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波匠”劉子陵攜妻子李鳳娘到海邊種鹽熬波已有兩年,兩口子守著一塊租借而來的鹽田,辛苦勞作,指望著積攢下錢後,好迴轉家鄉。但最近,他遇到了大麻煩。
他在老家時是個漁夫,靠著村邊一條河維持生計,父母勤儉,他也肯受苦,十八歲上,用積攢下來的錢娶了妻子李鳳娘。前幾年,河水開始經常性枯竭,導致他家裡生計困難。
聞聽有人去海邊種鹽熬波,收入也還行。兩口子商量之下,決定暫別父母和孩子,奔赴海邊討生活。
種鹽熬波之事太過麻煩,鹽是需要“種”的,如何種?頭天晚上,將稻草秸稈鋪在自己家靠海邊的鹽田裡,到次日清晨,海上凝結的霧氣會浸溼稻草秸稈,熬波匠收起這些稻草杆,回去在鹽池裡煎煮方才得鹽。
其過程非常麻煩,而且非常重要的是,鹽田是需要租的,當地有專門的官府在管理此事,租下鹽田,種鹽熬波,得鹽後再賣給當地,自己不能私自出售。
煮鹽辛苦,所幸的是收入還行,兩口子皆是勤勞之人,只想著積攢錢財。
他的鹽田一側被個名叫孟彪的人租借,此人是個光棍,但有個老孃,也不知道他為何攜老孃來到海邊,租下鹽田後,靠此維生。
孟彪懶惰,產鹽不多,他不認為是自己懶惰所致,反而認為是劉子陵的鹽田比自己的好,所以劉子陵產量好,自己卻出鹽少。
這人思來想去,竟想出個換鹽田的主意來。鹽田需要養,劉子陵夫妻二人辛苦操勞,再說鹽田是有契約的,豈能隨便跟人調換?劉子陵一口便回絕了。
這惹到了孟彪,此人兇悍,整天跟劉子陵鬧事。劉子陵平時不惹事,可是他也不怕事,再說了,在外面討生活,如果太過懦弱膽小是不行的。見孟彪跟自己鬧事,他也不示弱,兩人針尖對麥芒,數次大打出手,各有勝負,卻種下了仇恨。
孟彪決定把劉子陵夫妻趕走,他用的方法是破壞劉子陵種的鹽。劉子陵種下,他便在半夜去破壞掉,如此幾次,劉子陵欲要半夜去逮他現形,卻被李鳳娘攔住。
李鳳娘認為,如果當場逮住,邊上沒有旁人,孟彪定然會惱羞成怒,說不定會狗急跳牆。所以,不如報官。
劉子陵依言行事,兵丁果然在夜間抓到了搞破壞的孟彪,當場捉住,他無法抵賴。假如是尋常田地,自然不會有什麼大事,可鹽田不同於別的,甚至只是叫這樣個名字,它並不是真正的田。
鹽乃重要之物,他如此破壞,事情可大可小,全看劉子陵夫妻追究不追究。
劉子陵認為不能輕饒孟彪,但李鳳娘則認為做人做事,萬萬不能趕盡殺絕。孟彪之惡,不是殺人放火,假如窮追猛打,以後怕也會惹來無窮麻煩。
劉子陵不為所動,仍然堅持自己的想法時,孟彪之母前來相求。
據孟彪母親所說,孟彪雖然莽撞兇悍,但卻對自己極為孝順,如果他就此被定罪,自己以後如何生活?
劉子陵認為,人活一世,孝順是第一位的,羔羊跪乳如母恩,烏鴉反哺情義深,牲畜鳥雀尚且如此,做人不孝,又如何能稱之為人?
故,在看到孟母相求後,他馬上決定不再追究。
可讓他們夫妻沒有料到的是,他們不追究,孟彪卻不能馬上被放出來,大惡沒有,小錯也得懲戒,他要被投監半年。
夫妻二人瞠目結舌,顯然沒料到事情竟會如此嚴重,但事實如此,他們也無可奈何。
孟彪投監,他母親可怎麼辦?
