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5月5日,一架中國民航客機從瀋陽出發,飛向目的地上海。這架三叉戟飛機上,共搭載著96名乘客與9名機組人員。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料到,一場陰謀正按計劃即將在飛機上上演。而這場陰謀的主犯,後來的命運更是令人唏噓……
以“汽車大王”為首的劫機團伙
1948年,一個名叫卓長仁的嬰兒在遼寧瀋陽出生。從遼寧航空學校畢業後,他被分配到遼寧省機電裝置公司統配產品科,擔任汽車計劃員。
在當時的大陸,汽車可還是奢侈品,普通人很難買到。改革開放後,卓長仁的職位便掌握了全遼寧省的汽車分配大權。
很明顯,這項權力在當時不是一般的吃香。很多人開始對卓長仁進行拉攏,以從他這裡拿到好處。在各種誘惑下,意志不夠堅定的他很快滑向了墮落的深淵。
在此期間,卓長仁多次利用職務之便,進行倒賣汽車等不法活動。為了牟取暴利,他還經常向相關人員和部門進行行賄。當然,他自己也沒少收受他人的錢財。
隨著卓長仁倒賣汽車的數量越來越多,他的名氣也不脛而走,被人們稱為“汽車大王”。
這個聽上去光鮮的稱號背後,是眾多違法亂紀的罪惡。很快,貪得無厭的卓長仁便遇到了麻煩。
1982年3月,有群眾對卓長仁進行檢舉揭發。組織上接到訊息後,立即開始著手調查。很快,他那些見不得光的事便浮出了水面。
同年9月,遼寧省機電裝置公司對卓長仁做出停職審查的處理。一旦調查完成,便會將他逮捕歸案。
此時的卓長仁已經預感到大事不妙,自己怕是要面臨牢獄之災了。可很快,一個瘋狂的想法在他腦海裡產生了——劫機潛逃。
可能很多人會問,他想逃可以理解,可為什麼要選擇劫機呢?原來,卓長仁想逃往的地方可不一般,竟然是臺灣!
卓長仁應該是覺得,自己即使逃到大陸其他地方,也早晚難逃法網。而當時兩岸間的接觸交流還很不便利,還不如一勞永逸,直接奔赴臺灣。只要到了那裡,就不存在被抓回來的可能了。
而在當時,一個大陸人想去臺灣可謂難如登天。卓長仁思來想去,貌似只有劫機這種方法可行。再加上他是航空學校畢業,對飛機有一定的瞭解,便暗自下定了決心,要走這步險棋。
可劫機這種事情,那不是說幹就能幹的。卓長仁覺得單靠自己一人實施比較困難,便決定找來幾個幫手。
很快,以卓長仁為首的6人團伙便形成了。其他5人由4男1女組成。4個男的裡,2人是瀋陽體育學院的工作人員,1人是工廠業務員,剩下的那個是農場工人。雖然工作不同,但他們無一例外,都有過詐騙、偷竊等不法行為,絕非安分守己之輩。
而作為這個團伙裡唯一的女性,高東萍的身份可就不同了,她是卓長仁的情婦。原來,卓長仁此時早已結婚,卻和單身的高東萍長期保持著不正當關係。雖然這事被高東萍的工作單位知道後,領導曾找她談話,但高依然我行我素,陷入“愛河”裡無法自拔。
而高東萍的父親,是當地一位頗有權勢的領導。在後來的事件過程中,她利用自己的身份為劫機提供了決定性的幫助。
眼看幫手都找來了,卓長仁又開始準備下一步計劃。既然是劫機,肯定是不能赤手空拳去劫的,一定需要工具。而卓長仁選定的工具,是手槍。
問題又來了,手槍從哪裡搞呢?原來,之前提到的那兩位在瀋陽體育學院工作的團伙成員,他們工作的場所比較特殊,是學院的保衛處。
而就在保衛處的保險櫃裡,存放著4支手槍和30發子彈,以備不時之需。
這樣看來,這兩人進入這個團伙不是沒有道理的。
等到一切計劃準備就緒後,這個劫機團伙便開始行動了。
劫機成功 飛向漢城
1983年5月5日早晨,瀋陽體育學院的一位領導起床後,在家裡的桌子上看到一封信。他開啟一看,當即吃了一驚。
原來,信是自己的兒子寫的。他告訴父母,自己要前往遠方去做生意,讓父母從此忘了他。
而這位兒子不是別人,正是劫機團伙成員之一安衛建。此刻,他和另一位成員兼同事姜洪軍,已經從保衛處的保險櫃裡將手槍和子彈取出,不知所蹤了。
安衛建的父親看完信後,感到情況不妙,立即向學院院長進行彙報。學院發現手槍和子彈丟失後,意識到問題十分嚴重,便選擇了報警。
警察經過排查,確定安衛建和姜洪軍具有重大嫌疑,當即在瀋陽各大交通樞紐設卡,防止他們逃脫。
然而此時,這兩人連同團伙其他成員,已經順利登上了從瀋陽飛往上海的中國民航296號航班。
說到這裡,可能很多人會覺得奇怪——手槍和子彈是怎麼帶上飛機的?莫非當時登機不需要安檢嗎?
