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中印洞朗對峙事件結束後，美國詹姆斯敦基金會網站9月20日刊發蘭德公司研究員凱文·麥考利的文章，以公開資料為依據，從作戰環境、兵力調配、戰役聯合、武器裝備、戰術理論等方面，分析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對印度高原山地方向作戰準備的有關情況。本刊特邀請專家整理成文，僅供讀者參考，並不代表證實或同意其文章觀點。
2017年8月底，經過數週的緊張對峙後，中國和印度分別從洞朗地帶撤軍。這場始於6月的對峙事件長達兩個多月，其導火索源於中方在洞朗地區修建公路。印度對此非常敏感，認為洞朗地區不僅關乎其盟友不丹的安全，而且臨近連線印度本土和東北部各邦的狹窄走廊地區（譯者注：即西里古裡走廊，長22千米，最窄處僅有22.5千米，是連線印度東西部的咽喉要道），對印方利害攸關。而中國對印軍越境極為惱火，一再向印度施加壓力，甚至公佈了中方對洞朗地區擁有主權的法理主張。中印雙方大有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勢。
儘管邊境事態已經緩和，但中印邊境問題目前只是暫時擱置而沒有最終解決。如果中印雙方決定再次在洞朗地區進行對抗，中印兩軍將不得不面對艱難的高原山區地形和複雜氣象條件。為了應對邊境突發意外情況，中印兩軍近年來都大力發展高原山地作戰部隊。加強中國人民解放軍高原山地作戰理論和部隊訓練等情況研究，對預測中印未來邊境戰役衝突具有重要的啟示價值。
01
作戰條件
特殊地形和氣象條件對資訊化作戰具有重要影響。中國許多地區都屬於山區地形，即使是臺灣也並不例外（極有可能發生山地、島嶼、城市作戰）。山地作戰必然成為解放軍未來邊境反擊戰的作戰樣式之一。
山地在中國佔有較大比重，分佈較廣，約佔中國總面積的33% ,在邊境地區所佔比重更大。一般情況下，中國山區道路稀少、基礎設施薄弱，人口較少，資源有限。地形山頭林立、溝谷縱橫，山形曲折變化，遮蔽環境複雜，通視條件較差。山崖、陡坡、河流、茂密植被等構成眾多的斷絕地帶，雨季易發生洪水和泥石流，常使較平坦的地形突然斷絕。有限的道路經常沿山谷、鞍部或山脊、山背分佈，有時必須透過隘口或其他險要地帶。
多山地形給解放軍的指揮和協調、機動性帶來了很大困難。山地易守難攻，更加有利於防禦性作戰。縱橫交錯的溝谷、斷崖、陡坡是天然的障礙，良好的遮蔽條件有利於隱蔽偽裝、兵力兵器的秘密配置和提高戰場生存能力。防守方可以依託高地、臺地、山脊、山背等構建防禦陣地，並圍繞卡點、堵口有重點地部署兵力，形成寬正面、大縱深的防禦體系。在地形狹窄的情況下，進攻方力量展開和部署調整將受到影響，只能沿著山間通道內的公路、谷地等部署，沿著獨立的方向穿插進攻。
山地地形下，解放軍一般使用輕裝部隊和空降部隊作戰，小型重灌機械化部隊可在公路、平原、丘陵等較為平坦的山地接近地區機動，或者在山地縱深掩護、支援步兵等輕型裝備部隊作戰。狹窄的山間通道使得包圍和側翼進攻變得困難，同時也降低了總體作戰節奏。由於山區地形遮蔽了部隊的集中和移動，防禦方的兵力部署、火力配系易受到地形的限制，甚至被地形隔絕，這為進攻方實施迂迴、包圍、穿插等行動提供了有利條件。山地進攻可依靠穿插滲透、迂迴包圍、空降突擊等非線性作戰方式，具有聯合火力打擊和資訊攻擊的非接觸行動對山地作戰勝利至關重要。
山區的人口密度通常較低，社會文化複雜，限制了現地供給和支援的能力。山地的特殊環境，使後勤、裝備保障任務加重，特別是對於山地進攻作戰的部隊，各種保障問題將更加突出。複雜的地理環境，使得機械化部隊的機動損耗大，各種物資、油料、器材消耗將遠遠大於一般地形條件下作戰，加之山區居民稀少，就地物資保障、技術維修的矛盾將更加突出。考慮到西藏人口主要集中在拉薩、日喀則、林芝等地區，解放軍可能將物資裝備保障點前置至戰區附近。