李鳳娘一介女流,幾乎是在得知訊息的第二天便做出了決定。她認為,孟彪雖然處處跟他們作對,可他母親卻是無辜的,而且她也上了歲數,如果半年沒人養活,怕是會活活餓死。
所以,她決定先代孟彪將孟母養起來。劉子陵大為贊同,對妻子還很敬佩。
這可真是怪事一件,孟彪欲要破壞他們的鹽田而出事,他們夫妻兩個卻反過來幫助孟彪的母親,一時在海邊被人當成了談資,
何為君子不念舊惡?這便是!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慼慼。孟彪過去處處想著自己收入不好就怪別人,這不就是小人所為嗎?而劉子陵所做,無疑是對君子的詮釋。
劉子陵和李鳳娘皆不是讀書人,他們根本不懂這些,只是憑著良心去做這些事,但求問心無愧。
一晃時間就過去了半年,孟母沒有餓死,甚至比以前還胖了。
這一天,劉子陵夫妻接到一封家書,原來是李鳳孃的弟弟成婚,讓他們夫妻二人回去參加完婚禮。
這是大事,而且路途遙遠,算時間,他們要馬上出發。
可是,他們走了,孟彪的母親怎麼辦?夫妻兩個愁壞了。最終做出決定,留下一些錢財給孟母,讓她可以買到吃食。
想好這些,夫妻二人拿了錢財去給孟母送,海邊繁華,人來人往。夫妻二人走了一陣,李鳳娘突然拉著劉子陵站住。
劉子陵不解地看著妻子,李鳳娘眼睛盯著不遠處的人群,臉上全是疑惑說道:“孟彪被放出來了?為何我剛才看到孟彪好像和幾個人在同行?”
劉子陵認為不可能,他覺得,只要孟彪被放出來,他肯定會第一時間回家看母親,怎麼會跟著別人?應該是妻子看錯了。
李鳳娘聽了丈夫的話,點頭認為有道理。據孟母所說,孟彪縱有千般不是,可是他極為孝順,他一去半年,留母親一個人在家,他出來後,豈能不第一時間看望母親?
這算是一個小插曲,夫妻二人不再糾結此事,一路到了孟母所住的屋子。
這半年接觸下來,孟母對他們夫妻二人的感激之情無法表達。雖然是劉子陵夫妻將兒子送進了監牢,可錯全在自己的兒子。
人家夫妻二人照顧自己半年多,孟母對他們只有感激而沒有記恨。聞聽夫妻二人要回老家去,孟母點頭,但卻不想收他們夫妻的錢。
劉子陵笑了:“伯母切莫要再客氣,我們一去需要兩三個月,不是幾天便能回來,這些錢是讓伯母買吃食的,這樣我們也會心安。”
孟母只好收下,夫妻二人將要走時,李鳳娘突然問孟母:“孟彪回來了嗎?”
孟母聽後感覺驚詫,然後搖頭表示沒有,李鳳娘沒有再多說什麼,夫妻二人回去,準備收拾好東西便動身。
次日,兩人帶著收拾好的行李要出發時,驚見孟母竟然站在他們門邊,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夫妻二人皆感覺茫然,以為孟母是來相送,劉子陵說道:“伯母這是幹什麼?為什麼還跑來一趟?不用相送的。”
孟母卻拉著他到了一邊,對著他小聲說了一陣話,劉子陵聽得頗覺驚訝,似乎不敢相信,但最終還是對孟母點了點頭。
看著劉子陵迴轉屋內,拿出自己和妻子的煮鹽服裝在行李中,孟母這才放下心來,蹣跚離去。
邊走,李鳳娘覺得不解,回去參加弟弟的婚禮,他們雖然是在外面受苦,但也不用拿著煮鹽服吧?那衣服是煮鹽時所穿,上面滿是鹽漬包漿,別說探親時,就算是他們平時,不煮鹽時也不穿,穿著太難受了。
丈夫卻拿出這些衣服放進行李裡,這簡直就是滑稽。可不管她如何問,劉子陵卻根本不作答,她也只好作罷。
此行路途遙遠,夫妻二人在路上也不捨得大吃大喝,只想儘快趕回家中,等事情完結便再回來。另外,夫妻二人明白,出門在外,對安全要特別注意,所以他們十分小心,住則必住客店,趕路時也儘量走人多的大路。
走了半個月時,突然遇到天降大雨,路上同行者頗多,大家商量著找個地方避雨。就在此時,劉子陵看到路邊樹下有個瘦小漢子,此人全身發抖,也不知道是病了還是怎麼回事。
