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部隊當連長,來到我這裡當排長,降職了,你沒有意見嗎?”
這是毛主席第一次見到閻長林時所說的話,這次見面,就算時隔多年,閻長林依然會清楚地記得。
1946年的3月,閻長林奉命來到延安參加訓練,那是專門成立聯合政府開辦的訓練班,是由中央社會部主辦的,學員大多來自部隊,分秘書和參謀兩個班,閻長林被分在了參謀班。
訓練班的學習內容,主要是政治協商會議的五項協議,尤其是聯合政府的組織法。當然,黨的路線,方針和政策這些也是學習內容中的重中之重。
可是,在學習的過程中,總有一些讓人不高興的訊息傳來。蔣介石一邊高喊和平談判,一邊又加緊內戰。在美國人的幫助下,往東北大量運兵,企圖包圍我中原部隊。
訓練班的同學們聽到這個訊息後,都感到十分憤怒,大家說:“照這樣下去,聯合政府哪裡還能成立,還不如早點回部隊打仗去。”
6月,蔣介石傾其全部兵力,向東北,中原,華東,華北解放區發起了大規模的進攻,這種形勢下,聯合政府自然沒有成立的可能性,於是,大家都準備返回原來的部隊。
這次事件,也徹底改變了閻長林的生活軌跡。
那天,閻長林正和同學們在忙著收拾行李,辦好手續。這時,訓練班的領導把他叫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裡,有一位陌生的同志,閻長林剛一進去,那名同志就問他是哪裡人?家庭情況如何?一番詢問後,閻長林摸不著頭腦,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訓練班的領導又找到閻長林談話,這次問得很詳細,除了家庭出身以外,還問到他在部隊的工作,學習情況。
閻長林都一一回答,只是受到的嘉獎,比如被評為模範幹部這種事情他沒好意思說。
領導聽完閻長林的回答後,順手從桌上拿起一張報紙,說:“如果把你留在延安做保衛工作,你可願意?”
閻長林想了一會兒,回答道:“最好還是讓我回部隊去吧!”這是閻長林的真實想法,早在聯合政府成立無望的時候,他就想要回歸部隊,繼續戰鬥。
領導笑了笑:“還是服從工作需要嘛,這樣好了,你明天去王家坪,王林同志要找你談談。”
閻長林知道,王家坪,是軍委總部的所在地,至於王林是什麼人,他不清楚。
等到了王家坪,見到王林以後,閻長林才知道,原來他就是那個陌生的同志。
王林開門見山地說道:“經組織研究決定,把你調到毛主席身邊做保衛工作,職務是警衛排長。”
閻長林剛想說話,可王林壓根就沒有給他張口的機會。
王林繼續介紹起毛主席的生活習慣,非常細緻,介紹完畢後又問:“你有什麼意見嗎?”
留在延安保衛毛主席,這是一個非常光榮的任務。在很久之前,閻長林就聽過毛主席的名字,每次聽到,都會肅然起敬。
見閻長林沒有說話,王林關切地問道:“怎麼樣?有什麼意見和想法就直說嘛!”
一陣沉默過後,閻長林終於開口了:“我在部隊同戰友生活,恐怕適應不了這裡的工作。”
王林聽後回答說:“主要還是不熟悉,過段時間就好了,主席對身邊的工作人員很好,你不要有什麼顧慮。”
話說到現在,閻長林也不能再說什麼了,況且,他是一名軍人,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他也早已養成了這種習慣。最後,一個點頭,表示他接下了這個光榮的任務。
回到訓練班,大家都很關心閻長林的工作分配情況,如實回答後,每個人都投來了羨慕的目光。
有的人送上祝福,有的人給予鼓勵,還有的人在一旁反覆囑咐道:“一定要好好保衛毛主席,這項責任非常重大。”
說心裡話,閻長林也為他們能到前線去直接參加戰鬥而感到高興。
第二天上午,有一名小同志來接閻長林,閻長林和戰友們告別後,就跟著那名同志來到了楊家嶺。
楊家嶺的一孔窯洞內,毛主席身邊的工作人員熱情地歡迎閻長林,幫他拿東西,鋪床位。當大家看到閻長林只有一條薄被和一條線毯時,都關心地說道:“這太單薄了,還是在下面加一塊草墊子吧。”
剛到毛主席身邊,還沒見到毛主席,閻長林就體會到了家的溫暖,他很憧憬以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
吃過中飯後,警衛參謀賀清華告訴閻長林:“毛主席起床後要到棗園去,你可以先到汽車旁等候,向毛主席報到。”
當時,汽車就停在山腳下,是一輛藍色的重型吉普。閻長林在車旁等了不大一會兒,就看見毛主席從山坡上下來。
“你到我這裡來工作,很好很好,歡迎歡迎。”毛主席親切和閻長林握手,同時還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見閻長林身上穿著的黃色軍衣,好奇地問道:“你是哪個部隊來的呀?”