山區少數民族和宗教信仰因素要求加強政治工作和攻心行動，以贏得當地民眾支援。部隊還需要高水平的通訊保障來支援部隊分散機動，以及可靠的偵察和氣象條件保障，提高環境態勢感知和目標定位能力。
中國人民解放軍每年一度的兵員退補和培訓，可能影響作戰的時間安排。其中，陸軍地面部隊兩年義務兵的百分比高於其他單位，受這一因素影響最大。儘管可以透過戰前延期服役來解決問題，但這樣做也會同時為敵方提供作戰預警資訊。
解放軍2006年版《戰役學》特別注重對敵人的第一道防線進行滲透和突破，強調使用鉗形攻擊，投入空降部隊和特種部隊包圍敵人，或儘可能地支援正面進攻。2013年版《陸軍戰役學教程》豐富瞭解放軍關於戰役的概念理解，認定資訊化條件下，進攻方能以分散部隊發起突然、隱蔽的側翼進攻，破壞敵人防禦系統的整體性。資訊化偵察、通訊、導航和定位系統能夠支援部隊隱蔽行軍的調配、部署、機動和攻擊。進攻方可以更好地進行立體機動和多方向佯動，以迷惑和孤立防禦方，進而抓住重點要害位置，實現對敵的縱深攻擊。解放軍還認為，資訊化的後勤和裝備保障條件，可以克服山地複雜環境造成的諸多保障困難。
02
參戰兵力
在中國軍隊關於山地作戰訓練的公開宣傳中，可以瞭解其進攻和防守作戰的主要思想，以及支援複雜地形下作戰的行動規劃、培訓和裝備需求。
陸軍方面，中國人民解放軍西部戰區陸軍所轄部隊，特別是第52和第53山地步兵旅，在青藏高原的第54機械化步兵旅，以及駐防和田的機械化步兵師，都在進行高原山地訓練。第76、77集團軍曾經在海拔4 000米以上的山區進行山地作戰訓練，負責提供重型裝備運輸和後勤支援的相關車輛運輸保障單位也進行了類似訓練。陸軍還進行了與空軍、火箭軍聯合作戰訓練。
空軍方面，西部戰區空軍正在進行改革重組，以適應新的聯合指揮體制和聯合作戰要求。空軍參謀部正在集中組建由混合部隊編組的空軍作戰系統，並改善戰備狀態。駐西藏的空軍戰機、地空導彈、雷達和機動通訊部隊參加了高原作戰訓練，包括與陸軍部隊的聯合作戰、遠端機動、對地攻擊、應急防空作戰，以及複雜氣象條件下空戰。從公開宣傳中可以看出，近年來，部署在對印方向的空軍戰機和改進型機堡數量有所增加，而且一線空軍基地的戰機和無人機數量越來越多，新型偵察/攻擊無人機甚至在日喀則亮相，這些都可以更好地支援對印方向作戰。
解放軍翔龍無人機已在西藏進行高原測試
火箭軍方面，儘管火箭軍部隊的指揮權隸屬於中共中央軍委，但導彈部隊可以配屬西部戰區指揮部，以支援聯合作戰規劃和協調。駐西部軍區的火箭軍部隊曾進行夜訓，並採取特殊手段隱蔽行軍部署，防止外國偵察衛星提前發現發射地點。火箭軍部隊還在各種氣候條件以及山區地形進行訓練。負責對印作戰的火箭部隊導彈發射旅，將擁有多個預設發射陣地，為支援聯合火力打擊戰做好準備。
專用輕型裝備方面，解放軍正在開發用於山地作戰的專用輕型武器裝備。西藏軍區部隊裝備了一些專用的輕型機動武器裝備，包括8×8全地形戰車和PCL-09型122毫米車載榴彈炮。中國還研製了一款新的35噸輕型坦克，裝備105毫米主炮，已經在西藏高原進行了測試，以取代現役的老式62輕型坦克。另據《中國日報》2014年報道，解放軍新研製的直-20中型直升機效能與美國“黑鷹”直升機相似，能夠在高海拔地區飛行，投入對印作戰。
直-20具備上高原能力
03
山地攻防作戰編組指揮設想
一旦決定對印度開戰，西部戰區陸軍將在戰區指揮部下設立指揮所，地面部隊將成為其他軍種支援的主攻力量。參戰部隊可能混合使用主攻部隊集中指揮和其他部隊委託分散相結合的方式。指揮所對作戰行動的地形、氣象和機動條件詳加分析，以制定科學的聯合作戰行動計劃。