眾人也都看到了,但沒人詢問,待到劉子陵要經過時,漢子突然張嘴祈求:“行行好吧,我重病纏身,把我帶到個能避雨的地方吧。”
劉子陵心生不忍,轉頭望妻子,李鳳娘同樣不忍下不管不問。夫妻二人也沒有交談,李鳳娘卻默契接過劉子陵手中行李,他彎腰背起了漢子,跟著眾人去避雨。
大家避雨的地方在一處古剎,也不知道廢棄了多久,瘦弱漢子說他是去探親,路上生病,還遇大雨,如果不是劉子陵,他怕是要倒黴。
劉子陵認為這是舉手之勞,並沒有在意。等雨停後,漢子的精神也恢復過來,跟著大家一起趕路。半路上,漢子聽聞劉子陵所回家鄉,他驚喜萬分,因為那也是他的探親地,這樣可以一直同行。
又向前走了三天,他們到了一片樹林,這片樹林綿延幾里,而且邊上還靠著大河,顯得極為潮溼。
路上行人不多,天也快黑了,漢子說知道一家客棧,天色已晚,樹高林密,怕藏有強人賊寇,不如在店中住下,待到天亮後,跟著一眾行人一起趕路。
劉子陵想了想答應下來,夫妻二人和漢子一起進入了樹林中的客棧。
這客棧明顯就是賺過路人的錢,店中人不多,僅有一個掌櫃的和一個夥計。
夫妻二人共住一間,瘦漢子一個人住一間。
趕路辛苦,李鳳娘飯都不想吃便欲睡下,劉子陵堅持要讓她吃飯,今天住客不多,也不用等多久。不過,他喊了兩聲沒人答應,出去一看,掌櫃的和夥計並不在前面。
心中感覺奇怪的他去到後面,卻看到廚房門邊有幾個人在商量著什麼,其中還有個婦人。
眾人看到他後,趕緊散開,掌櫃的問他有什麼事,他說自己要吃飯。見他眼睛一直盯著婦人,掌櫃的說那是自己的妻子,長期抱病在身,同時也是這店中的廚娘。
劉子陵沒有說什麼便回去。
吃過晚飯後,李鳳娘躺下睡覺,劉子陵卻突然想到了什麼,他非要讓妻子穿上煮鹽服睡。李鳳娘勃然大怒,穿上那衣服能睡著嗎?可是劉子陵堅持,沒辦法的李鳳娘只好穿上。
雖然穿著難受,可是她趕路太累,還是迷迷糊糊睡著。劉子陵也穿上了煮鹽服,並且還從行李中抓了一把鹽握在手中,這才上床睡覺。
他根本沒有睡著,因為他感覺那廚娘太過詭異。
店掌櫃說廚娘是他的妻子,一直抱病在身,也的確是,這廚娘面黃肌瘦,看著的確像是有病。不過,她的黃和瘦,倒是和半路上遇到的病漢子差不多。
由此,他心生疑慮,因為他想到了以前做漁夫時,聽人說過的“養蟲人”,加上臨來時孟母的交代,他才會讓妻子穿上煮鹽服,自己還抓了一把鹽。
雖然一直保持著警惕,可他畢竟也一直在趕路,而且全是步行,非常累,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迷迷糊糊睡著。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突然聽到一響動,驚醒後想要坐起,卻發覺全身痠軟,根本無法動彈。他頓時明白被下了藥。此時,從房頂上倒吊下來一個瓦罐,瓦罐口被溼紙糊住,此時溼紙開始破裂,有一條條帶著黑色帶花紋的蟲子向下掉落,但這些蟲子落在他們的煮鹽服上後就蜷縮而死。
害怕水蛭爬上臉,他費力將手中的鹽抹在了自己和妻子臉上,特別是口鼻處。
劉子陵費盡力氣從床上滾到地下,爬到門口,用微弱的聲音叫喊:“有水蛭,快救命。”
店中其它客人驚醒後破門而入,一看便大為恐懼,接著去找掌櫃的。不料先前的掌櫃的沒有找到,反而是在後面廚房中找到了兩個被捆綁的人,這二人一老一少,放開後,他們說他們才是掌櫃的和夥計。
原來,他們在早上被一幫人捆綁扔在廚房中,那些人冒充了店掌櫃和夥計。
劉子陵知道那幫人已經逃走,連同那個讓自己來住店的病漢子,肯定也是他們的同夥。果然,他遍尋病漢子不著。
水蛭不會當下要人命,但卻可以鑽進人體的重要部位,比如鼻孔甚至是喉嚨裡,到那個時候,人雖然不會死去,卻會被折磨得面黃肌瘦,全身無力,任何事也幹不成。