閻長林立正回答道:“是從新四旅來的。”
“從新四旅來的?新四旅很能打仗啊!”
“是打過一些勝仗。” 閻長林自豪地說道。
“那你在部隊都擔任什麼工作?”
“連長。”
毛主席聽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凝神看向閻長林:“你在部隊是連長,到我這裡當排長,這不是降級了嗎?你沒有意見嗎?”
閻長林目光堅定地回答道:“給毛主席當警衛員沒有任何意見。”
毛主席很滿意,他拍了拍閻長林的肩膀,笑著說:“那好啊,能升能降,一切根據工作需要嘛。”
兩人一邊聊,一邊坐上車,不大一會兒,汽車就開動了。車外的風景迅速閃過,閻長林沒有時間欣賞,他的目光全部落在了毛主席身上。
過了延河,汽車繼續朝著棗園的方向前進。道路彎彎折折,高低不平,車身也開始抖動地非常厲害,毛主席看到閻長林只坐了半個屁股,告訴他往裡坐一些,擠一點也沒關係。
毛主席的關心,讓閻長林感到非常溫暖,這是他第一次坐汽車,能有毛主席的陪伴,真好。
路上,毛主席又開始和閻長林聊天:“你是哪裡人啊?”
“河北順德府堯山縣人。” 閻長林回答道。
“順德府是一個大平原,那裡出麥子,出棉花,是一個好地方,我們將來要到那裡去的。”
接著,毛主席講起了關於順德府的故事,車上的人都聽得很認真。
到了棗園,毛主席開始主持書記處會議,劉少奇,朱德,任弼時等同志都來參加。
會議結束後,大家留在棗園吃飯,很晚的時候才回楊家嶺。當時,閻長林找到賀清華,小聲地問道:“今天跟著毛主席去棗園,你看我這樣行嗎?”
賀清華聽到後笑了:“當然行啊,不過還可以隨便一點,可能今天是第一次,你很緊張,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閻長林將賀清華的話都牢牢地記在心裡,他正在努力適應這裡的生活,這樣才能更好地保衛毛主席。
1947年的3月,是毛主席撤離延安的日子。
那時候,敵人已經進入到金盆灣,南泥灣一帶。前方的部隊為了保衛延安,正在和敵人展開激烈的戰鬥,槍聲炮聲隨時都可以聽到。
3月18日這天,彭德懷同志找到閻長林和龍飛虎的住處,剛一見面就說:“你們警衛排的人都打過仗沒有?”
閻長林回答道:“我們大多都是從部隊調過來的,有著幾年的戰鬥經驗,然後這段時間在訓練中也很勇敢。”
聽了閻長林的回答,彭德懷的臉上還是很嚴肅,他接著又問:“那你們現在都用什麼槍?”
“都是20響的駁殼槍,還有蘇式衝鋒槍。”
直到這一刻,彭德懷的臉上才出現一絲笑意,他說:“人很勇敢,槍也挺好,那就一定可以保護好毛主席。敵人現在已經逼近,很多同志希望毛主席早點過黃河,可是他不同意,他不願在敵人到來的時候離開陝北人民,堅持留在陝北指揮戰鬥。你們一定要保護好毛主席的安全。”
閻長林和龍飛虎聽到後,都堅定地點了點頭。
這時,彭德懷又說:“主席一向來不顧自己,這一點你們要非常注意,必要的時候,抬也要把他抬走……”
大概是太陽落山的時候,司機們把一輛藍色和一輛綠色的吉普車開進院子裡,警衛同志看到後,麻利地將毛主席和周副主席的物品的搬到車上,隨時準備出發。
房間裡,毛主席沒有一絲急促,他說:“不要急嘛,槍聲還遠得很,先把晚飯準備好,談完話再吃。”
過了一會兒,彭德懷同志又來了,這次明顯很急促,他焦急地說道:“主席怎麼還不走,快走快走,一刻也不要待了。”
閻長林在一旁解釋道:“已經催促很多次了,沒有用,還是請彭總去催一催吧!”