對印山地作戰一般由西部戰區陸軍的戰役軍團主導，空軍、火箭部隊和其他單位參與或支援。戰區將得到戰略支援部隊的戰略情報和資訊戰支援、軍委聯勤保障部隊和戰區聯勤保障中心的聯勤支援，按照戰鬥功能，把陸軍戰鬥群、空軍戰鬥群、火箭軍戰鬥群以及其他戰鬥群編組成配屬或聯合的邊境進攻戰術兵團，沿著不同的進攻路線發起作戰。各戰鬥群再進行專業戰術編組。
根據解放軍的最新戰役學說，強調對敵方防禦系統的破壞癱瘓，透過加強火力和垂直打擊進行縱深攻擊，減輕正面強攻的壓力；強調透過精確打擊摧毀敵方預設陣地，加快作戰節奏，支援地面作戰。對印度方向進攻作戰中，解放軍火力打擊將包括分層打擊和封鎖敵方縱深打擊，由火炮和陸航部隊打擊前沿和淺近縱深陣地，遠端火箭炮、空軍航空兵和火箭軍導彈部隊打擊縱深目標。當航空兵受氣象條件制約不能出動時，解放軍陸軍精確制導火炮和導彈將彌補相關支援火力。特種部隊將負責情報偵察、精確打擊制導和毀傷評估，以及攻擊其他部隊無法輕易攻擊的關鍵目標。解放軍認為，山地作戰防禦方的兵力部署、火力配置容易受到地形限制，甚至被地形隔絕，這為進攻方實施迂迴、包圍、穿插等行動提供了有利條件。解放軍可以藉助導航定位系統和地形掩護髮起突襲、穿插進攻，對敵方陣地完成迂迴包圍。
未來參加對印作戰的導彈部隊可能並不侷限於駐西寧的火箭軍56基地，其他部隊的具體調動取決於對印打擊目標和距離所需的導彈型別。但一旦攜帶核常兼備彈頭的火箭軍導彈部隊投入對印作戰，可能造成中印戰爭規模升級。
在對印山地防禦作戰中，解放軍將建立多地帶、縱深梯次的防禦體系，用相互支援的火力控制交通要道和關鍵地形。提前設定伏擊陣地，保持有彈性的防禦姿態，並預留強大的戰役戰術預備隊，以積極的攻勢作戰行動變被動防守為積極防守。裝備方面將充分預置準備，以克服天氣、地形和印方火力攔截造成的二次補給難題。
04
解放軍對印高原高寒地戰役設想
高原高寒地是地理氣候條件十分特殊的地區，主要是在中國西南邊疆的青藏高原上，平均海拔超過4 000米，是解放軍對印邊境防衛作戰的區域之一。該地區具有鮮明的地域特徵，一是氣候惡劣，空氣稀薄，嚴寒缺氧，晝夜溫差大，紫外線輻射強度高，降雪期長，生存條件極差。二是地形複雜，山勢險峻，溝谷縱橫，機場、道路少且質量差，基礎設施薄弱，交通極為不便。三是大部分地區植被稀少，隱蔽偽裝極為困難。四是地廣人稀，經濟落後，物資匾乏，就地保障很難解決。五是多為少數民族聚焦區，民族、宗教問題敏感而突出。如果說山地環境對作戰行動的影響是相對的，那麼，高原高寒地區的影響更為嚴重。由於高原高寒地空氣稀薄，溫度低、氣壓低、嚴重缺氧，人員體能下降、非戰鬥減員增多，武器裝備效能降低，限制了人員體能和武器裝備效能的發揮，使部隊的實際戰鬥力較之其他地區明顯下降。低海拔地區的兵員難以適應高原特殊氣候，反應強烈，頭腦靈敏程度降低，體力下降，並易患肺水腫、急性心肌病、凍傷和雪盲等疾病。車輛發動困難，耗油量增大，功率降低，故障率明顯提高；各種槍械機件易損壞，射擊易發生不連發、啞彈、遠彈及偏彈現象；光學、橡膠及皮革製品易老化，直接影響裝備使用壽命和效能。
高原高寒地區，作戰時間受季節氣候制約，戰役發起和實施的時機選定困難。高原高寒地季節氣候獨特，自然環境常常制約著戰役行動的日期、規模和樣式。作戰時機受季節制約較大。高原寒區，雪季約佔半年之久，陸軍戰役軍團在冰雪茫茫的高原上作戰，行動困難重重；雨季期間，多出現山洪暴發、江河水位陡漲、道路泥濘等情況，部隊難以展開行動。對作戰有利的時間通常只有每年的9～11月份，時間短暫，不利於作戰時機的運用和選擇。