水蛭最怕什麼?一怕火燒,二怕鹽,只要將鹽撒在水蛭身上,它們便會如同被醃製的魚一樣將身上水分瀝出而死。
幸好他們在睡覺時穿上了煮鹽服,幸好他手上還握了一把鹽,而這一切,都是孟母讓他準備的,孟母說在路上如果察覺出危險,便穿上煮鹽服,對於水蛭,劉子陵卻並不陌生,他做熬波匠之前就一直當漁夫,河中常見。
此時看來,那個面黃肌瘦的廚娘,以及那個病漢子,皆是養蟲人,他們養的就是水蛭。
此番逃過一劫,夫妻二人更加小心,十天過後趕到家鄉,參加完弟弟的婚禮後又要準備回去。
經過這幾天的思考,劉子陵認為那幫人肯定和孟彪有關,他想要報復。孟母知道了這件事後通知他,使他在路上躲過劫難。
但讓他想不明白的是,如果是孟彪報復,他完全可以用更狠的手段,甚至是害了他們。那麼,孟彪用蟲便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想讓他們夫妻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為重要的一點,是想要霸佔他們的鹽田。
假如他們夫妻二人全部被害,鹽田會被收回去,而假如他們病了而不能幹活,孟彪讓人出來假裝轉租,那樣就可以實現他的目的。
回去後,劉子陵第一時間便是去找孟母,他要將這件事問清楚,看看孟彪是不是已經被放回來,路上的事是不是孟彪所為。
不料到了孟彪家中後,孟母卻不在家,他正欲迴轉,看到一個認識的人出現在孟彪家不遠處,他略一思索,在後面悄悄跟了過去。
這個漢子不是別人,正是他和李鳳娘在路上所救的那個裝病者。
這人走走停停,最終到了一處舊院子前,他推開門徑直走了進去,劉子陵正想進去偷看一下,突然聽到裡面有聲音傳來。左右看看,此院外種有青竹,由於久沒人打理,長得茂密而沒有章法,他來不及多想便拱了進去。
舊院門被開啟,一行五人走了出來。
這些人他全認識,分別是瘦病漢子和那個偽裝成廚娘的婦人,另外則是那兩個偽裝成客棧掌櫃和夥計的人,還有一個正是孟彪。
幾個人出來後,瘦漢子手中抱著個瓦罐,瓦罐口封著,孟彪不住擺手,似乎很憤怒,時不時指一下罐子。
瘦漢子將孟彪推開,小心護著瓦罐,看他的小心勁,這瓦罐裡多半沒裝什麼好東西。再想想,如果婦人和這瘦漢子皆是養蟲人的話,那麼這瓦罐裡肯定也是蟲子,只是不知道是什麼。
孟彪好像和這幾個人在爭吵,待他們遠去,劉子陵心驚肉跳從青竹中出來,站在原地思索了好一陣,感覺自己遇到了大麻煩。
他雖然不是膽小如鼠之人,卻知道好漢難敵四手的道理。另外,有句話叫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被這麼一幫人一直惦記著,什麼時候是個頭?可就此離開這裡回老家躲著這幫人嗎?他們夫妻兩個還要指望鹽田賺錢,就此離開實在不捨得。
他滿懷憂慮回到家中時天已經快黑了,推門進去,看到孟母和自己妻子李鳳娘在說話。
見他回來,孟母笑著說自己還要趕緊回去。她說完便走,根本不走劉子陵說話的機會,等孟母離開了,劉子陵才發現人家不是空手回來的,還帶著兩隻大公雞。
他不解看向妻子,李鳳娘苦笑,孟母聽聞他們回來,就過來看看他們,抱來了兩隻大公雞,並說晚上睡覺時把公雞放屋裡。
劉子陵啞然失笑,兩隻公雞被裝在一個竹籠裡,但這東西原本聒噪,放在屋裡還怎麼睡覺?加上他心中煩燥,提著竹籠便想扔到外面,李鳳娘伸手攔住了他。
李鳳娘是那種會過日子的女人,她怕公雞扔到院裡,萬一被人偷走怎麼辦?劉子陵也沒有跟她爭執,躺下皺眉苦思。李鳳娘早早睡著,他一直到半夜還在想這些事情,因為這些麻煩不解決的話,他們兩口子就無法安心幹活,他如何能睡著?