彭德懷走進談話的房間,大聲喊道:“主席,快點走吧,敵人已經很近了。”
這一回,毛主席才終於結束了談話,那個早已準備好的飯菜,此時也安安靜靜躺在揹包裡,打算路上的時候吃。
臨出發前,毛主席深情地看著周圍的一切,最後不捨地說道:“咱們走吧!”
閻長林開啟車門,老周趕緊啟動發動機,汽車在一陣轟響中漸漸遠了。
延安,還會再見的。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幾乎每天都要急行軍,毛主席不吃也不睡,異常疲憊。閻長林就這樣小心地守候在毛主席身邊,時刻觀察毛主席的情況。
有一次,毛主席剛要上馬,身子就晃了一下,他急忙跳了下來,大步朝前走去,看得出來,毛主席這是在極力抑制睏倦。
一旁的閻長林見到後,趕緊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擔架,關心地說:“主席,您還是在擔架上睡一會兒吧。”
毛主席擺擺手,笑著說道:“怎麼,又要讓我上擔架啊?”
“主席,您太累了,要及時休息。”
“大家也都很累,你們願意抬,我可不願意坐,坐擔架可不是一件好事,長征時也準備擔架,一路上都是抬傷員,不是生病,就是受傷。”
閻長林聽後也沒有辦法,他知道毛主席是不會坐到擔架上去的,於是只好默默地將擔架收了起來。
又是一天,大家白天行軍,太陽炙烤大地,非常炎熱。警衛同志們都很擔心毛主席的安全,生怕他中暑。
這時,後面突然有人跑來報告:“周副主席病了!”
毛主席一聽,心中一緊,趕緊問道:“怎麼回事?”
“鼻子在流血,非常厲害。”
毛主席轉過身問閻長林:“你們不是帶著一副擔架嗎?快帶上幾個人去抬周副主席。”
閻長林聽到後,立即招呼幾名同志,扛著擔架飛快地跑到周副主席身邊。
此時,周副主席正坐在草地上休息,警衛員同志用棉花給他擦血。大家迅速把擔架展開,讓他躺上去。
“你們快去照顧毛主席,我一會兒就好。”周副主席喘著粗氣說道,不願坐上擔架。
最後,還是有人提到了毛主席,周副主席才勉強坐上了擔架。
當擔架來到了毛主席身邊,周副主席又要下地行走,毛主席急忙把他按住:“不要下來,你還是坐擔架吧。”
說完這句後,又轉頭對閻長林說:“這回你準備的擔架派上了用場,這叫有備無患。”
轉戰陝北的那段時間,條件很艱苦,毛主席就是在這艱苦的環境下,一步步帶領戰士們走向成功。
後來,毛主席又來到了西柏坡,此時的國內形勢已經逐漸明朗,勝利也在向我們遙遙招手。
有一天,在西北坡住處的院子裡,毛主席對閻長林說:“你給我寫一份警衛班的名單。” 閻長林好奇地問道:“現在就寫嗎?”
“現在就寫!”
於是,他回到房間,不大一會兒就把名單寫了出來,不多不少,整整20人。看到這些名字,閻長林陷入了沉思:“主席要這些名單幹嘛,他全部都認識,而且很熟悉。”
當閻長林把名單交個毛主席後,他一邊看,一邊用筆圈圈畫畫,一共圈了14人。
毛主席說:“這14人,去文化學校學習,等他們回來後,剩下的6也要去。現在形勢發展得這麼快,你們更要抓緊時間學習,如果不抓緊時間學習,將來可是要落後的。”
說到這裡,毛主席又問:“你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意見!”閻長林回答道。
毛主席聽後點了點頭,重新把名單交給閻長林:“你跟其他同志商量一下,讓他們好好學習,將來更好地進城工作。”
從毛主席辦公室出來以後,閻長林心裡想了很多。早在以前,毛主席就關心身邊同志的讀書情況,轉戰陝北初期,形勢非常緊張,但毛主席還是經常督促同志學習,後來到了西柏坡,他還專門請了一些教員,給同志們上課。
想到這裡,閻長林又看了看手中的名單,發現這次去學習的,都是在毛主席身邊工作了很多年的老同志,比如紅軍時期的朱勞士和嶽成邦。
毛主席總在無時無刻關心著身邊的人,讓人感到非常溫暖。
根據毛主席的指示,警衛班開了兩次班會。在會上,大家都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有的非常捨不得毛主席,有的則表示要好好學習,將來更好地為黨工作,為人民服務。
在 14名同志即將離開的前一天,毛主席說要跟大家合影留念。每個人都很開心,早早就在院子裡等候。
這些人雖然無時無刻都在毛主席身邊,但像這樣照相的機會卻很少,所以心裡還是非常激動的。
照好相後,大家又跟著毛主席走進他的辦公室。
這時有人說:“主席,我們馬上就要去學習了,您給我們寫幾個字吧,留作紀念。”
毛主席笑了笑,非常爽快地答應:“好,快去拿你們的本子吧!”
