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繼志
狗子，十二歲，貪玩，玩起來不顧天明地黑。
狗子聽大人們說，城裡來了日夲鬼子。日夲鬼子是不是跟二大娘故事裡的吃人鬼一個模樣兒，吐著血紅的舌頭，巨齒獠牙，到處吃人呢？狗子想不明白。
狗子他們院裡住著幾個三五九旅的娃，年令個個跟狗子差不多，但都比狗子懂事。
這是狗子娘說的。
那些娃都是南方侉子。
狗子問小李，你家在哪兒？
夫喃。
夫喃！
狗子學說一句。
狗子聽爹說，夫喃就是湖南，湖南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村裡孩子們的名兒叫的賤，——狗子，狗旦，狗剩，二驢，三羊，四搗蛋……人家三五九旅那些娃卻叫小李，小張，小王，小滿。
狗子覺得這名兒好聽。他對爹說，我要改名兒！
爹吼他一聲說，你還想頭朝下走哩，不改！
狗子怯怯地不敢言語了。
爹又說，人家那些娃都是國家的人，咱比不了。
小滿是班長，長著雙眼皮兒，長睫毛，園臉蛋。
狗子喚他"小女兒/。
小滿領著小李，小張他們幫狗子掃院，幫狗子爹給驢打草，還幫狗子娘撿豆種。他們撿一把在地上劃一道，撿一把劃一道，比賽看誰撿的多。
狗子娘尤為看好小滿，小滿講話好懂。
一天，小滿高興了，告訴狗子娘說，他的家鄉下大雪，那雪厚的一踩上去就埋了腳脖子。小滿說完，臉色怪怪的，好象說後悔了。
狗子娘看出來了，小滿這孩子心眼很深。
小滿告訴狗子娘，說他七歲時就沒了爹孃，是吃百家飯吃大的。說著殷勤地給狗子娘捶脊背，說要認狗子娘為乾媽。
狗子娘樂了，說你喊我聲乾媽。
乾媽！
咳！
狗子娘樂呵呵地應聲了。
狗子他們的院裡嫩嫩甜甜地充滿歡樂。
狗子爹常訓狗子，又訓說，你看人家小滿，小小年令就當班長，你就懂得玩吧！
狗子被爹訓的長了心眼。但貪玩難改。
狗子想玩就去約小李，小張，，小滿。狗子引著他們去了野外，並且很快就逮住一隻"鈴當"，鈴當“是一種黃羽小鳥，聲囀嘹亮，故讓孩子們稱作"鈴當"。"鈴當"很傻，，找一塊平坦場面，在場面上挖一陷阱，下灑穀粒，上支青瓦一片，支撐用一細支即可。"鐺當“瞅見穀粒，特兒特兒地就來了，
細支必觸，青瓦必墜，"鈴當"便成了了甕中之鱉。
狗子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娘用的納鞋底的麻繩，先系l"鈴當/的腿，冉糸"鈴當`的脖子，…/鈴當“便求死不得求生不能，任憑如何撲騰，湛湛蘭天單能靠兩隻豆粒小眼兒瞅瞅了。
/鈴當"滿眼無奈，翅也耷拉，咀也啄地，胸脯鼓伏，悲愴無比。
小滿說，可憐！
小李小張也說，可憐！
狗子也覺得"鈴當"。
於是他們便在土楞上挖一小洞，用青瓦作門，成一間小屋，把"鈴當"放進去，讓它憩息，輪流服伺。再從田頭捕一紅皮蟲，喂到"鈴當"咀邊，以做慰勞。
"鈴璫"不理不睬，如洪承疇被囚瀋陽宮，忿憤無比。
小滿一旁問狗子，你說它有媽媽嗎？
狗子說，當然有媽媽啦！
小李小張也說有。
小滿說，你看它，找不見媽媽多難過啊！
小李小張旁邊說，它媽媽找不見它也會難過的。
小滿說，我失掉媽媽那天，天特別黑，我很害怕！
說著，小滿眼裡滴溜溜噙著淚花。
小李小張說，班長，你別哭呵……
狗子眼裡不由也發溼了說，要麼，咱們把它放了？
對，放它，讓它找媽媽去！
四人同心問德，放"鈴當"出牢籠，解下束縛，一任“鈴當'特兒特兒上天。
接著，他們又玩"文王拉牽"。逮住一隻肚大翅黃的螞蚱，稱它為"黃老漢兒"。以細線系其腰，讓它扮作文王。
狗子跟爹看過晉劇《渭水河》。土塄就是商紂棧道。"黃老漢兒“尾部拖一樹皮，皮上置一紅頭草梗，就是姜太公。以一毛纖草為鞭，驅之前行。