突然,他聽到門邊響起沙沙的聲音,就如同一群蟲子在爬。
他原本就在擔心著此事,突然聽到這種聲音,他如同被針扎一般坐了起來,一隻手捂住李鳳孃的嘴巴,另一隻手將她推醒後小聲說道:“不要聲張,屋裡有東西,外面有人。”
李鳳娘短暫的慌亂後便冷靜下來,她也聽到了沙沙的聲音,屋中雖然黑暗,可就在外面的月光,可以看到有不少東西在地上蠕動爬行。。
此時,李鳳娘明白了地上爬的是什麼東西,她對劉子陵低聲說道:“孟母知道這一切,她給公雞是為了救我們,快放開大公雞。”
劉子陵趕緊伸手向下拉開了竹籠上的活門。公雞晚上視力並不好,但勝在有月光,況且兩隻公雞餓了好久,被放出來後,對著地上便叨。
兩隻公雞叨得飛快,見地上的蟲子快速減少,劉子陵悄悄下了床,躡手躡腳到了門邊,側耳傾聽,外面彷彿有人在輕聲嘀咕,而且已經有人開始用東西撥動門栓。
左右看了看,邊上也沒有趁手的東西,只有一根擀麵杖。他拿在手中後,原本準備繞到窗戶邊,從窗戶跳出,打外面人的措手不及。可仔細一想,屋裡還有妻子,假如自己繞到這些人後面,他們進屋後,弄不好會傷害妻子,那樣就後悔莫及了。
電光火石間,他手持擀麵杖在門前站直,準備跟外面的人硬碰硬。他為人忠厚正直是不錯,但並不代表懦弱,能跑到千里之外的地方討生活,太過懦弱會天天被人欺負。
現在人家都找上門來了,求饒是半分作用也沒有,他只能這樣去保護妻子。
門栓被撥開後,一個腦袋首先探了進來。劉子陵根本沒有猶豫,揮著擀麵杖,對著腦袋就砸了下去。
擀麵杖結實砸在此人腦袋上,他哼也沒哼便趴倒在地沒了動靜。劉子陵大吼一聲衝了出去,想打外面人個措手不及,不料卻被人攔腰抱住,重重摔倒在地,眼看便要將他制服時,院裡卻噗通噗通跳進來一群人。
這群人進來後也不聲張,直奔按著劉子陵的那些人。這些人的出現,顯然出了意料,幾個按著劉子陵的人想要帶著已經暈倒的同夥逃跑,卻被後來者盡數擒獲。
院中亮起火把,劉子陵半張著嘴,驚訝看著門邊,因為他看到門邊站著的竟然是孟母,難道是她把這些人引來的?這些都是什麼人?
就著火把亮光再看,被擒獲的共有三人,一個婦人,還有偽裝掌櫃的夥計二人,加上被自己冷不丁打暈的那個瘦漢子,這才四個人啊,孟彪哪裡去了?
孟母彷彿知道他在疑惑什麼,就說道:“孟彪被我綁來了,就在外面。”
此時,屋中也安靜下來,地上的蟲子盡數被兩隻公雞叨死,李鳳娘出來,看著孟母讓人將孟彪帶進來,劉子陵兩口子都明白了,從牆外跳進來的這群人分明是兵丁,不用說是孟母通知了他們。
但是,她究竟有何本事,能讓兵丁相信她的話,並且隨她過來?