14名同志飛快地跑出辦公室,找到自己最好的本子,將它交到毛主席手中。毛主席在上面寫了12個字:現在努力學習,將來努力工作。還在上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天的午飯,毛主席是和出去學習的同志一起吃的,地點就在機關中灶的食堂裡。
我們都知道,毛主席平時的伙食都是一菜一湯,但今天不一樣,一共做了兩桌,有炒豆腐,燒茄子,拌黃瓜……這些是專門為走的同志送行的。
在毛主席身邊,閻長林感覺能學到很多,有時候就是最簡單的談話,都會讓人受益匪淺,毛主席的一言一行,都在影響著身邊的同志。
有一天,毛主席起床後對閻長林說:“我們到村外散散步吧!”
這是非常難得的,毛主席一般忙於工作,很少有時間休息,聽他這麼一說,閻長林趕緊回答道:“要汽車嗎?”
“不要,我們就在附近走走。”
此時,村外的田野裡,麥子長得又粗又壯,老鄉們正在田裡忙著施肥,拔草。毛主席走到一個老鄉身邊,大聲問道:“河裡的水這麼少,澆地夠用嗎?”
老鄉抬頭看了看毛主席,沒有認出身份,他說:“夠用,別看現在少,到了雨季,河裡的水就多了。”
“你們這裡種稻子,每畝能產幾百斤?”
“這分情況的,好年景不缺水,能產四五百斤,要是遇到天旱,就收不了這麼多,大概兩三百斤,一二百斤的也有。”
“這地一年能種幾季啊?”
“只能種一季,割了稻子種麥子,第二年就不能種稻子了。”
接著,毛主席又和老鄉談了許多種地的問題。閻長林發現,毛主席好像什麼都懂得,或者說懂得很多,知識淵博,他要向毛主席學習。
告別老鄉後,一行人來到一片玉米地,毛主席指著玉米鬚問道:“你們知道玉米鬚的作用是什麼嗎?”
有的人說是通氣用的,有的人說是擺設。大家七嘴八舌,誰也沒有說出玉米長鬚是真正道理。
毛主席笑著解釋道:“玉米形成以後,前面長出的尖要開花,花粉落在須上,這些須絲再將玉米聯絡起來,就起到了授粉的作用。”
經過毛主席的一番解釋,每個人都增長了知識。
走著走著,他們來到了東柏坡的收發室。這時,天色已經變暗,眼看就要下雨了,閻長林在一旁說道:“主席,快要下雨了,讓老周把車開過來吧。”
毛主席回答說:“散步就是要走路嘛,我們的部隊風雨無阻。”
正說著,雨就落了下來,毛主席又說:“它下它的雨,咱們走咱們的路。不能因為下了一點雨,就干擾了我們散步的計劃。”
這次雖說是在散步,倒不如說是毛主席在瞭解情況,他非常想知道百姓的生活是什麼樣的,透過到處走走,總能瞭解一些。
最後,當大家回到西柏坡時,毛主席對今天的活動做了總結:“今天散步很好,走的路遠,看到的事情也多,你們提醒我,以後要多去外面走走,多接近群眾。”
後來,毛主席進入北京,住在中南海,閻長林也從警衛排長變成衛士長。可分別的時間總會來到。
那天,他告別了毛主席,戀戀不捨地走出豐澤園的大門,手裡拿著一張照片,那是他和毛主席的合照。