解放軍陸軍的機動性在高原地帶嚴重受限。儘管中印高原高寒區域地幅廣闊，但大山脈較多，可展開兵力兵器的地域較少，制約了陸軍戰役規模和力量的使用。坦克、裝甲車和大口徑火炮等重型裝備，受地形的制約使用極為不便。不僅如此，高海拔空域也削弱了戰機機動效能和升力，稀薄的空氣阻力相對較小，導致彈藥射程更遠，需要重新標定。
高原高寒地，氣候變化無常，難以預測，給作戰行動的組織與實施帶來一系列困難。航空兵使用嚴重受限，只能在每年6～9月飛行。解放軍1962年的對印自衛反擊戰在10～11月間進行，根本無法獲得空中支援。
我軍後勤部門克服萬難，全力保障前線作戰需要
解放軍陸軍高原進攻作戰與山地戰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動用部隊規模相對較小，後勤、裝備和作戰支援要求更高，火力需求將大大增加。解放軍將加強對重點攻擊部隊的火器配屬和火力支援，使其火器的配屬規模大於一般條件下的火器配屬標準。此外，解放軍還會加強與空軍、火箭軍的協同，積極發揮戰機和導彈精確打擊作用，重點發揮陸基精確火力支援作用，克服地形限制對陸軍作戰效能下降的影響，彌補氣象條件影響空軍火力支援的影響。解放軍還將以心理戰提高己方部隊士氣，削弱印軍抵抗力，並贏得當地少數民族支援。
從南部平原地區趕來的印度增援部隊費力地將美援卡車拉上前線
高原防禦作戰中，解放軍陸軍將圍繞控制山口、通道和交通線，充分利用附近有利地形，靈活而有重點地部署兵力，構築防禦工事、設定大量障礙，有重點、分批次地儲備作戰物資，確保滿足防禦戰役的基本需要，建立縱深立體、靈活機動的防禦體系。強調發揮防禦作戰的地利優勢，大量殺傷和消耗敵人。在戰術行動上，強調各級廣泛實施不同規模的伏擊、襲擊及反衝擊，不斷打擊並挫敗進攻方行動；在戰役行動上，積極創造有利戰役態勢，以決定性的反擊挫敗敵進攻。解放軍空軍和火箭軍部隊將集中打擊敵方縱深主要目標，進行戰場封鎖，破壞敵進攻性行動，為部隊轉守為攻提供火力支援。
結語
對印山地和高原作戰對解放軍軍事行動提出了專業難題。複雜地形將嚴重限制部隊的部署，給解放軍戰場機動性帶來嚴重困難。同時，空中支援受到海拔和氣象條件的嚴重限制。高原地區的惡劣環境給作戰人員和裝備都帶來了巨大壓力，增加了非戰鬥損耗和裝備維修保養需求。儘管如此，解放軍仍然安排了專業的高原山地部隊和裝備，在類似於中印潛在衝突地區的地形和氣象條件下進行戰備訓練，為對印作戰任務做好準備。
解放軍最新戰役學說認為，高科技武器和裝備可以減輕某些特殊問題，並提高進攻能力。強調使用精確打擊來克服地形限制、打破敵方防禦，以支援地面作戰和提高作戰速度。這種資訊化條件下的高原山地作戰理論，為中印邊境衝突作戰行動提供了新的視角。由於特殊地形的限制，部隊投入兵力規模相對較小，僅限於常規訓練並能適應特殊條件的部隊。聯合精確打擊將是解放軍對印作戰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可以克服中印邊境複雜地形，破壞印軍縱深防禦體系的整體性，支援和提高地面部隊的推進速度。空中機動部隊和特種作戰部隊將攻入印軍後方，奪取或摧毀關鍵目標，支援聯合火力打擊，並攔截敵軍支援，為前線陸軍部隊作戰提供支援。陸軍精確打擊可以彌補空軍火力支援的不足。資訊攻擊、電子戰和心理戰將是確保解放軍對印作戰成功的重要作戰樣式，對於奪取中印邊境作戰制資訊權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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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