀,心情沉痛。在沿途送行者中,有不少人手裡提著裝滿白色花瓣的竹籃,跟隨著靈車一路撒著花瓣,這是影迷們在送阮玲玉最後一程。
他們是在為阮玲玉做祈禱,希望上蒼保佑阮玲玉能一路順順利利地到達另一個“天堂世界”,無憂無慮地在“天國”生活。
據當時媒體報道,阮玲玉出殯的那一天沿途送行者不少於30萬人。美國《紐約時報》駐滬記者見狀極為驚奇,特意撰文報道此事,稱之為“世界上最偉大的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