事實是,當時乘飛機也需要安檢。只不過跟現在比,不算很嚴。
不僅如此,當時登機還有著免檢通道,只有那些身份特殊的人才可以使用。
而身為高階幹部子女的高東萍,便把手槍和子彈裝進自己的化妝盒,從那裡登上了飛機。
6人成功登機後,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原定於上午8點20起飛的航班,此時因為飛機發生故障,不得不延遲出發。
想到偷取槍彈的事情可能已經敗露,6人心裡惴惴不安,害怕警方隨時過來將自己拿下。
不一會兒,故障修好後飛機順利起飛,團伙成員們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們坐在機艙同一排,開始準備實施劫機。
不久後,兩名成員從座位上起身,向前方的駕駛艙走去。一名乘務員看到他們行動詭異,連忙攔下問他們要幹嘛。
兩人支支吾吾,說自己要去上廁所。
乘務員立即把手一指,告訴他們衛生間在後面。
眼看藉口被戳穿,兩人只得惺惺地返回自己的座位。
6人再次商議後,決定不搞什麼花樣了,直接攤牌。他們舉起手槍,站起身來告訴眾人這架飛機已被劫持,並開始控制乘務人員。
剛才阻攔兩位團伙成員前往駕駛艙的那位乘務員,本就覺得事有蹊蹺,現在一看果然有大事發生,便立即按下了警鈴。
飛機駕駛艙收到警報後,立即使用反劫機工具將門抵住。卓長仁幾人來到艙門前,發現無法進入,便歇斯底里地朝門開槍射擊。
艙門雖然堅固,也耐不住子彈的威力。很快,門便被破壞了。卓長仁帶著其他成員衝了進去,將裡面的機組人員全部控制住。他用槍抵著駕駛員王儀軒的頭,高喊著:148度!漢城!
本就驚魂未定的王儀軒一聽這話,更加吃驚了。卓長仁說的度數是指飛行航向,且對應的,正是韓國首都漢城的方向。
王儀軒當即確定,這個持槍歹徒具備一定的航空知識。面對這樣危急的情況,他決定賭一把,將飛機開向大連。
從飛機的羅盤上看,飛往大連的方向與148度很接近,一般人發現不了。可眼尖的卓長仁偏偏發現了,他立即命令王儀軒調整方向。面對這位持槍暴徒,王儀軒只得從命。
可能有人會問,卓長仁不是準備逃往臺灣嘛,怎麼又要飛到漢城?想來,他是考慮到這架飛機原本是飛往上海,所帶燃料應該不足以前往臺灣,便選擇了漢城這個比較近的目的地。
而為什麼選擇漢城,就比較明顯了。在當時的亞洲,韓國是臺灣方面所剩的唯一一個邦交國。一旦到達那裡,前往臺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這麼看來,卓長仁一行的計劃還是非常縝密的。
至少當時看上去是這樣。
飛機抵達漢城 六人團伙被韓國判刑
這架中國飛機進入韓國領空後,很快受到了韓國方面的注意。他們派出飛機進行跟隨,不知道這架不速之機前來幹嘛。
此時的王儀軒決定就在漢城進行降落。當飛機終於停在漢城東北方一個軍用機場時,他心裡長出了一口氣。至少到現在為止,機上還沒有鬧出人命。
飛機甫一落地,便被美軍的幾輛裝甲車包圍。以卓長仁為首的幾名團伙成員走了出來,要求見臺灣方面駐韓大使。
可之後發生的情況卻出乎了他們的預料。韓國方面不僅沒有將臺灣大使帶來,還要求劫機團伙立即繳械投降。
眼看韓方態度強硬,卓長仁幾人在頑抗8個小時後,終於放下了武器,將飛機和機上人員交了出來。
原來,在當時,韓國正有意改善同中國的關係。早在70年代朴正熙擔任總統時,他便力主發展對華關係。中美建交後,韓國國內要求跟進的聲音也越來越多。
而中國這一邊,此時對韓國方面的想法還一無所知。劫機事件發生後,中國方面感到十分棘手。由於中韓兩國尚未建交,韓方是否願意將被劫持的飛機與機上人員交還?對劫機團伙會作何處理?一切都是未知數。
出乎中方意料的是,當中國提出派人前往漢城就相關事宜進行談判時,韓國方面態度十分積極。他們不僅承諾在此期間保證中方乘客的安全,還會承擔所有人員的食宿費用。
經過兩國人員的談判,韓國同意將飛機與機上人員歸還中國。而如何處理這6名劫機分子,雙方則發生了分歧。
中方提出將6人一併交還,依中國法律進行懲辦;而韓方的意思是,按韓國當地的法律,對劫機犯就地法辦。
最終,6名劫機歹徒留在了韓國。1983年12月20日,他們經韓國法院審理,分別被判處4到6年的有期徒刑。
前往臺灣 備受禮遇 蔣經國親自接見