"黃老漢兒"步履艱苦，走走停停，從塄東驅至塄西，盡享驅趕之快樂。
突然，小李小張驚呼，這不缺德嗎？我們不就成了欺壓百姓的土豪劣紳了啊！
小李說，我爹就是在煤窯給窯主拉車累死的。
狗子沒受過階級教育，心想，這是哪兒跟哪兒呀，你爹又不是螞蚱，你難受什麼？
不過，小張小滿也難受了，狗子不由自主也就難受了。
他們又同心同德，打碎枷鎖，為"黃老漢兒"求解放，讓其一蹦，日頭裡一閃，就看不見了。
狗子是貪玩的孩子
一天，狗子仰望天空，尋思到那兒調皮一下。怱聽的村東頭響起了防空號，這是三五九旅的瞭望哨告訴大家：日夲鬼子的飛機來了。頓時，村裡一片嘈雜慌亂，人們惶遽各奔。
狗子顧不上去找爹孃，自已找一屋簷下躲著。不敢再跑了。這是小李小張告訴他的。
說刻，飛機的嗡嗡聲已到頭頂。猛然間，狗子看見小滿在街上跑，毫不躲避，也不懼怕。狗子剛想喊，卻見小滿猴子似地攀上奶奶廟的牆頭，使勁往牆頭上插一樣東西，然後身子一晃就不見了
，。——留下一支三角形的小旗，在風中招惹，黃色的……
狗子納悶，他知道奶奶廟是三五九旅的醫院，‘裡住著三五九旅的傷兵……
飛機轉了一圈，嗡嗡聲走遠3。狗子想去追小滿，剛跑出沒多遠，飛機又回來了，只見翅膀一耷拉，一個黑東西就落下來，看著看著，狗子只覺得耳朵裡“轟隆"一響，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等他醒過來，村裡到處吶喊著救火的聲音。
狗子的耳朵開始不分晝夜地響，嗡嗡地響。
爹說，還好，只是震昏了。
狗子耳朵一響，眼前便飄抖著那面黃色的三角旗。耳朵響了幾天不響了，可那黃色的三角旗還在眼前飄抖，揉揉眼窩還在飄抖……
狗子想告訴爹，怕爹訓他，他就憋在肚裡。憋了幾天，實在憋不住了，他悄悄告訴了小李。然後狗子肚裡這才痛快了。
不知不覺狗子發現地塄的螞蚱少了，地塄四周的草變黃了。
不知不覺狗子發現院裡兩天沒看見小滿了。
狗子問小李，小滿哪兒去了？
小李搖搖頭，臉色蹙蹙的。
狗子又問小張，小滿哪兒去了？
小張也搖搖頭。好象他們有什麼事瞞著狗子。
狗子站在院裡發愣，後秋的日頭晃的狗子眼前迷迷糊糊的。
狗子看見保衛部長從小滿他們住的屋裡出來了。手裡拿著幾面旗子——黃色的，三角的，和狗子在奶奶廟牆頭上看見的那面旗子一模一樣。
保衛部長走到狗子面前，用手撫摸了一下狗子的腦袋，獎勵給狗子一個嘉許的微笑。
狗子眼睛痴痴地盯著保衛部長手裡那幾面旗子……黃色的，三角的，那東西漸漸在狗子眼裡模糊了……
一年後，村裡成立了兒童團，狗子成了兒童團的抗日戰士。狗子有覺悟了，知道小滿為什麼就找不見了。不過，狗子又想，如果日夲鬼子不來中國，小滿和自已肯定還是好朋友。
……
作者：武繼志 : 男 ，山西省靈丘縣人，中專文化，曾當過煤礦工人，磚瓦工，公社醫院會計，鄉政府秘書，是大同市作家協會會員，曾在《山西文學》、《草原》、《北嶽》發表小說。
（版本說明：作品由作者授權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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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朝大海，用黑色的眼睛尋找光明。讀睡詩社創辦於2015年11月16日，詩社以“為草根詩人發聲”為使命，以弘揚“詩歌精神”為宗旨，即詩的真善美追求、詩的藝術創新、詩的精神愉悅。現已出版詩友合著詩集《讀睡詩選之春暖花開》《讀睡詩選之草長鶯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