“這些人如數交給你們,孟彪沒有參與,所以你們得把他留給我。”
聽了孟母的話,兵丁們點頭,帶著幾個人離去,只剩下劉子陵兩口子和被綁的孟彪。
劉子陵感覺有些尷尬,也不知道說些什麼,還是孟母打破了尷尬。
其實,在他們兩口子回老家前,孟彪就已經被放出,但他還沒有回家,便被這四個人給接走,他們是一家四口,假掌櫃和假廚娘是夫妻,瘦漢子和假夥計的人是他們的兒子,這一家皆是養蟲者。
婦人主要養水蛭,瘦兒子主要養蜈蚣。
這家人在家鄉犯了事,逃避抓捕來到了這裡,想要投靠孟彪。孟彪靈機一動,說如果想要讓他收留,需幫他教訓劉子陵。當知道了孟彪因為鹽田和劉子陵起矛盾後,這家人想也沒想便同意了。
最開始時,他們商量的是在路上讓劉子陵夫婦中水蛭,以後他們夫妻二人會全身無力,如同得了大病,他們好趁機從劉子陵手裡便宜轉租下那片鹽田在此地落腳,孟彪也同意下來。
孟彪和這些人商量好後回到了家,對母親說要用水蛭報復劉子陵夫妻,孟母有心救兒子,就找到劉子陵夫妻,讓他們帶著煮鹽服,預防半路上有人加害。
這家人在半路失手,回來後發了狠,他們要等著劉子陵夫妻二人回來便下狠手,整死他們夫妻二人。孟彪不同意,他跟劉子陵有仇,但不是要命的大仇,這也是他跟那家人發生爭吵的原因。
加上劉子陵夫妻不在的這些天,孟母已經將劉子陵夫婦照顧她的事告訴了孟彪,孟彪初時不信,他不信有這樣好的人。但鄰居也都說孟母說的是實情,他後悔了,想要改變主意,可他明白養蟲的那家人是兇悍之輩,他們已經準備用蜈蚣活活毒死劉子陵夫婦,豈能輕易改變主意?
孟彪回家後邊喝酒邊說自己後悔了,不該招惹上這家人。孟母也不聲張,待到兒子喝醉後將他捆綁。又送到劉子陵家兩隻大公雞,好用來對付蜈蚣。從劉子陵家出來後,她直接去報了官,說這家人皆是被髮了海捕文書的賊寇,抓到就是大功一件。
如此,她才引來了兵丁,並且將此家人成功抓獲,同時也救了兒子孟彪。之所以沒有直接告訴劉子陵夫妻二人實情,而是留下公雞讓他們保全,是因為孟母經過的事情多,她明白,一旦告訴劉子陵夫婦二人,驚動了那家人,就會前功盡棄,倒不如瞞著設下局將那家人抓獲,這樣才能一了百了,否則後面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孟彪此時淚流滿面,他撲通跪下向夫妻兩個認錯求原諒,夫妻二人趕緊相扶。
從此以後,劉子陵和孟彪再沒有因鹽田之事鬧出任何矛盾,反而越來越親近,最終成為了結拜兄弟,一時傳為佳話。
諸位,劉子陵是個君子,雖然他只是個受苦的敖波人,但他擔得起君子二字。同樣,他的妻子李鳳娘雖然是一介女流,但同樣有一顆君子之心。
為何如此說?夫婦二人被孟彪無端糾纏,鬧出矛盾後,孟彪被抓,近照一般人,肯定會對孟彪恨之入骨,連帶著他的家人也會一起恨上。可是劉子陵夫妻二人沒有,他們看孟彪母親沒人照顧,出手幫助孟母,這難道還不能稱君子嗎?
也正是如此,使他們躲過了後面的禍事,如果沒有一念之善,後面孟彪定然不會輕易作罷,如果沒有一念之善,當那家人要害他們夫婦二人時,孟母也不一定會出手相助。
孟母雖然上了年齡,想事情卻比較全面,而且知道當斷不斷,其後必亂的道理,設下計策,救了劉子陵夫妻,還救了兒子,把兒子從邪路上拉了回來,孟母不簡單!
這一切看似無關的事,實際上都有關聯,都是有因有果。
劉子陵君子不念舊惡,也收穫了孟彪的幡然悔悟。
至於養蟲的那家人,他們走投無路逃至海邊,首先想的還是害人,他們的被抓其實是早晚的事,您覺得呢?
(本文由黑嫂原創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