就在六人自認倒黴,準備在韓國服完刑期時,一件讓他們喜出望外的事發生了。
1984年8月,即這次劫機事件發生一年多以後,韓國方面突然對此6人進行特赦,並把他們驅逐出境。
當然,他們被驅逐到的地方不是大陸,而正是他們劫機前心心念唸的目的地——臺灣。
原來,這次劫機事件發生後,臺灣方面獲知這6人原本是想前來自己這裡。他們當時就做了努力,試圖把他們直接接來,但沒有成功。
6人在韓國獲刑後,臺灣方面又多次提出,應該尊重他們的個人意願,讓他們早日前來臺灣。
經過多次交涉後,原本就與臺灣關係不錯的韓國終於鬆口,這才有了這次的特赦。
當這六個人終於踏上臺灣的土地時,他們十分激動,慶祝自己終於重獲自由。而臺灣方面則將他們視為“反共義士”,稱他們劫機之舉是英勇起義,只為了投奔臺灣這片自由之土。
在這樣的宣傳下,臺灣政府對6人進行了高規格接待。時任臺灣地區最高領導人蔣經國,還親自接見了他們。
當時臺灣社會把這六個人稱作“六義士”,並依照《反共義士起義來歸獎勵條例》,給予他們每人一千兩黃金的鉅額獎賞。不僅如此,這6人還被臺灣方面安排了工作,一時間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
作為劫機團伙的帶頭大哥,卓長仁在臺灣搖身一變,成為“大陸問題研究中心”的一名“研究員”。很明顯,以他的學術能力,是很難做好這份工作的。於是,卓長仁的日常任務,便是對大陸進行各種攻擊揭露。有時,他也會去一些場所進行演講,配合臺灣方面對大陸的宣傳。
窮途末路 綁架殺人 自食其果
這樣的日子過了沒幾年,卓長仁又做出一件震驚臺灣社會的事。1988年4月,他與這幾年依然保持著不正當關係的老相好高東萍,在臺北自己居住的別墅裡舉行了婚禮。
作為臺灣不久前的風雲人物,這一訊息爆出後,引起社會多方關注。在當時,卓長仁此前在大陸已有家室的事實已經公開,很多人紛紛質疑他現在再結婚犯了重婚罪。一時間,臺灣眾多新聞媒體就此進行報道。
而在幾年前的劫機事件中便有過跟蹤採訪的《時報週刊》副總編趙慕嵩,則決定前往兩人的家鄉瀋陽,去親自看看卓長仁的原配此時的情況。
來到瀋陽後,趙慕嵩如願見到了卓的妻子王玉春。根據對方的說法,卓長仁之所以進行那次劫機,除了畏罪潛逃,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便是與高東萍私奔。
趙慕嵩聞聽此言,心裡吃了一驚。他又去探訪了卓長仁的父母,看到兩位老人至今還在等待兒子歸來,趙慕嵩心裡生出難言的酸楚。
這趟瀋陽之行結束後,趙慕嵩對卓長仁的看法產生了很大轉變。他開始覺得,卓長仁所謂反共義士、投身自由的事蹟,很難經得起推敲。相反,他只是一個犯罪後亡命天涯,還亂搞婚外情的敗類。
返回臺灣後,趙慕嵩對這次大陸之行進行了報道。臺灣各界深受震動,對卓長仁的觀感急轉直下。
而這一邊,雖然招致多方反對,卓長仁與高東萍還是完成了婚禮。但隨著自己名聲的崩壞,很快,卓長仁的人生開始走起了下坡路。
由於這些年他在工作單位並無太多建樹,只是依靠自己的“義士”名號度日,早就引起了很多同事的不滿。這次事件後,卓長仁的名望不再,單位先是派他出去學習,不久後又對他進行了停職停薪。
失去了工作和收入來源的卓長仁,精神十分苦悶。這幾年來他早已習慣了揮霍無度的生活,眼看就要坐吃山空,本性難改的他又心生一計,決定再幹一票大的。
上次是劫機,這次總不能再劫一次返回大陸吧?卓長仁決定換個手段,進行綁架勒索。
這時已經來到了1991年。同之前一樣,他又找來了兩位幫手。其中一位,還是劫機事件的同犯姜洪軍。而另一位,則也是從大陸前來臺灣的“義士”施小寧。不同的是,他是從福建乘船過來的。
三人決定下手的目標,是時任臺北市國泰醫院副院長王欲明的兒子王俊傑。
卓長仁以談生意合作為名,將王俊傑騙來後,三人對其實施綁架。但不知怎麼的,可能是王俊傑反抗過於激烈,三人一失手,就把他殺害了。
本來是想要錢,這下直接要命了。三人驚慌失措,將屍體塞進一輛轎車內匆忙離開。
然而,紙包不住火,隨著屍體被警方發現,三人的罪行敗露。經法院審理,卓長仁和姜洪軍被判死刑,施小寧被判無期徒刑。
2001年8月8日,在經過多次上訴失敗後,卓長仁被執行死刑,結束了自己罪惡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